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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寻出路辗转山地,走错道误入星岩

虽然摆脱敌人追捕,王晋元也乐不起,想着不知身在何地的母亲,此时是否吃好睡好,是否遭敌人毒打……大家看出他的心思,皆默默无语,任寒风吹拂。夜已深,寒气逼得众人毫无困意,杨家虎拣回些朽木枯枝,在避风处生起篝火。樊英娇偎在蒙亦芳怀里,静下来后,肩上的疼痛明显活跃,本已疲惫不堪的姑娘,只要一合眼便能睡着,却让伤痛折磨得难以入眠。王晋元也捡来一把枯草藤蔓之类,在火上烤干后,铺在樊英娇和蒙亦芳身边,说道:“席地而眠吧,你俩赶紧睡会!”二人靠到暖暖的干草上,映着烨烨篝火慢慢睡去。王晋元依杨家虎身边坐下,一起拨弄着炭火,生怕浓烟熏到熟睡的姑娘。良久,王晋元歉疚的道:“哥的事让你们吃苦了!”杨家虎握紧王晋元的手:“说哪里话?哥哥的事不是兄弟的事?”二人对视片刻,四只大手紧紧攥在一起……杨家虎问道:“明日何去何从?”王晋元道:“先回去吧!敌人近乎疯狂,我们非但救不了母亲,还可能落入敌手。”杨家虎道:“敌人已经满城布控,显然不能从县城这边走了,但西面全是大山,恐怕也不好走。”王晋元道:“我已考虑过,咱从此处下山,北向行至黔江边,再雇条船溯流而上,到达独龙地界即上岸,再翻过莲花山便能回到独龙。”杨家虎道:“如此甚好!但我们对这些大山毫不了解,或会尝到不少苦头。还有,也不知英娇的伤情如何,一路上能否吃得消,若有什么变化,后果很难想象!”王晋元道:“不必担心,临别时法师多给了些药,只要雇到了船,后面的事就好办了。时间不早了,你也睡会吧,我看着炭火就好。”杨家虎道:“这样吧,我就睡一个时辰,待会我醒来接替哥哥?”王晋元点点头,站起来脱下外套,轻轻的披到蒙亦芳二人身上。

樊英娇半夜痛醒,发现杨家虎正在料理篝火,便悄悄的爬起来,走近身边问道:“你不睡会儿?”杨家虎道:“我睡了上半夜,现在轮到哥哥睡了。你的伤如何?还很疼吧?”樊英娇盘腿而坐,说道:“是有点疼,但在肩上不碍事!”杨家虎道:“再睡会吧,这一枪让你失太多血,没三五日恢复不了。”樊英娇笑道:“睡觉能把血生回来?我睡够了,陪你说说话。你说夫人到底被押去了哪儿?”杨家虎边掰着树枝边道:“这要问叶仲明了!我们能猜到,就不会吃上这么多苦头。其实我一直在想,这老赖到底受了谁的操纵?竟能从一个小小的土匪地霸变成如此凶残的猎首!其背后一定是个不小的人物!”樊英娇叹息道:“只可惜我们没能抓住他们,这不,反而被逼上山头来!”杨家虎笑道:“《水浒》里是逼上梁山,这回我们是逼上西山,呵呵……”二人东一句西一句的扯着,不觉天已快亮。杨家虎道:“你守着,我下去探探下山的路。”樊英娇点点头:“可要小心点。”

稍后,王晋元醒来,抹了抹脸上的露水,问道:“家虎呢?”樊英娇道:“刚下去,他说探探路况。”二人看着还在酣睡的蒙亦芳,那姿势还是在抱着樊英娇的样子,不禁都笑了。王晋元道:“你的伤口好些没有?”樊英娇道:“好多了,老法师的药还真不错!”王晋元道:“临别时她还给我一小包,隔日再敷一次药。”杨家虎已返上来,王晋元问:“可有下山的路?”杨家虎道:“有是有,都是些不成形的路,也只能摸索着下去罢。”樊英娇唤醒蒙亦芳,她睁开惺忪睡眼惊呼:“这么快天亮?”王晋元道:“我们得赶快撤离,天快亮了,难保敌人不追上山来!”众人将炭火熄灭后,迎着晓风残月迅速下山。

