黎若翻看着这几天赵寒阳发给她的照片，黎耀光身穿轻便的深色夹克，脸上带着意气风发的笑意，肩膀揽着一名上了年纪的外国教授，身旁学生环绕，各个都自信大方，他们聚在一张长桌旁边，食物碗碟堆满了桌面，枝形吊灯投下的光晕令他们看起来仿佛身在另一个世界，美好得像是童话一般。
这是在别人家里做客吗？……除此之外，还有白天在花园里的合影，金发卷毛的小男孩，洋溢着明媚的笑脸，亲吻在黎耀光的脸颊，黎耀光乐呵呵地蹲下身子，眼睛笑得眯缝起来，还佯作流行地比了一个V字手势。
在开会的酒店里，大概是宴席中，穿着晚礼服的女郎，各种肤色，西装革履的黎耀光手拿高脚杯，深色的酒液摇晃出晶莹的色泽，数名同样身着正装，发顶光亮不同国籍的教授站在一起，微笑着看向镜头，他们身后是灯火辉煌的大厅，人影绰绰，如梦似幻。
黎若翻看了一会儿，发觉黎耀光似乎是又瘦了，但是他显得很年轻，很有精神。
“你们去了很多地方啊？”
不仅有公务照片，各个景点的照片也有一些。
高大的石质建筑，尖顶教堂，描绘着数百年前文艺复兴时期流行的壁画样式，古老的泰晤士河，遥远的阿尔卑斯山，他们甚至去了金色大厅……
这些相片中，黎耀光已经不怎么出镜，看起来似乎只是照相的人恰好捕捉到一个绝佳的角度，便随手拍下一张关于风景的剪影。
黎耀光已经去过欧洲的知名景点不止一次，当然不会再有很大的新奇感，只是面对友人的热情招待，他又无要事在身，便顺便带着学生出去走走，刷一下赵寒阳的好感度罢了。
毕竟赵寒阳的研究做得好，他也很有面子，好几个颇具影响的学者都来询问他们新近发表的文章，带的女学生磕磕绊绊解释不清，反而还得年纪更小的赵寒阳出来说明。
一则他是主笔之一，研究过程也参与了很多，二则少年的英语出奇的地道，这让黎耀光对他刮目相看。
普通人英语口语要想练好，已经需要花费许多功夫，只是这少年学术英语也如此流畅，可见是专门下过苦功的。
衔着金汤勺出生于赵家，还能对学术有如此热情，如此刻苦，尤其天赋也优异于常人，这让惜才的黎耀光更对他爱重尤甚。
心里只想着如何将这个少年圈入门下。
假以时日，有这个少年的助力，他的研究一定能取得重大突破。
没准，青史留名也说不定。
至于诺奖……似乎，也不是不能期待……
赵寒阳坐在床上，刚放下手机，门就被敲响了。
“小赵，是我。”
黎耀光和蔼的声音响起来。
赵寒阳抻了抻睡衣的领子，起身开门。
“黎老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黎耀光满脸含笑：“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
“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都收拾好了。”
有时候黎耀光对他的态度简直亲得比亲儿子还要好，当然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只是这热情实在太旺盛了，导致赵寒阳感觉分外不适。
要是赵寒阳早几年认识黎耀光，或许他会将满腔真心都交予这个视他如子的教授，可惜年少时期遭遇的世事早已让他明白，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往往都是有所求，如今的赵寒阳，早已经不会单纯地一心相信任何人。
更何况赵寒阳认识黎耀光的契机，正是因为他回到赵宅以后，爷爷不仅给了他优越的教育资源，还给了他自由探索的空间，他才有机会在二中曾经和H大联名举办的青少年物理竞赛中脱颖而出，得到黎耀光的注意。
赵寒阳的一切是怎么来的，他心里一清二楚。
假如没有赵家加诸于他的那层光环，恐怕黎耀光也不会相信，他能够摒除一切障碍，一心一意地做学术吧。
赵寒阳微笑着，给黎耀光让开了道。黎耀光这么晚来找他，不可能只是寒暄一句收拾行李。
果然黎耀光走进来，嘘寒问暖了几句，便道出他的目的。
原来他有一项关键研究，属于国家机密项目，已经申报了保密的，这个项目牵涉还颇大，需要投入数年时间才能完成。
黎耀光缓缓道：“小赵，今天我把这个项目告诉你，当然不只是问你有没有兴趣。”
