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云岭,卢胜标借故欲返鹿田,梁汉民遂问因由,卢胜标道:“云岭已没我什么事,只想回宝之会。”其实,他是想去宝之会取回一些重要东西,然后马上投奔金牛寨。又道:“坟地的事,迟些时日再弄吧。”梁汉民本来窝着一肚子气,当下几乎咆哮起来:“别谈此事,眼下的尚未解决!”卢胜标道:“你当真以为日本人那么傻?中村雄野一直防着我们,即便拿到紫玉壶,保准你逃不出云岭就给抓回去!老梁啊,你得听我一句劝,别拿小命去开玩笑,再说这紫玉壶尚未齐全,不值得拿命去换,哪天凑齐了,再豁出去大干一场也不迟嘛!”梁汉民气消了大半,犹豫一下说道:“好吧,且听你的!”
田中佳秀将紫玉壶送回云岭总部,并传报喜讯。中村大尉大喜,复作检查,便取出紫玉壶摆于桌上,用灯光照射后,忽觉有些不对劲,那紫光暗淡了许多,也少有绚丽的紫彩,急问:“怎会这样?”田中佳秀也发觉有点异常,凑前细看,小心的道:“大尉先生,或是光线问题造成罢?在博物馆鉴定时我们都在现场观看,这光彩确实是有些差别。”中村大尉吼道:“梁汉民和卢胜标呢?快传!”田中佳秀道:“这跟他俩没关系,鉴定完毕之后,一直是我保管着,当中也没出什么意外,大尉先生不必怀疑,博物馆采用的是强聚光,不如将灯光再加强些?”中村大尉怒道:“一定有问题!我每次都是用这种灯光,不可能是灯光的问题!速传他过来!”
卢胜标刚走一会,田中佳秀突然杀到,看她那一脸惶恐,梁汉民忙问:“怎么啦,佳秀小姐?”田中佳秀道:“中村先生怀疑紫玉壶有问题,让你俩马上去总部!卢先生呢?”梁汉民道:“紫玉壶怎可能有问题?你没弄错吧?从鉴定室出来,可一直是你保管着。”田中佳秀道:“没错,我也是这样告诉中村先生,但他坚决要你们过去。”梁汉民道:“可是,卢先生已返回鹿田去了。”田中佳秀道:“那你先去看看吧。”
梁汉民稍作一番检查,感觉不出有什么异样,忽然想起卢胜标所说的龙舌,便往壶嘴看去,这一看不禁大惊失色!两只壶嘴里的龙舌都是一根,简直是一模一样!他记得,原来有一只是并排两根的。梁汉民战战兢兢的道:“完了!我们中计了!”中村大尉上前一把抓住梁汉民的胸口,吼道:“你说什么?”梁汉民矮身仰脸,惶恐的道:“大尉先生,我们中计了!紫玉壶已被掉包!”中村大尉推开梁汉民,“嗖”的拔枪指着田中佳秀:“你的!说说怎么回事?”田中佳秀吓得脸色铁青,一时竟答不上话来。梁汉民赶紧上前拦道:“大尉先生,此事与佳秀小姐无关,先找来卢胜标,一问即知!”中村大尉喝问:“卢先生的为何不来?”梁汉民道:“他有事先回了鹿田,我这就去追他回来!”田中佳秀道:“大尉先生,此事一定是卢胜标所为,我请求出兵追捕!”中村大尉不作犹豫,即点了二十人马给二人。
卢胜标匆匆返回宝之会,简单收拾后欲将出门。范金见其如此匆忙,问道:“卢先生要去哪里?”卢胜标面带忧虑,回道:“我得马上赶回老家!闻家里老母亲染疾卧床,时已多日。”范金道:“噢,你赶紧回去吧!”然后取出十枚大洋递给他:“聊表心意,给老夫人置些补品。”卢胜标仰望对方:“这……好吧,我且收下,多谢范副!”