下山与上山同样为难,大家都怕樊英娇会摔伤,仍用布带绑住其腰,由王晋元和蒙亦芳在后面牵拉,杨家虎于前面开路兼保护。也多亏了这条护腰长绸带,在峭壁巉岩处起了很大作用,加上四个人的分工合作,密切配合,一路避险而下,不消半个时辰已下到山沟里。为何说山沟?这山与山之间只有以沟想隔,难得见到一块小平地,沟中常流溪水,水清味甜。每个人都洗了把脸,又喝上几口,才继续往前赶路。清晨的山鸟啁啾声此起彼伏,悦耳和谐,令人陶醉不已!狭长的天空射不进早晨的阳光,一日就那么三两个时辰照射,是故山沟中的空气依然凛冽。

众人一面朝北而行,才走不到二里远,山沟已到尽头,前面又是大山挡住去路,这时王晋元始明白,往南走才能沿山沟一路绕行出去。因方向与目标背道而驰,大家都不想倒回去。杨家虎道:“惟有选最矮的山段翻越过去了。”王晋元担忧道:“许多山头根本无路,这倒不要紧,只怕陡而荆棘密布,才让人进退两难。”樊英娇道:“那就赌一把呗,大不了今晚再在山里过一夜!”受伤者的话最有份量,大家可不想输了给她,于是一致选择翻山。爬上半山后,问题来了,由于林木过密,弯来绕去的,竟分不出东西南北来。杨家虎道:“且不管了,先爬上高处,辨清楚方向后再走。”因而又不停的寻高处而上,好在此段山并不太高,从山沟上到山顶花时不多。问题远非想像简单,高处是勉强能辨识方向,但对于山下,十步之内难觅出路!山上多为松树,厚厚的枯松针叶覆盖着地面,到处杂草丛生,有些地方的茅草比人还高,也不知道这些草丛里有无毒蛇猛兽藏着,总而言之难以逾越!

此时,蒙亦芳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松树干上有被割松油的痕迹,便指给大家。王晋元上前察看,见割痕并非新迹,估计已有一两年,如此长时间,即便有路,也早已被落叶覆盖,哪能寻得见!王晋元退回来道:“趁时候还早,仍是按原路下去,快往回走吧!”

经此往返折腾,众人又返回到起点。时太阳已照射到对面大半山上。大家已感到饥饿,正愁着何处觅食,但见王晋元掏出一包干馒头,笑眯眯的道:“这是佛前的供品,我已求过佛祖恩赐,各位诚心食用。”众人欣赏他的细心。杨家虎道:“食物宝贵,不可一时用尽,还不知几时能出得大山,不如先让英娇吃点,我们且忍一忍?”樊英娇却不同意,理由是要同甘共苦,岂能独开殊例!王晋元同意杨家虎建议,对樊英娇道:“你是伤员,保护你就是保全大家,这是命令,你必须先吃!”樊英娇拗不过,只得吃下一块。

众人沿着山沟向右转过一弯,忽见山雾弥漫,一如坠入朦胧仙境,对于受困者,可不是什么好景致。远方是难以看得清楚了,惟凭感觉辨认方向,朝着认为正确的方向继续前进。又走了四五里地,山雾渐渐散去,阳光已能够照进山沟内,而随着正午临近,大家都觉得方向感越来越差,加上弯来绕去的走着,原始方向感几乎完全丧失。王晋元怕徒耗大家的体力,令稍停歇息,众人就地而坐。杨家虎靠在斜坡上,本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忽见右侧天空一角飞来一群鸟儿,再细察看,分明是一群大雁,时而呈“一”字排开,时而又呈“人”字队形,慢慢的向左侧的天空飞去。他忽然想到“雁南飞”这个自然现象,便道:“我们前进的方向是正确的。看看天上,这大雁群所飞方向不正好跟我们前进方向相反么?”抬头观天,雁群正好在头顶上空飞过。王晋元喜道:“嗯没错!方向正确,继续前进!”

