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跟在巨汉背后,满脸不屑。
巨汉虽是布衣巷最能打的。但脑子却不太好使。
巨汉很高,修长八尺,虎背熊腰。从后面望去,黑压压的像座山头。
街坊们都爱叫他大壮。大壮平时也不喜欢言语,人却极热心。
大壮是老李家的儿子,老李是铁匠。大壮子承父业也成了布衣巷的铁匠。
大壮家离胡来家不远,他推小车载着白林儿和小丫便来到胡来家。
小丫搀着白林儿下车,老道士也伸出咸猪手。
”啪“巨汉一巴掌狠狠的抽在老道士的手背上。
疼的老道士龇牙咧嘴。
“你个铁疙瘩,打我作甚。”老道士明知自己想占便宜的想法被戳破。
老道士招摇撞骗,经常打着混元形意门的招牌,又干些卖狗皮膏药还有装神弄鬼的勾当。
常给年轻貌美的女子算命,借机多摸一会。被揍是家常便饭。老道士一双鼠目蒜鼻,形貌猥琐,没有一丝仙风道骨的模样。
倒是胡来与白林儿常常帮他摆平事端。
“老混球,昨天还骗俺媳妇说要给她算是生男还是生女,把她手皮都摸破了。今儿地你又想害俺姐。”巨汉瞪的牛目圆滚滚。
“吾乃混元形意门太上掌门,怎会行如此龌龊?”
老道士连忙收手,半是威胁半是辩解。
“爷爷,你就省省吧。方才若不是胡哥和林儿姐,你早就被那人打坏了。”小丫一脚就踹上了老道士。
自己的爷爷的德性,小丫最是一清二楚。
正如古语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自己的爷爷务必要经常教训,否则他总会出来丢人显眼。
“小丫,不能打爷爷。”白林儿朝着小丫脸一黑,随后又摸摸她的的头道:“爷爷也并非你说的一无是处。”
“爷爷他太丢人!”小丫的脸泛起一道道红晕。
“林儿姐,你和胡哥哥救了我爷爷,却不知该怎么谢你们。”小丫又望向白林儿。
“都是街坊邻居,说谢就见外了。既然今日大家都在,便请大家在我家吃饭。大壮也去叫上你媳妇。”白林儿推开门,也不回头。
“姐,等会不去雅味楼么?”巨汉有些不解。
“在家吃。”白林儿领着小丫走进屋里,毕竟天冷,两个弱女子身体都单薄。
“难道我哥他要去……?”巨汉心里默默的嘀咕,也没说出心中想法。
……
胡来在前面领路,这活极为专业。
两年来早已将盛京的地图背在脑子里。
引路人也不是一份轻松的差事。
胡来一路上与紫衣壮汉胡侃,为他介绍盛京的风土人情。
短暂交流下来,两人皆是兴致勃勃,毕竟在盛京遇到了“旧人”。
他乡遇故知实在难得。
两人边说边走,不一会便在一家辉煌气派的酒楼下驻足。
雅味楼是盛京最好的酒楼之一。
主打苍南菜系,是宴请的绝佳去处。
胡来常带人来这酒楼,偶尔也借机蹭吃蹭喝。
“刘师兄,请上楼。”胡来轻车熟路,领着紫衣壮汉上楼,不忘回头朝楼下喊道:
“小二,温两壶花雕。”
两人来到二楼靠窗的桌子坐下。
这是他经常带人坐的位置,透过窗子可以看着天空依稀落的零星雪花。再温一壶烧酒,吃着热腾腾的烧鹅。
“刘师兄,这是盛京最负盛名的酒楼之一。”胡来安排壮汉坐下。
雅味楼是红衣坊的产业。红衣坊经营者苍国各处的勾栏瓦肆,产业庞大,实力雄厚。
店小二不一会便拿上菜单。
“我看这酒菜价格有些高。”壮士拿起绸缎做的菜单,只展开一角,却有些触目惊心。
却瞥见菜肴的价格:
京味茴香豆——二元金
京味小青菜——五元金
京味烧肥鹅——二十元金……
在苍国,一元金便是一百银币,更是一万枚铜板。
紫衣壮汉停下展开菜单的手,面带犹豫。平日里是极其节省的人。
菜单上的价格太贵!