卢胜标才走一会,又见梁汉民和田中佳秀率皇军赶来,范金很是疑惑,问道:“会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梁汉民问道:“卢胜标有否回来过?”范金回道:“刚走不久。他说家里老母染疾,急着赶回老家。”梁汉民道:“坏了!让他溜了!范金听令,你等往沙海方向追寻,十里内不见人,速回鹿田附近搜寻!田中小姐,你率皇军向猴头谷方向追寻。正良,日曲,你俩随我往枫树林方向追捕,大家马上分头行动!”
卢胜标出到鹿田,雇了匹马,便往独龙方向奔去。眼看快到猴头谷,忽闻身后马蹄声骤起,回头看去,尘烟滚滚,原来是皇军追了上来。他一时大惊,欲策马急驰,却见前面也有皇军,不禁暗暗叫苦。情急之下,他抄小路折入猴头谷。
前后皇军相遇,田中佳秀以为自己眼花了,扑面来的正是中村大尉,不禁问道:“怎么中村先生也来?”中村大尉气道:“我不来,你们能捉住卢胜标吗!人呢?”田中佳秀道:“他跑不了!已经进入猴头谷。”中村大尉挥手喝道:“快拿下!”皇军一呼风涌入猴头谷。
卢胜标穿过猴头谷村,鬼子也追了上来,眼看难以逃脱,但见村尾还有一小村,约有十来户人家,于是将马弃于小村边,便爬上旁边的猴头山。他没有一直往上爬,至山坡处,见有几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便藏好包袱,迅速爬到树上躲起来。还好,在树上可以俯瞰整个小村。
皇军追到小村边,忽然不见了卢胜标,却见到他骑的马,中村大尉下令将小村包围起来,鬼子兵迅速向四周散开。中村大尉亲自率几人进村中搜捕。几户人家见鬼子突然降临,吓得纷纷躲藏起来。至村中空旷处,田中佳秀大喊:“卢胜标,你已经被包围了,想逃也逃不掉,还不快快出来!”中村大尉踢开一户人家的大门,进去没看到人,便大吼:“都有什么人?统统的出来!”一连吼几遍,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中村大尉怒了,喝道:“给我搜!”几名鬼子兵翻箱倒柜的搜起来,一会便揪出一对母子,母亲很年轻,儿子才几岁,紧抱着母亲的双腿,皆被吓得面无血色。中村大尉伸手摸了一下女子的脸,问道:“家里可藏有老先生?”女子惊魂未定,只摇了摇头。中村大尉“哐”的拔出军刀,往女子脸上轻轻拍了一下,怒道:“花姑娘的不老实?”女子使劲的摇头。中村大尉令道:“将他们押出去!”两名鬼子架起女子便往外拖,小男孩紧紧抱住母亲,一块儿被拽出空地外。
田中佳秀闯进另一户人家,屋里只有一老头正坐在厅中抽水烟,便问道:“老先生可见到有老头躲进来?”老头一甩水烟筒,厉声反问:“光天化日强闯民宅,你是何方强盗?”田中佳秀赔笑道:“老先生请别误会!我们是大日本皇军,正在追捕一名逃犯,如果老先生知情,务必将人交出来,皇军重重有赏!”老头嘿嘿笑道:“哼,鬼子的话比粪坑还臭!”田中佳秀大怒,命人立即搜寻。搜了一会,几名鬼子一无所获,田中佳秀便下令将老头押出去。