走了两里余,众人又遇上急弯处,大体上可预见,转过此弯后前进方向将会变反。杨家虎有点担心:“若绕过左边的山返回到刚才休息处,我们又将白白多走一段冤枉路!”于是又建议翻过前面的山体。樊英娇不乐了:“要翻嘛,你先上去探探路,免得大家跟着受罪!”杨家虎道:“好,你们歇会,待我先上去看看!”说罢便像猴子一般蹿上去。爬了百来步,杨家虎转身往后看,见三人正在下面注视着自己,便笑笑继续向上爬。这一面山体虽很少大树,然而山坡越来越陡,杨家虎无法继续上爬,只好转身靠着山体休息。此刻,他居高望远,终于发现下面的左转弯后,不多远便是右转弯,这与自己担心的情况刚好相反,说明前进方向依然正确,不禁大喜,即对下面挥手喊:“不用翻山了,前面能走出去!”

绕过急弯又走了一段,果然见到此处可以右转弯,不过前方的路越来越越不好走,山沟的流水较多,水面较宽,而且岸边变成了斜坡,沿着斜坡前进,一不小心随时滚进沟里。蒙亦芳解下绸带,将樊英娇绑在中间,三人分于其前后,各手执绸带,侧着身子艰难前行。好不容易跨过此段险道,人人皆感筋疲力竭,纷纷倒在地上喘气。稍后,王晋元取出干馒头,每人分了一块,大家便就着溪水慢咽细尝。蒙亦芳笑道:“头一回觉得馒头是如此美味,堪比珍馐!记得小时候母亲在街上买回几个,我和妹妹却将它们扔给狗吃,母亲便气得拼命的追打,那时谁曾想到,今日是多么需要它!”王晋元道:“人在安乐时,什么东西都觉得很平常,身处危难之中,寸草寸木也能让人厚寄希望。”杨家虎道:“我看小时候的各位也不曾挨过饿。英娇家可是方圆数十里有名的地主家庭,后来你父母去了南洋,你跟着舅舅——我们的老寨主,不说吃香喝辣,起码是当公主一样养着。而我呢,外公外婆家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二老罹难之后,老寨主收养了我,当然,老寨主也把我当儿子看待,嘿嘿,有时候还惹得二哥吃我的醋哩!”樊英娇深有感触:“没错,因为舅舅对我好,所以我赖着不走了,当时表哥最看不惯我了,巴不得舅舅赶我走,但事与愿违,舅舅可喜欢我啦!”蒙亦芳觉得奇妙,好奇的问道:“二哥又怎会不喜欢你在金牛寨?”杨家虎却抢道:“还不因为她总是跟二哥唱反调!二哥这人比较严肃,说一不二,他愿意留着英娇,或是看在表妹的情份上!”樊英娇怒道:“家虎你净胡扯!他哪是看我这表妹情份?分明是慑于舅舅的威力!”蒙亦芳不解道:“也不对呀!老寨主不在之后,二哥为何不赶你走?”樊英娇嘻嘻笑道:“舅舅不在了,我自然得学乖些啦!”众人附和一笑。其实,大家都明白她的无奈,只是不想搅动她熬在内心深处的苦汤。

不觉间天阴下来,继而山风顿作,岚烟四起,犹如云遮雾罩,弹指之间,仿佛进入仙界一般。樊英娇有点担忧:“看样子似乎要下雨了,我们赶紧走吧!”王晋元站起来,仲手搅动身边的云雾,平静的道:“山岚乍来乍去乃正常现像,不会下雨的,且待雾气散去了再走不迟。”果不其然,话音刚落,烟霏雾敛,一下散去不少,有点令人猝不及防。过了一阵儿,艳阳再现,远处的山色明丽如新。休息差不多了,众人继续行程。这一段路比较顺畅,直走数里皆平缓之地,清溪边绿草葳蕤,异花点缀,蔽覆细涓,故只闻水声,不见其形。细心的蒙亦芳发现,溪水乃逆向而流,按理说,往前去不会通向大江,而是通往山顶!于是止步而道:“晋元哥,这溪水与我步伐反向而流,此去必是山岭。”王晋元躬下身去,伸手拨开密草,果见溪水是反向流动。杨家虎道:“这大方向是没错,水往低处流,此地离大江尚远,迂回曲折百十里,溪水终返流入河,是故不可借溪取道!走吧,错不了的!”樊英娇笑道:“家虎呀,前面你的决定错了不少,这回感觉你要说对了!”逗得众人欢快大笑,便继续前行。王晋元远眺前方,但见群山蜿蜒,层峦叠嶂,似远若近,好不壮丽!心想,正如英娇所言,家虎说对了,然后对蒙亦芳道:“前面有山阻挡没错,但已近群山边缘之地,即便翻山越岭,也定然有路可出,走吧。”