赵寒阳会意，他一直等的就是黎耀光先向他抛出橄榄枝。
少年双目明亮：“黎老师早就知道，我不会拒绝。”
黎耀光欣慰地笑了，他当然知道，一个跨时代的研究，对于行内的人来说有多么可遇而不可求，只要能做出来，名，利，要什么什么都有。
还有那巨大的自我实现的满足感。
一个像他一样醉心于学术的少年，如何能够抗拒这巨大的诱惑。
他把这件事说出了口，便是暗示他，只有成为自己人，才能跟着他一道进行这研究。至于泄密与否倒是并不担心，毕竟少年也是有头有脸的赵家人，干不出下作的事。
何况这是踩在时代脉搏的研究，政务院重点扶持的项目，国外那些大牛也未必能拿到这样好的资源，赵寒阳没理由拒绝。
他果然答应了。
两人相视而笑。
这是男人之间的交易。
黎耀光既有学术梦想，又渴望名利双收，人生圆满，正是他的野心，驱动着他走到今天的地位。
他以为赵寒阳虽然出身优越，但和他的追求应当相差无几。
否则岂不是浪费了那一身得天独厚的天赋？
黎耀光满意地端详着少年洁白明亮的脸庞，男人要长得好没有什么大用，有时候还会成为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但是背景深厚就又不一样了，锦上添花的美貌总是让人更加欢喜，内外兼修的脾性也令人预测他将来的不可估量。
少年低眉垂目，乖巧谦恭，黎耀光的目光扫过赵寒阳身侧，落到了床上那微暗的手机屏幕上。
“小赵，在给女朋友打电话啊？”
本只是随口调侃的一句玩笑话，不料少年却没有立刻回答。
这个时机并不合宜，应当等黎耀光主动起意，再请君入瓮。
赵寒阳沉吟一下，微笑着反问：“黎老师希望我有女朋友吗？”
“哈哈哈哈哈哈……傻孩子，交朋友谈恋爱是你的自由，老师当然不会干涉。”黎耀光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套官话，刚刚收到一个得意弟子，他当然不会立刻就打击他的积极性，但是提点还是要的，毕竟如果谈了恋爱，加上赵寒阳还有本身必须完成的学业，那分给他做研究的时间就会很紧张。
果然话题一转，接道：“但是你现在毕竟是个高中生，学业还是很重要的，何况你们学校应该也不允许早恋吧。”
“高中的感情多半也不能修成正果。”
“当然了，这只是老师对你的期许，如果你现在已经有了对象，哈哈，老师也不是说干涉你们，只是你自己要把握好学业和生活的度。”
赵寒阳含笑应着，黎耀光说什么他都说好。
也不知道等他知道自己交往的对象是他女儿的时候，他还会不会希望他没有女朋友。
只是……他们父女两个的联系，看起来确实很淡漠。
黎耀光确认了赵寒阳的想法，决定回去就带他到公司认人，熟悉项目，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赵寒阳推开酒店二十八层的玻璃窗，窗外夜景璀璨，远处似是有飞机划过，星星点点的尾灯微微闪烁着，昭示它前进的方向，随即又隐没在夜色里。
赵寒阳看了好一会儿，才拉上窗户，转身上床睡觉。
黎若的十一过得很是乏味，早上起来，除了一个赵寒阳，也没谁找她出去玩，她也没找谁进行点什么活动。
张轻轻旅游去了，刘子枫回老家了，颜妍度假去了。
唔……不过后两位即便是在H市，她们恐怕也不一定就能约出来玩吧。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想玩的，黎若在家学习了两天，干掉了十二张卷子，有学校布置的，还有她自己觉得值得一做的课外测试，虽然正确率还有待提高，不过总算是没虚度。
她妈回来了一个下午，一号晚上又出去以麻会友了。
预计这个国庆就这样了吧。
煮了一天面条，叫了一天外卖。外卖小哥敲开门，看见神情萎靡的黎若，目光很是同情。
“小姑娘，过节一个人在家，没有出去玩呀。”
黎若沉默地点点头，数学老师发的两张卷子都超难，她快死了。
吃完饭继续盯着几何大题出神，却接到于英的电话。
“若若，我搞到票了！明天带我一起！”
票？明天？
半响，黎若反应过来。
漫展！
她也是有户外活动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