一会儿工夫,十来户人家二十余人统统被驱出来,列队站在村中的空地上。田中佳秀向众人道:“你们听着,谁把人给藏了,老老实实将他交出来,皇军不但既往不咎,还会重重有赏,若是冥顽不化,也休怪皇军手下不留情!”静了一下,村民有不少人开始私下议论,有的说谁藏了人便交出来,别连累了大家。有的说鬼子追捕的人一定不是坏人,可不能收鬼子的黑心钱!田中佳秀见村民交头接耳的议论,却无有人站出来,再次道:“乡亲们,皇军也不想为难大家,但皇军的时间是宝贵的,希望大家不要有意耽延!”村民静下来,双方僵持了许久。
几个鬼子兵进屋统统再搜一遍,依然没有发现卢胜标。中村大尉感到非常奇怪,明明在此消失,莫非卢胜标有飞天遁地的本领?此时,一鬼子兵从村外头走进来,在中村大尉耳边哇哇数语。中村大尉“哟西”的叫一声,喝道:“支那人的狡猾!走,过去看看。”田中佳秀道:“大尉先生要去哪里?”中村大尉道:“村边发现一个地洞。”田中佳秀道:“大尉先生小心,为了安全,必须押上一名村民带路。”中村大尉接受建议,选中了那名老头,命他走在前面。到了地洞前,但见洞口不大,三尺来宽四尺多高,由青砖砌成,顶部为半圆拱型,奇怪的是,地洞由地下斜伸而出,仅洞口部位露出地面,若是远观,还看不出是地洞。中村大尉问老头:“这是什么洞?都藏着什么?”老头道:“是防空洞,是藏人的。”中村大尉不明白什么叫防空洞,但听说是藏人的,大喊一声:“进去搜!”两名鬼子兵刚要猫腰钻进去,中村大尉又喊道:“慢着!”然后推了一把老头,令道:“你的,先进去!”老头弯腰钻了进去,三人便紧随其后。
洞里黑漆漆的。中村大尉打开电筒,只见四周洞壁皆由青砖镶砌起来,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再深入进去,两侧边出现了几个猫耳洞,最大的可容纳十许人,最小的也能容三四人,除此之外,再未发现什么奇形怪状的结构。约摸走了百余步,便到了地洞的尽头,出口处比进入的洞口小很多,仅容得一两人进出。老头刚想钻出去,中村大尉抓住他问:“外面有什么?”老头摊手道:“外面是空地。”中村大尉命一士兵出去看看,那士兵回来表示什么也没有看到。中村大尉质问老头:“说!你的把人藏在哪?”老头道:“我说地洞是用来藏人,可我没说过藏了人!”中村大尉咆哮起来:“你的不老实,拉出去毙了!”两名鬼子兵架着老头便往洞外退去。
回到众人面前,中村大尉大发雷霆,一脚将老头踢倒在地,吼道:“他的不老实,先杀了他!”说罢手起刀落,军刀刺进了老头的腹部,拔刀瞬间,鲜血喷射而出,场面瘆人!老头瞪眼张口,欲想大喊,登时气绝身亡。场上的妇人和孩子被吓得闭目捂脸。面对鬼子惨绝人寰之举,有几个青壮年欲站出来理论,鬼子兵立即对着他们举起枪,几个人又缩了回去。田中佳秀道:“你们看到了,谁再敢耍什么花招,下场就是这老头!”
这一切让山坡上的卢胜标全看到了,第一次见到中村雄野毫无人性的杀戮,他在树上颤抖着,心在滴血!