不多时又到山脚下。山沟两旁砾石鳞次栉比,溪水少而宽阔,滢滢现底,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毫无秩序的铺叠在沟底,令人称奇的是,居然还有一些说不上名的小鱼戏游水中,有逆游奋前者,也有随波逐流者,还有一动不动的。樊英娇童心未泯,戏道:“若天黑前出不了大山,我们就捉些小鱼做美餐!”蒙亦芳道:“别看它一动不动,伸手去就不见了影子。”樊英娇叹道:“可惜阮勇不在,要是让他捉鱼,保准一条不剩!”杨家虎上前察看了一下地形,严肃的道:“这回想不翻山越岭不行了,幸好此山非那山,可怜巴巴的长着几棵树,屈指可数,只要背面不是悬崖绝壁,我们的艰苦行程便可宣告结束!”王晋元拿出最后剩下的三只干馒头,分递给他们,蒙亦芳一看不对,嚷着说自己不饿,把自己的塞回给王晋元,樊英娇嚷道:“是我多吃了一只,我也不饿,亦芳姐你吃吧!”杨家虎看不惯这婆妈之举,吼道:“你们都别吃,统统给我,我快饿扁了!”说罢大啃起来,馒头虽干涩,却见他如嚼甘饴,津津有味。王晋元道:“你们快吃吧,时间不早了,争取早点出到江边。”说罢,将手中的馒头掰成两半,一半递给蒙亦芳。蒙亦芳虽然感动,但吃的很不是滋味,缘于想起母亲曾给她讲过的一个故事,说是一对恋人在野外遭遇饥饿,身边只有一只果子,两人便分半吃,可是后来,这对恋人未能修成正果,分道扬镳了。

众人爬至山头,放眼眺望,巍峨群山之下,不远处的黔江赫然在目,山水相映,风景绮丽!虽已近目标,却一时还寻不得出路。王晋元道:“黔江已近在咫尺,大家不妨再休息片刻。”此时,杨家虎发现半山下一樵夫正在砍柴,于是走下去打招呼:“老伯你好,请问此处可有山路下到江边?”老伯停下手中的活回问:“你要渡江?”杨家虎道:“老伯有船吗?”老伯点点头。杨家虎喜道:“不瞒老伯,我们需要雇条船回独龙镇,不知可否?”老伯大惑,笑道:“独龙可不靠江边。年轻人没说错吧?”杨家虎道:“是的,我们只需到独龙地界便可。老人家,我们愿意给你三倍酬劳。”老伯大喜,忙道:“好说,我带你们下去,再开船送你们回独龙。”老伯丢下柴木,捡起地上的一捆绳索,便随杨家虎返上山头,问道:“你们一起的?”杨家虎道:“没错,一共四人,怎么了?你的船不够大?”老伯道:“不不!刚好,再多三两个就不行了。各位请随我下山去吧。”

下到江边,但见抛锚在江上的一条小舟,离岸有两三丈远,大家皆感奇怪。只见老伯解开绳索,原来绳头处还系着一把三爪型铁钩,老伯将铁钩抛向小舟,铁钩刚好勾住船腹内沿,然后拉动绳索,小舟缓缓驶靠江岸。老伯道:“就怕岸上有人下船嬉水,所以不敢把船停靠岸边。”一路跋山涉水,众人都觉得挺饿了,王晋元问道:“船上可有填肚子的东西?”老伯完全看不出这些人是饿着肚子,惊问:“你们都没吃午饭?”王晋元道:“从昨晚到现在,只吃了两只干馒头。你有吃的,赶快拿些出来给对付一下!”老伯无奈的道:“可惜只剩几口稀粥了,不过此去不远的北江渡头,那里有卖吃的,馒头包子煎饼都有。”王晋元对杨家虎道:“你去买些回来,多买些!”