胡来看懂了紫衣壮汉。
“盛京是我的主场,我来坐东,师兄不必担心。”
“昨日我也小赚一笔。今日坐东绰绰有余。”胡来爽朗的笑容,打消了紫衣壮汉的顾虑。
“小二点菜。”胡来高喝一声,又拍的桌子吱吱作响。
喊来店小二,胡来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钱袋。打开一看里面是金灿灿的元金和一块玉佩。元金大几十个,玉佩也十分精致。
玉佩是上好的玻璃种,飘着紫,正是当下流行的紫罗兰翡翠。翡翠做成了一个如意挂饰,是贵族的配饰,上面单写着一个“裴”字。递给小二说道:
“先拿去给你们掌柜的,若不够,便拿玉佩来抵。快上最好的酒菜。”
店小二噔噔地跑到楼下柜面,把袋子递给带着楼下的掌柜。
一个中年男子戴着高帽,留着两撇胡须。他将小袋子里的物件拿起来仔细端详,是一件飘着紫色的玉器。端详来端详去,最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于是便和小二说了几句,便飞速向后厨走去。
“刘师兄,今日刚到盛京,怕是还没吃饭。等会饭菜一上,我们便先吃。”胡来笑道。
“还是等等好。”紫衣壮汉提议道。
“无妨的。今日听我这个东家来安排。”胡来爽朗道。
“胡师弟,你们来到盛京后,在哪里安顿。”壮汉关心道。
“我们一直安顿在春风渡,自那白娘娘走了后,那里便多了些空处,穷苦人家也就在那生了根。”胡来道。
“胡师弟,等会酒罢,带师兄去你那坐坐。师兄想帮你们物色一个好住处,待我完成昊苍大典便一起回青蜀山。”壮汉肃荣道。
“多谢了。”胡来端起小二温好的烧酒,先干为敬。
雅味楼上菜的速度也快得很。
才半炷香时间不到,一盘又一的菜肴陆续端来。
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佳肴。
如鸡腿般大小的红虾,淋着黑色酱汁晶莹剔透拳头般大小的鲜鲍,香喷喷冒着热气橙黄橙黄外焦里嫩的烧肥鹅,……
美味佳肴摆在眼前,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刘师兄,我也饿了,先吃吧。”胡来也不闲着,用筷子为壮汉夹菜。
边吃边介绍每道菜的来历。
面对美食的诱惑,壮汉的肚子开始嚎叫,强忍着肚中饥饿感,吞了吞嘴里的口水。
“都是自家人,何必见外。”胡来首先开动,不顾仪容啃起了一只烧鹅腿。
壮汉终于也抵不住诱惑,用筷子去夹盘里的美味佳肴。
突然,壮汉的筷子都悬在了空中。
一只大大的黑色粪甲虫竟藏在烧鹅的肚子里。
尚且奄奄一息,发颤的腿动了动以示抗议。
“小二!”胡来怒气冲天。
小二应着胡来的呼喊屁颠颠的跑来。
“烧鹅的肚子里是什么?”胡来愤怒道。
“客官莫急,一定是上错了,小的这去给您换一盘。”店小二有些心虚,说话也不敢大声。
“不行,今日要给个说法。”胡来按着菜不肯让小二端走。
“正是。”紫衣壮汉的雅兴也全都消散。
“容我去问问掌柜。”
噔噔噔,小二跑下又跑上。
“掌柜说,爱吃便吃,给你们换一只就是,若不愿意就滚。”
小二原原本本的将掌柜的话复述一遍。
“岂有此理!”胡来怒道,一拍桌子。
“总之,说法没有。”小二底气十足。
“雅味楼也不是你们随便撒野的地方。爱吃吃,不吃滚。”八字胡的掌柜也来到楼上,历经世面的他自然知道这紫衣壮汉是个猛人。
雅味楼不会把壮汉放在眼里。
“掌柜的,我今日要讨个公道。”胡来的眼睛露出恳切的目光。不知道还以为向掌柜哀求。
“掌柜的,今日给我们个交代。”紫衣壮汉走上前去为胡来助威。
“也不打听打听雅味楼开在哪,御天监就在附近,若要撒野,请自便。”掌柜的见过太多风雨,面前二人他吃定了。
御天监威名赫赫,紫衣壮汉也有犹豫。