此时,田中佳秀又喊话:“卢胜标,你再不出来,皇军还会杀人,直到你出来为止!”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忽一壮年男人站出来道:“你们凭什么乱杀人?寻不到人是你们的事,我们并没有把人藏起来!”田中佳秀道:“有没有藏人你们自己清楚,皇军追捕的逃犯从这里消失,他骑的马却在此处停留,作何解释?”男人道:“后面就是山,你们为何不到山上去找找?”田中佳秀嘿嘿笑道:“你想支开皇军?他一个老头,往山上逃那是死路一条,这位大叔,莫非……人是你藏起来?”中村大尉喝道:“巴嘎!把他绑起来!”左右鬼子兵冲上去将男人按倒在地,男人挣脱了站起来,大喊:“该死的鬼子,我操你祖宗!要杀要剐,尽管放刀上来!”中村大尉被激怒了,对着男人举起军刀。
千钧一发之际,山上突然传来喊声:“慢着,刀下留人!”循声望去,却不见人,田中佳秀听出是卢胜标的声音,遂率众往山上奔去。至山脚处,只见卢胜标从坡上冲下来,鬼子兵纷纷举枪瞄准他。中村大尉也从村里跑出来,见到卢胜标,即命人拿下。卢胜标道:“大尉先生息怒,我不会再跑,请把村民都放了吧。”中村大尉道:“卢先生,我且问你,为何一回来便要逃跑?”卢胜标呵呵笑道:“我倒要问问大尉先生,为何一回来便听说你要杀了我?难道真的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吗?”中村大尉大惑,问道:“谁的说了我要杀你?”卢胜标道:“我返回鹿田之后,本想回老家看望染疾卧床的老母亲,但闻传言,说中村先生马上要杀了我,我吓得赶紧逃跑,岂料路上还真遇上你们追杀,你说,我还能不拼命的逃么?”田中佳秀喝道:“一派胡言!卢胜标,你可知道你干的好事?”卢胜标大惊道:“田中小姐何出此言?”田中佳秀“哼”一声,怒问:“是不是你调包了紫玉壶?”卢胜标显得十分震惊:“你说什么?紫玉壶被掉包……不可能,不可能!是我亲自将它装回盒子里!”中村大尉道:“休在狡辩!先抓回去!”卢胜标大声道:“且慢!中村先生,你滥杀无辜,难道这就是大日本帝国的共荣政策?此事因我而起,先让我做点事!”不顾鬼子兵阻拦,卢胜标径向村民走去,到众人面前,他掏钱身上所有的钱递给壮年男人,难过的道:“对不起各位乡亲!此事因我卢胜标而起,我愧对老先生,这点钱就算给老先生买副棺材吧!”然后对老头的遗体三鞠躬,才缓缓的转身向日本人走去。
鬼子押着卢胜标出了猴头谷村,迎面奔来梁汉民等人。出乎意料的是,梁汉民下马后径直走到卢胜标面前,亲自为其解去绑绳。中村大尉喝道:“梁汉民,你的在干什么?”梁汉民道:“大尉先生,卢先生是无辜的,他也是被骗了,我们都被人骗了!调包的事与卢先生无关,是博物馆做的手脚!”众人大惊。田中佳秀道:“梁先生这般帮卢先生说话,我倒怀疑你俩是一伙的,来人,把梁汉民也绑下!”梁汉民连忙惊呼:“慢着慢着!大尉先生,我梁汉民跟了皇军这么长时间,是什么人您一清二楚,佳秀小姐不清楚,自是不怪她,若大尉先生也这样怀疑我,不如我现在就当着皇军的面自行了断!”说罢,竟掏出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这一举动令中村大尉吃惊不了,忙劝阻道:“梁先生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卢胜标也不明白梁汉民为何要帮他说话,只是用可疑的眼神盯着他。梁汉民放下枪,对田中佳秀道:“佳秀小姐,大家都是为大日本帝国皇军效忠尽力,何苦要同室操戈?此事确实考虑欠周,我和卢先生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与其将卢先生杀了,不如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大尉先生,您认为如何?”中村大尉先前尚对卢胜标咬牙切齿,听了梁汉民此番说话,不由得静心细想,越发觉得他说的在理,平心而论,自己实在舍不得杀卢胜标,因为往后尚有许多事情需要用他。中村大尉思索片刻,便问:“鉴定过程中,佳秀小姐是否发现什么可疑之处?”