杨家虎一路小跑到达北江渡头,哪见到有卖吃的?只有一些人在等船渡江,旁边还有几个民工在搬运船货。他索性走上河堤,进入一条沿江小街,一路寻去仍未见到卖吃的,呆立片刻,忽然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走上前来,扑跪在他跟前,边叩头边道:“官叔叔赏些饭吃!”杨家虎见是个小孩,怜悯之心顿生,便说道:“小兄弟,你带我去卖吃的地方,我让你吃个满意!”小乞丐爬起来,见对方挺友好,欣喜的道:“我可以带你去,但我不是小兄弟!”杨家虎定睛细看,尽管这个穿着褪色靛蓝小棉褂的小乞丐一身脏兮兮的,仍辨得出那张清秀的小脸,便呵呵笑道:“原来是个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小乞丐歪着脑袋,仿佛讨价还价:“让我吃饱了才告诉你!”杨家虎被逗乐了。小乞丐拉着他转过一段小街,来到国民女中路口,路边正好有位做饼的老太太在现煎现卖。杨家虎上前问道:“阿婆,您这还有多少煎饼?”老太太道:“没多少了,昨日的不好卖,今日不敢做太多,就剩这些。”杨家虎道:“就这几个?太少了,能不能再煎些?”老太太道:“昨日卖剩的还有二十多个,不过我不卖了。”杨家虎感到奇怪:“为何不卖了?”老太太道:“我看你像个公子爷,煎饼已经不新鲜了,怕吃坏你的肚子赔不起!”杨家虎大笑:“原来如此!放心吧,只要不是带毒药的,无论如何也不怪您,快拿出来,我全要了!”

回到渡头,小乞丐真是饿坏了,一口气吃掉五个煎饼,还想再吃,杨家虎怕撑坏了她,便不再给,问道:“说吧,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到处流浪?”小乞丐突然哭起来:“我叫凌巧茗,我娘被叔伯赶出了家门,我是来找我娘的。”杨家虎心想,朗朗乾坤居然还有这样的事?便又问:“你娘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小乞丐道:“我娘叫朱晓倩,我家在猴头谷村。”杨家虎心里猛地一震,原来这小女孩正是遇害人凌东二的女儿凌巧茗,难怪刚听到名字时觉得十分耳熟,苍天有眼,竟让自己碰见了!杨家虎强忍悲怆,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凌巧茗双目凝视连连摇头。杨家虎道:“我叫杨家虎,你娘会认识我。”不料凌巧茗瞪大眼睛问:“你真叫杨家虎?是不是金牛寨的杨家虎哥哥?”杨家虎微笑着点点头。凌巧茗如获至宝一般兴奋,忽然又恐惧的道:“杨大哥你快走吧,我看到满街头贴有捉拿你的公告!”杨家虎惊问:“有这事?还有谁的?”凌巧茗回道:“就你一个。”杨家虎道:“是的,我要马上走,但不能丢下你不管!”凌巧茗满脸欢悦,牵住杨家虎的手便走。

众人见杨家虎带回个小孩,问长问短的,杨家虎却乐意让他们猜,但谁也没心思去猜,咬着煎饼狼吞虎咽去了。老伯弄好了船,招呼众人登船,准备启航。原来这小舟竟然是条机动快艇,机器开动后,螺旋桨一转,船如离弦之箭,速度几及骏马。众人皆是头一回坐如此快艇,心情异常激动。凌巧茗对什么都很好奇,问这问那,她何曾想到,今日遇上杨家虎等人,命运便发生了根本改变。当得知这可怜而又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正是猴头谷血案的连带受害者凌巧茗后,众人对她关爱有加。待蒙亦芳帮她洗去脸上手脚上的污垢,为她梳洗头发后,那美人坯子原形毕露,娇巧玲珑的,模样煞是惹人怜爱,只可惜还是那身脏衣服,一时无法换洗。