“师兄,你先再此守着,保护好证据。我去报官。”胡来头也不回的向楼下跑去,跑到楼下突然想起什么,忽地回头道:“师兄,要是我娘子来了,你就让她们先等着。”
说罢,胡来火急火燎的跑远了。
“放心!”壮汉高声回道。
……
时间稍纵即逝。
一队官兵穿着铮亮的铠甲整齐的列队走来。
官兵们穿着金灿灿的铠甲,手持银铮铮的长枪。
“有人报官。”带队的伍长走到紫壮汉面前。
“官爷,这店家的菜里有异物。”胡来没有跟着一起回来,紫衣壮汉亲自指给伍长看。
为首的伍长却笑了笑。
随即脱下靴子向壮汉丢去。靴子一下子砸到了紫衣壮士的脸上。
这一扔把壮汉扔蒙了。
这时却见到一只俊秀的脑袋从最后面的官兵身后探出。
“胡来?”
壮汉喊道。
看到胡来的身影,壮士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胡来!”
为首的伍长一听却更加恼怒。
“你敢说我胡来?”
一股怒气上来,伍长不顾三七二十一又把另一只靴子砸到了紫衣壮汉的面门上。
“去你大爷的!”
伍长又啐了一口唾沫星子。
紫衣壮汉陷入了无尽的委屈。
“今天我接到酒楼报官说有人讹钱。”
伍长似乎搞错了什么。
“官爷,我并没有讹人。”
紫衣壮汉满脸的委屈。
伍长看这紫衣壮汉穿的人模狗样,人也生的浓眉大眼,不像个猥琐人物。
于是又看向了旁边的掌柜。
“在场的人都能证明,这人拿这玉佩抵饭钱。”
掌柜手里拿着一个紫色的玉佩。
“但这个玉佩是假的。”
掌柜拿着玉佩的手一松,玉佩撞在了地上又弹的老高。
并没有碎。
“这是莫须有之事。……”壮汉感到无助。
一双诚恳的眼睛看向周围,但周围围观的食客皆是唏嘘不已,各种评论。
这壮汉竟然讹钱。
众人满脸的鄙夷,满脸的嫌弃。
“不是我!是他!”
紫衣壮汉一手指向躲在最后一名官兵身后的胡来。
众人向壮汉所指之处看去,却发现空空如也。
“方才还在的。”
紫衣壮汉揉了揉眼睛。
“这位官爷,我亲眼看到这紫衣位壮汉偷偷向烧鹅肚子里了塞了一只黑虫子,后来非说是我们的烧鹅的肚子里有的。让我们陪钱。”店小二见状也将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伍长反应。
伍长看了看紫衣壮汉,怒道:“真是个懒汉,吃了白食还敲诈勒索!”
伍长一把拽住了紫衣壮汉的衣领。
“小崽子,你也忒此狂。”领队官兵怒目以视,道:“你是交钱还是想被我打死?”
伍长的豆沙包般大小的拳头,虎视眈眈。
紫衣壮汉虽不怕这些官兵但十分忌惮这酒楼旁边的御天监。
若在这动手,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官爷,我与方才那报官的小哥是同门师兄弟。今日他坐庄来请我吃食。却未曾料到烧鹅肚子里有虫,于是他嚷着去报官。”
壮汉流露出无辜的小眼神,于魁梧的身姿形成反差。
御天监在附近,壮汉也不想大动干戈。
“官爷他信口雌黄,那位小哥是我们唤去报官的。这人为非作歹,官爷要为我们雅味楼做主啊。”
中年掌柜哭诉道。
楼上的围观食客也纷纷议论。
“当然。”领队的伍长手中的劲道有加重了。
看到今日事不能善了。壮汉决定破财消灾。
“刘某今日遇到此事,也是平白倒霉。掌柜的你就说,多少钱,我结了便是。”壮汉来盛京是参加昊苍大典,不想为旁事分心分神。
从青蜀山临行前,师门兄弟也为自己凑了几百元金作为盘缠。
“两万元金!”掌柜的淡淡道。
“什么?这一桌有两万元金?”壮汉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可不是,大伙都听到你要请全楼的人吃食。”掌柜淡淡道。
“官爷,我听到了。”
“官爷,我也听到了。”
……
楼上的围观食客纷纷作证。
紫衣壮汉一脸黑线。
“我去尼玛的。老子没钱!”