田中佳秀回忆了一下,慢慢说道:“当时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从送紫玉壶进暗室到出室回收,只有短短数分钟,而且……”停顿之际,中村大尉紧紧追问:“而且什么?快讲!”田中佳秀道:“而且,卢先生一直是站在外面……”梁汉民紧接而道:“佳秀小姐说的没错,我们都是站在外面,直到鉴宝大师的助手将紫玉壶归还,始终寸步不移。大尉先生,若言我等有嫌疑,可是天大冤枉!”田中佳秀道:“我非是怀疑你们亲手调包,而是怀疑卢胜标在串通博物馆的人,这一点恐怕你不好解释吧?”卢胜标一脸无奈的道:“佳秀小姐可不讲理了!我想问你,如果我想将玉壶据为己有,是否用得着煞费苦心的去到博物馆?在云岭,在鹿田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弄到手,费那么大周折难道是想演戏给你们看?”田中佳秀一时语塞。梁汉民趁热打铁:“还有,佳秀小姐说我们合伙算计紫玉壶,确有偏见之嫌,正如卢先生所言,我们想要将紫玉壶据为己有,那是易如反掌之事!”中村大尉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别争吵,你们先回鹿田,想办法将紫玉壶弄回来,佳秀小姐请随我回云岭。”由于梁汉民从中转圜,卢胜标得以全身而退。
回到宝之会,私下里,梁汉民拍拍卢胜标的肩头大笑:“老卢啊,可真有你的,先下手为强!说吧,紫玉壶放在哪里?”卢胜标吓了一跳,反问:“你当真以为是我做了手脚?”梁汉民道:“你看你,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俩什么交情?泛泛之交么?我冒死顶撞田中佳秀,说服中村雄野,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救下你这条老命!”卢胜标终于明白,便作感激:“你救了我,我谢谢你,但你说是我做了手脚,老梁,你真的是冤枉我!事实正如你对中村雄也所说的,我们都被骗了!”梁汉民是一百个不相信,可眼下要想逼卢胜标讲真话,心里还真没辙,只笑笑道:“老卢啊,我不逼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想清楚了,咱再慢慢细谈!”此时有来人报:“会长,外面疑似有警察暗中侦察!”众人大惊。梁汉民道:“再去探个虚实!”
到底怎么回事?还得回头说起。
话说叶仲明为了讨好牟耀林,送钱毕竟是小意思,但总觉得该做些实质性的事。他想起史大聪曾混迹的鹿田宝之会,当中竟有后营血案的主凶范金和那日曲,如果将之举报到警察局,牟耀林必定对他刮目相看,他如是想。而牟耀林心安理得的收取了叶仲明的好处,对方却阴差阳错的让石奇南死里逃生,从某方面讲,他不希望石奇南被弄死,所以不敢将实情告知叶仲明,又令柳湘云改为晚上探监。奇怪的是,叶仲明竟以为自己得了手,牟耀林突然觉得要多舒服有多舒服!此事便闲了起来。
叶仲明想好之后,亲自前往警察局找牟耀林。牟耀林对叶仲明的突访感到不爽,以为他是为石奇南的事而来。其实不是,叶仲明说道:“牟局长,作为后营血案的目击证人,我一直忘不了此事,三名凶手目前还剩两名,其中的邬雀早些日已殒命于其仇家凌东二的夫人朱晓倩之手,另外两名正在鹿田梅花村,居于梁汉民名下一个唤作宝之会的组织内。”牟耀林急问:“叶先生何以得此详尽消息?”叶仲明道:“乃是我的一位兄弟亲秉,他曾与宝之会合作过几日,因发生不愉快的事一拍两散,并结下梁子,所以他特意让我来警察局报案。”牟耀林大喜道:“若叶先生此报属实,你便是此案的头号功臣!”叶仲明笑道:“叶某非贪功之人,只觉得知情当报是良心本分之事,惩恶除奸亦是每位国民义不容辞之责!若要表功,我那位兄弟才是当之无愧的功臣。”
叶仲明离去后,牟耀林马上拨通独龙巡警队的电话:“龙大队吗?近来对后营血案的凶手查得如何?”对方道:“回局长,凶徒一直被罩在云岭日本皇军的保护伞之下,有恃无恐,巡警队暂时无从下手,请问局长有何指示?”牟耀林道:“警察局收到密报,怀疑凶徒已转移到鹿田的梅花村,在梁汉民名下的宝之会组织内,请速派人查探清楚,若情况属实,立即采取行动!”对方道:“是!局长,属下马上行动!”