轻舟溯流而上,船头激起飞浪,阳光照在浪花上,金光四射,七彩缤纷!至大藤峡,两岸山尖高耸云霄,水宽剧减,江水更湍急,浪遏飞舟,激烈尤甚!一路写意无限,言词难表。傍晚时分,小舟进入独龙镇境内,寻得登陆点,众人谢别老伯,上岸继续寻路。

此地仍是群山依水,人迹罕至,若能偶遇樵夫渔者,也算是有缘分了。无路可寻,谁都想遇见个人,或是天遂人愿,就在大家毫无头绪之际,江上悄然漂来一叶轻筏,筏上壮汉手挽鱼网,凝神注视江面,几欲撒网,但不曾撒下,边上两只套着脖环的鸬鹚却一动不动。杨家虎走近水边,大声呼道:“渔夫大哥,渔夫大哥……”壮汉闻声回头,知是唤自己,忙将竹筏驶近岸边,问道:“这位兄弟唤我何事?把我的鱼儿也吓跑啰!”原来是说笑,说罢自己也呵呵笑起来。杨家虎作礼道歉:“对不起大哥,我只想问问,此处有没有山路可回独龙镇?”壮汉道:“有!翻过前面的山坡,你会看见后面有两条小道,一条通达山上,另一条则绕过山沟通出山外,但我记不清是哪一条通出山外了,万一走错了你们再回头重来。”杨家虎谢过渔夫,返回岸堤上。

按渔夫指点,众人爬上山坡,果然见到坡下有两条小道,行的人少了,小道两边杂草丛生,苇花成行。众人下到分岔处,谁也不敢贸然选道,担心万一错了,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杨家虎取出一枚大洋,建议道:“随缘吧!正右反左!”说罢抛起大洋,双掌一夹,问道:“是正是反?”众人沉默片刻,蒙亦芳道:“正吧!”杨家虎移开右掌,钱币果然显示正面,故走右道!进入右道不久,天已快暗,山边暮霭叆叇,不多时阳光完全消失,天上忽然阴云密布。大家都清楚,若不赶在天黑之前走出大山,恐怕又得在山里呆上一夜。众人加快了步伐,小巧茗速度跟不上,杨家虎只得背起她,她又害怕走在后面,杨家虎便走到最前面去。行了近三四里平地,忽见小路通向山坡上,且逐渐变得崎岖险陡!王晋元道:“既然选择此路,就不要回头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继续前进吧。”突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雷声轰隆,抬头看去,但觉山雨欲来,天已初黑,而路还在脚下。令众人最担心的是,下雨将会淋湿樊英娇的伤口。杨家虎给大家鼓气:“加把劲,说不定上面会有洞穴给我们避雨!”凌巧茗跟着一个劲的喊加油。

爬着爬着,山路貌似戛然而止,原来撞到山壁上了!杨家虎放下凌巧茗,拨去一些挡道的小灌木,发现前面上方特别的黑,什么也看不见,王晋元也上前察看,猛悟,叫道:“上面一定是个洞穴,家虎,你捧我一把,待我先爬上去看看。”杨家虎道:“哥哥使不得!里面太黑,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太危险了!且等着,待我生来柴火。”不多时柴火生起,映在眼前的,正是一个丈余见方的洞口,其周围生满藤蔓杂草,但从地面的痕迹上看,显然曾有人涉足此地。杨家虎先助王晋元上了洞口,又将柴火移上去,二人再合力助蒙亦芳等人爬上来。