紫衣壮汉狂吼道。
两万元金,开玩笑!
“胡来,你骗我,他日我定上春风渡登门道谢!”壮汉仰天长吼。
“大人给我们做主啊!”掌柜的向伍长哀求。
“第一次见讹诈的人如此嚣张。”旁边的一位食客嘲讽壮汉。
“官爷要严厉打击这种不正之风啊。”
“官爷你要为我们老百姓出头啊!”
……
围观的食客你一言我一语道。
说罢就向壮汉身上啐唾沫。
楼上的吃瓜食客一人一口唾沫恨不得淹死壮汉。
“用假玉佩抵账,偷偷放虫子想吃霸王餐还讹钱,装大款请全楼人吃饭还不认。现在的人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周围三五十的食客人声嚷嚷。
“事非如此。我们只吃这一桌,烧鹅里有黑虫,胡来是去找你报官……”壮汉歇斯底里,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他。
“这难道是幻术。”壮汉有些愤怒道。
“难道迷惑了这些人么以及我么?”壮汉绷紧了拳头。
“大人为我们做主啊。”掌柜的边说边向后退。
“大人为我们做主啊。”众人开始附和,口径相当一致。
“世上竟有你这般无耻住之人,还想恶人先告状!”
伍长百般厌恶。终于忍无可忍。
一只豆沙包大的拳头砸向了紫衣壮汉的面门。
“官爷,……”壮汉额头汗水直流。壮汉不想动手,因为临行前师门之人曾有嘱托,切勿和金甲人动手,切勿再御天监周边动手。
“我……”壮汉欲张口
“啪”一记飞鞋,其他官兵脱下鞋子也砸向壮汉。
“装什么装!没钱吃什么霸王餐!”一记飞拳又朝壮汉的面门砸去。
一拳,两拳,三拳……
壮汉也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抽了回去。
只听“啪”一声,将领队的伍长打飞出去,冲破来护栏,狠狠的砸在来地上。
掌柜的看到眼前的局面,面色一白,高呼:“造反了!……”
“有人要杀人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一路狂奔。
……
街上。
胡来一手提着刚买的新鲜牛羊肉,另一手甩着一只钱袋。悠哉悠哉。
他将人领到之后便早就跑了。
留下肯定是一身骚。
幻术这种高等级的神通法术,胡来肯定不会。但是托这种事儿,胡来是做久了。
引路的有路托,吃饭的有饭托,吃酒的有酒托。
这是一个托的世界。凭借着在托界的资深天赋,胡来在盛京做的风声水起。
“也不提前做好功课,盛京背景最厚实的黑店也敢来,也敢动手。”胡来心想。
红衣坊那可是庞然大物。
上代当家可是与前任苍帝相好。
说到红衣坊,胡来想到了传闻中的新任坊主更是美艳如花。
胡来又摸了摸钱袋,这是方才付给掌柜的菜金,以及此次的报酬。
玉佩也在其中。
虽然昨天向白林儿保证,要去参加昊苍大典,饭托的勾当就不能在干。但今天看到这个师兄对付老吴头的手段,心里就怒火中烧。于是心一狠,把壮汉带到雅味楼二楼。哪怕没有报酬也要狠狠宰这壮汉一顿。好在店掌柜能明白自己意思,帮了自己的忙,狠宰壮汉。
毕竟雅味楼二楼人,全是胡来相识的老饭托,都是自己人。
……
胡来是盛京资深的饭托之一。
不过和雅味楼二楼的那些饭托不太一样。
只是兼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