龙德旺挂了电话,传来吴队长和苏队长:“刚接局里来电,称凶徒范金等人正麇集于鹿田梅花村的宝之会内,此组织为梁汉民等人成立,现命你俩先去打探情况!”吴队长问道:“此组织内是否驻有日军?”龙德旺道:“局长没说到,估计会有,可能不会太多,你们先打探不就知道了?”二人各选两名精干下属,迅速前往梅花村。
两组人马兵分两路,东西合击,同时潜入到梅花村。经过排查,埋伏等待,他们了解到初步情况:宝之会就设在梅花村一幢大宅内,人数约有十几至二十几人,少量日本兵。苏队长对吴队长道:“你们几个在此继续侦查,我马上回去报告龙大队!”吴队长道:“不急!不打探清楚就仓促行动,是干这一行的大忌!便是在这里守着,也要守他两三日!”众人又守了两日,所探到的情况也基本如此,便要返回独龙。却在此时,他们的行踪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有两人悄悄的尾随,一直跟到鹿田才罢休。苏队长边走边道:“我们的行动是否已给对方发现?”吴队长道:“他们知道警察来干什么?不必担心,只要不打草惊蛇,相信他们不会怀疑什么。”
龙德旺获得了可靠敌情,开始部署缉凶计划。他命吴队长之队为缉凶组,正面与宝之会接触,负责缉捕凶徒二人;命苏队长之队为阻击组,于各关口阻拦日本人或其它不明组织的援助,并防止凶徒拒捕后逃跑;自己则率领接应组,介于两队之间,主要任务是协助擒凶,同时接应阻击队处理突发情况。部署完毕,龙德旺征求两位队长的意见。吴队长道:“以我们三十人的警力,如果对方不负隅顽抗是绰绰有余的,但我想梁汉民不可能如此乖驯,凶徒肯定不轻易束手就擒!”龙德旺道:“吴队长认为该如何应对?”吴队长道:“我认为若要万无一失,应先向局里通报,请求增派警力,毕竟我们只是打探到宝之会方面的情况,还不知道日本人的反应又是如何。”苏队长道:“日本皇军就算获知紧急情况,以云岭到鹿田二十多里的路程,即便会飞也不可能马上赶到,除非鹿田附近隐驻着鬼子部队。”龙德旺道:“既然存在意见分歧,待我先征求一下局里的意见。”拨通了电话,龙德旺将情况作了简要汇报。岂料牟耀林却大怒:“区区几个毛贼,且不在日本人势力布控范围之内,还需要大张旗鼓?”放下电话,龙德旺击案大吼:“立即行动!”
梁汉民放心不下,亲自出到宅外探看,稍后,两名手下返回,对梁汉民道:“一共六名警察,已经往独龙方向走了。”范金一听是独龙那边的警察,有点害怕的道:“会不会是来查我兄弟二人?”梁汉民道:“莫要紧张,警察办案从村里经过并非稀奇之事。”众人便返回宅内。
龙德旺率众赶达鹿田,已是傍晚时分。吴队长建议道:“晚上行动恐怕有诸多不便,不如先在鹿田稍作休整,待明日一早再来个突然袭击?”龙德旺一路上压着一肚子气而来,恨不得马上擒下二凶,因而听不进吴队长的话,当即命令队伍直捣梅花村。至梅花村边,龙德旺指挥三组人马由外而内,各找好位置。一切在紧锣密鼓般秘密进行。
梁汉民等人正在吃晚饭,突然门外的兄弟慌慌张张跑回来报告:“会长,有十多名警察朝我们这边走来!”众人大惊,范金捧碗的手猛抖一下,饭碗差点掉落,心慌的他对众人道:“你等快出去应付!”梁汉民让众人做好战斗准备,便往大门外走去。守门的兄弟见是警察,不敢对对方大喝,而是退回宅内,并欲将大门闩上。吴队长刚赶到大宅前,忽见对方正在关门,大喝道:“别关门,我们是警察!”梁汉民探个头出来喊道:“都别过来,我且问你,警察夜闯民宅所为何事?”吴队长止住脚步,应道:“我们怀疑后营血案的凶手躲藏于此,梁汉民,请把他们交给警察处理,否则以同犯论罪!”梁汉民龇牙大骂:“去你娘的!”随即关上大门。