还算天公作美,待众人安全进入洞内,不早不迟,大雨噼哩啪啦下了起来。春雨带寒,夹着水气的冷风呼呼地灌进洞内,柴火差点被扑灭。王晋元觉得奇怪,大风又怎能灌入洞里呢?往里看到的只是漆黑一团,惟想像此洞一定很深,且在某处会与外界连通。王晋元捡起根柴火,对杨家虎道:“我进洞里看看,你们在此候着。”杨家虎道:“亦芳陪哥哥进去吧,两个人好有照应。”蒙亦芳即起身跟随。二人手牵着手,秉火探进,越往前洞穴越宽阔,行至数十步远,一口强风从背后刮来,火光突然灭去,二人只好摸索着返回。杨家虎问道:“里面什么情况?”王晋元道:“是个很宽敞的石洞,火光太弱,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应该是普通的洞穴罢了,从洞口也能看出来,知道此洞的人大概不多,故涉足者寥寥无几。”凌巧茗央求道:“蒙姐姐,我也要跟你们进去!”杨家虎道:“这样吧,我们一起进去,把柴火也搬进去。”众人便忙着拿柴火。王晋元道:“柴火分散了还会被风吹灭,不如将它们捆作一团,再撒上燃炭就不轻易被风吹熄了。”杨家虎将柴火弄好,大家手牵手并肩而行,一步一步向洞穴深处探去。

行了数百步,但闻风雨声渐起,杨家虎疑道:“奇了,洞里怎会有雨声?”蒙亦芳指着前方道:“你们看,前面好像是出口!”再往前去,果然是洞口,比后面那个大多了!杨家虎放下柴火,自个走到洞口边,上下左右瞧了一遍,沉思片刻,忽然叫道:“哎呀!我想起来了,这个洞可能就是星岩!”王晋元一听,立刻想起卢胜标先生说过的话:星岩位于独龙后营镶接地,北毗黔江,与宣城县隔江遥望,岩穴居山中腰,首尾相通。细对之下,但觉十分形似,但有一点是,星岩内尚有一偏洞,若寻见此偏洞,方可断言!王晋元将所想说来,又道:“据说这些大山的岩穴颇多,此处是否星岩,惟有找到偏洞始敢确定,待我们再折返洞内细寻一遍。”杨家虎拾起柴火随众回走。走得数十步,突闻“咣当”一声,原来是樊英娇踢到一块东西,她俯身看去,见是一支手电筒,却不敢拾取。王晋元捡起电筒,竟能打开它,洞内大亮。杨家虎道:“据说那偏洞就是藏宝之地,传得玄乎其玄,真能找到偏洞,我等也不枉此行!”樊英娇道:“找到偏洞又如何?找出宝物来才大快人心!表哥平生矢志不渝的两件事,就是找到宝藏和一统天下。”杨家虎自信道:“二哥志存高远,励精图治,此二者非是不可能!”

有了电筒,洞穴里的情况基本上一目了然,王晋元率先而行,每数步一停,上下左右细察一遍,逐段深入,约至半程位置,终于发现了偏洞,众人兴奋不已!杨家虎将柴火置于偏洞口前,大家便依次进入偏洞内。蒙亦芳深有感触的道:“大洞如皇城,这偏洞却似皇宫,真是自然界的鬼斧神工之作!别说有无宝物,就算没有也稀罕到此一游。”凌巧茗紧紧攥住蒙亦芳的手,有点害怕的问:“姐姐,这洞里会不会有鬼?我们村旁的山上也有个小洞穴,但我们都不敢进去,听大人说那儿是鬼住的地方!”蒙亦芳笑道:“世上是真的有鬼,但鬼都不住在山洞,不住房子,也不住荒山野岭。”凌巧茗好奇的问:“那鬼都住哪啊?”蒙亦芳道:“住在人心里!”凌巧茗更是不解,诚惶诚恐的道:“心里?这么说,我的心里也住着鬼?”樊英娇大笑,安慰道:“鬼都是住在坏人的心里,巧茗是个好姑娘,它当然不敢住你心里啦!”凌巧茗不停的点头,似已领悟。众人来到大石门前,王晋元只看一眼便道:“没错!此洞真是星岩,这大石门后,还是一个洞穴,所谓富可敌国的宝藏,便是藏于此门之后,能开此门之物,便是许多人为之疯狂的紫玉壶!原来曾以为是传说的东西,此刻正摆在我们面前。”樊英娇欣喜的问:“王大哥也断定洞内藏着宝物?”王晋元摇摇头:“不敢断定,只是将信将疑,不排除某些好事者出于某种政治目的,借洞发挥以乱天下。”