吴队长冲至门边,无奈门已闩死,推之不动。突然,楼上枪声骤起,吴队长大惊,只见枪火从窗口射出,子弹射在门前的空地上,尘土飞扬。众人迅速躲避,有几人跑到墙壁处贴身蹲下。吴队长和墙边的兄弟们无法朝上还击,便命外头的兄弟向楼上开枪,以掩护他们撤退,一时间枪声大作。
随后赶来的龙德旺得知对方顽固抵抗,遂命众人先停止还击并作好隐蔽。吴队长退了出来,问道:“大队,梁汉民果然负隅顽抗,现在怎么办?”龙德旺观察了一下,似在命令:“先别与对方交火!天未黑,而且对方在室内,我们尚处在劣势。吴队长,你再返回墙边,沿四周观察,检查有无可以进入大宅的地方!”吴队长道:“好,你们先引开对方注意力!”吴队长避开封锁,从另一侧靠近大宅。
天色慢慢黑下来,月亮尚未升起。吴队长才绕着大宅半圈,已看不清楚周围的景物。此时身后陆续有兄弟前来接头。从大宅的外部来看,前后都是危险地带,两个侧边相对安全,但两侧没有哪一处容易进入府内。吴队长返报情况后,龙德旺陷入了沉思。
梁汉民见警察有增无减,自知此处非久留之地,心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召集众骨干商议:“来者不善!不需多时警察就会给我们围起个铜墙铁壁,夜色初临,趁他们尚未适应地形,我建议大家尽快逃离此地。”此建议立即获众一致支持。韩正良道:“如何逃?似乎四面都有警察的影子!”那日曲吩咐手下兄弟对四周作一番探测,得知西南角靠后位置很理想,此处楼上有几门窗户,两名兄弟持枪把守着,警察不敢靠近。范金道:“老三,去柴房弄几根绳子上来!”那日曲道:“要绳子做什么?”范金道:“就从楼上吊下去!”梁汉民道:“不必了,通知西南角楼上的两名兄弟,让他们掩护大家,以从底层的窗户逃出,大家逃出后再掩护他俩紧急撤退。快,马上召集所有兄弟集中西南角!”不多时,众人全集中至西南角底层的房内。楼上两名兄弟左右开火,击退大宅后方的警察。范金挥刀破窗,一脚将窗架踹掉,第一个跳了出去,众人紧接着纷纷跳出。梁汉民令众人分向两翼,欲杀出一条血路。
龙德旺发觉宅内前方突然哑火,猜不出里面的人在干什么。从后方跑回的兄弟报:“大队长,凶徒从后窗逃出,我们阻挡不住!”龙德旺大惊,下令向后包抄。警察从两侧包抄上去之时,众徒已顺利撤离大宅,范金冲在前面寻找逃跑路线,押后的兄弟边退边与紧追不放的警察发生激战,一时间又枪声大作,枪火纷乱!众人逃出不远,迎面又来了几人,范金的目的是逃跑,并不想与对方恋战,击倒两名警察,见对方暂时不敢扑上来,众人避实就虚,继续奔逃。
吴队长对龙德旺道:“我们只顾追捕,此法欠妥,必须采取围堵的办法!”龙德旺道:“很好!你率分队迂向凶徒前方,我会派人去调回苏队长分队,实施三面包围!”吴队长调集分队,避开凶徒遁逃路线,从侧面包抄上去。此时范金等人已冲出到田野外,没有了树木房子等掩护,众人已完全暴露,幸而在旷野外奔逃,既能辨识方向,速度也能加快。吴队长分队本想冲到凶徒的前面去,可谈何容易?他们由包抄变成了追捕,而对方并非只顾逃跑,还不断还击,尽管夜幕下双方都看得不太清楚,但谁也不敢贸然靠得太近。
梁汉民突然发现不见了卢胜标,寻问:“卢先生呢?”一兄弟回道:“卢先生爬不上窗户,还没逃得出来!”梁汉民道:“不行,得赶紧回去救他!”范金拽住他喝道:“回去?回去只有死路一条,赶紧逃吧,别管他了!”梁汉民怨自己只顾逃命,竟然忘了清点人数。他一步三回首,很快拖落在后面。韩正良一直跟着梁汉民跑,眨眼间竟不见了他,回头寻觅,但见他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便赶紧去扶他,此时梁汉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拖了后腿,于是尽力加快速度。
范金对地形很熟悉,一转眼便与追捕的警察拉开很大距离,他命众人停止开枪,以增加警察对目标追击的难度,然后再来个九十度转弯,朝鹿田西南方奔逃。那日曲道:“大哥啊,我们这是往哪逃去?”范金道:“前面虽有山岭,但有七斗湖挡着,不是逃命的地方,警察会以为我们向沙海方向逃跑,一定会追到七斗湖。而此时转向百乐方向,那边树林众多,很容易甩掉追捕。”
吴队长追着追着,对方忽然停止了开枪,目标一下子消失,于是命人打开电筒搜索,却再未发现凶徒,只好继续往前追了一段。此时前面出现光秃秃的小矮岭,吴队长心想对方一定是翻到矮岭对面去了,便下令继续追击,哪知翻过矮岭一看,一片湖水挡住了去路!循湖边再搜一段,哪里还有凶徒的影子?无奈之下,吴队长下令收队。随后追来的龙德旺分队也扑了一空。
却说苏队长接到追捕命令后,紧急集合了小分队朝大宅这边赶来,岂知这边已静悄悄的,他一时辨不清要往哪个方向追捕。忽然听到屋里有人叫喊,但听不清楚在喊什么。苏队长马上下令包围大宅。破门而入后,但见一老者端坐在厅内,旁边亮着油灯,周围并无其他人。苏队长用枪指着老者喝道:“不许动!你是什么人?”老者站起来道:“我叫卢胜标,百乐乡人,因不想逃跑,在此等候逮捕。”有人认得卢胜标,便对苏队长道:“没错,他的确是卢胜标。”苏队长道:“卢胜标是什么人?”还没等那兄弟说话,卢胜标却先道:“我是不想与梁汉民为伍的人,你们先逮下我吧!”苏队长觉得奇怪,办过这么多案子,头一回看到有主动请求逮捕的人,不禁笑道:“你以为我们不会逮捕你?”接着喝道:“把他押下!”
龙德旺等人无功而返,欣见苏队长擒得一贼,料想是漏网之鱼。苏队长却道:“龙大队,此人叫卢胜标,自称是不想与梁汉为伍的人。”龙德旺听到这名字,觉得很熟悉,便问他:“你真是卢胜标?请问你是否认得王晋元和杨家虎?”卢胜标点头道:“我说认识可能你们不大相信,不如先将我押回巡警队,再通知他俩过来认人?”龙德旺点头道:“好,其实我正有此意!”
梁汉民等人逃了很远,觉得警察不可能追上来了,一个个瘫倒地上喘着粗气。梁汉民很遗憾的道:“只可惜救不出卢胜标……”韩正良问:“梁先生为何一定要救卢胜标?”梁汉民道:“你们有所不知,紫玉壶送城里鉴定,被卢胜标做手脚掉了包,不过他死活不承认。”众人大惊,韩正良道:“怪不得日本人如此紧张!”梁汉民道:“何止日本人,难道我们不紧张?”那日曲道:“梁先生为何不早跟我们说?那样我就是背也要把他背出来!”梁汉民道:“一切都太晚了!之所以不想先跟你们说,我是担心你们过于冲动,把卢胜标给逼急了。”休息片刻,众人起身继续逋逃。
诗云:
惨无人道刽子手,肆蹂我土东瀛寇。
豢奸养贼无不为,纵是天诛嫌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