杨家虎翻遍洞门上上下下,未发现任何开门机关,便对它猛踹几脚,然石门纹丝不动。王晋元笑道:“第一次像你这样的人肯定不少!”樊英娇也笑了:“好你个杨家虎,遇事一向冷静,歪点子挺多,何以此次束手无策!”杨家虎道:“我怎不知洞门是横推的?只想踢几脚看它反应如何。”说罢,站至门一侧,双手推之,洞门似有微动,又嚷道:“你们也别光看着,快过来帮个忙!”蒙亦芳欲上前搭助,王晋元拦道:“慢着!家虎,你也走开。”待杨家虎撤出原位,只见王晋元蹲下,在杨家虎站位处用拳劲捶两下,即发出沉闷之声,余音在洞里回响。众人大惑不解。王晋元道:“此门只是个虚门罢了,不是不能推开,真正的门还在里面,所有的防盗机关都在里面的二重门上。从声音上判断,这是盖板,而且不厚,掀开此板便可从地道进入里面,不必挖空心思费劲推门。”樊英娇有点不信,认为除非王晋元来过,否则不可能知道如此详细,便问:“王大哥一定来过此洞?”王晋元道:“没来过,我只是推测。”杨家虎用手拨去盖板面上的积尘,果然露出盖板的镶嵌痕迹,然后在内侧又找到一个完全以泥土填充的小坑,挖去泥土,呈现一个巴掌大的寸余深小凹坑。他稍用力扳动,盖板被掀起来,二人合力将盖板移去,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地道口赫然出现!杨家虎问道:“此地道可否进去?”王晋元道:“此地道其实没什么作用,它的作用就是,当一个人来探洞时,因为无法推动大石门,便从此道进入。”樊英娇已经按捺不住兴奋,忙叫道:“快进去看看!”杨家虎率先进入,接过电筒往里照去,但见地道很短,仅四五步,于是爬到尽头处,抬手往上用力一顶,里面的盖板也轻而易举的被托起来。他翻开盖板站起来,四周看去,两侧为石壁,内侧竟与王晋元的推测不谋而合,是一道装着机关的大石门!杨家虎回身照亮地道,喊道:“都进来看看吧!”

众人陆续进入内洞,均被浑圆的洞壁所折服,纷纷赞美大自然的巧夺天工!随后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到门中的圆孔上。杨家虎欲伸手进圆孔内,王晋元立即阻止:“在我们能弄清楚它的结构和危险性之前,先别用身体部位去触碰!”蒙亦芳道:“这圆孔想必就是放进紫玉壶的地方了!我见过紫玉壶,刚好与圆孔一般大小。”樊英娇心想,无风不起浪,原来戢传都是有根有据的,今日一见,所有怀疑将烟消云散,于是道:“回去之后我们可得致力去寻紫玉壶了!”杨家虎道:“其实二哥的最初目标就是先寻到紫玉壶,当年他说出自己的雄心壮志,却被老寨主骂他痴人说梦,所以我也很怀疑。如今想来,老寨主确实小瞧了二哥。”王晋元仔细的观察了一遍圆孔内部,仍无法想象紫玉壶是如何开门,因为圆孔内结构并不复杂,可以说到紫玉壶也很简单,不就是一只茶壶么?杨家虎的嗅觉灵敏,似乎闻到一点点炸药的味道,于是把鼻子凑到圆孔处闻了闻,惊道:“此孔必已让人炸过!怎会如此坚固,毫丝不损呢?”王晋元道:“炸药的份量不够,许是偷盗者也害怕伤人毁物!出去吧,今晚大家能在洞里住一宿,总比在山上好得多!”众人出了内洞,就在偏洞内烘着炭火休息。

诗云:

巍峨群山愁无路,欲离窘境思举步。

一步一印艰难行,无人知晓当中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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