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上躲至第三日下午,柴延二人离开九鳌山,沿山脚小道往后营方向逃亡。及至通向星岩的路口,柴延突然改变主意,欲上星岩探宝。陆军道:“我们都没去过,如何找见星岩?”柴延指着左边的小路道:“我去过,便是从此路上山。”陆军喜道:“真的?什么时候?”柴延道:“前几年,你忘了?金牛寨将紫玉壶送给石门庄后,石奇南迫不及待的上去探寻,后来被人追杀,双方在洞里混战,石门庄死伤了多名兄弟。”陆军道:“噢,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们刚从白马堂盗得紫玉壶,经卢先生鉴定为赝品,鹰王便将它送给石门庄。”柴延道:“我在想,如果我们能打开宝洞大门,嘿嘿……”陆军道:“先别高兴太早,不是说日本人也上去探过?能打开的话也轮不到我们了!”
约一个多时辰后,二人爬上到星岩。见柴延稍犹豫,陆军催道:“快点进去吧,弄不到宝物,天黑前得下山去。”洞里不算很暗,柴延轻车熟路,一会便进入到偏洞内。偏洞却很黑暗,几乎看不清周围的物体,柴延凭感觉摸到前门,呼道:“陆兄快过来,我们一起移开石门。”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将石门移去部分,柴延试了一下道:“再移一点就能进去了!”进了第一重门,柴延随手取出一只紫玉壶,摸索着试图打开,胡弄一番,说来也巧,门竟然开了!二人大喜。洞内更黑,已经什么也看不见。柴延取出另一只紫玉壶,完全凭感觉去弄,出人意料的是第二道洞门也被打开了!二人伸手慢慢摸索,洞内空荡荡的,四周皆是石壁,摸至洞后壁,陆军惊道:“好像还有一道门?”柴延循声摸去,摸到了一个圆孔,叫道:“他娘的,还真是一道门!”陆军道:“再试试看!”柴延分别拿紫玉壶去试,弄了许久也没反应,便道:“不行,此门得用另外一只紫玉壶来打开。”陆军道:“另外一只?去哪弄到另外一只?”柴延道:“算了吧,金牛寨也没法弄到,我们又有何办法!走吧。”复原现场后,二人迅速下。
眼看快过独龙地界,走在前面的柴延一直往大道上走。陆军担心道:“走大道会不会太危险?”柴延道:“出了独龙地面,又是晚上,应该是安全了。”陆军嘱道:“见了人一定得避开!”
顺利抵达后营,陆军建议道:“往县城会经很多关卡,要不先在后营住一宿,明儿一大早再往步头镇?”柴延道:“不住宿了,直接去步头。快点,我们在后营吃点东西再走。”但见路边一间露天小夜点正在开市,二人走过去。一年轻人上前招呼:“两位吃点什么?”陆军道:“我们还得赶路,随便弄点就行。”柴延道:“不能太随便了,几天没吃米饭,整几个菜下酒饭吧!”年轻人道:“我们小夜市不做饭,有米粉。”柴延道:“那就炒米粉代饭,快点!”二人正吃着,有治保队巡逻经过,陆军有点紧张,柴延道:“甭理他,把枪放好。”治保队只略看一下便走开了。二人匆匆吃过,又继续赶路。
柴延一直走在前面,陆军笑道:“柴兄在山上那么害怕,今儿却很大胆。”柴延道:“山上我是怕鬼,不怕人!平地上还有陆兄陪着,怕什么?”陆军道:“你别说,我还真有点怕,不是怕鬼,是怕贼。听说小连江的土匪也很猖獗,要多加小心才是!”柴延道:“他娘的!老子就是土匪出身的,看谁敢上来招惹!”陆军劝道:“可不能逞一时之勇,毕竟我们身上带着宝贝。”
途经小连江,柴延虽说不怕,心里仍高度警惕。时已近二更,奔波了一日,二人均感疲乏不堪,便在路边稍作休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坐下不久,前面便出现三四条人影,直朝二人走来。柴延马上将盒子放到路边的草丛中藏好,缓缓的迎上去。来者不善,为首的亮着电筒,露出一脸凶相喝问:“什么人?”柴延道:“我们从后营来的,有急事赶往步头。”那人伸手叫道:“钱呢?统统给拿出来!”柴延突然怒道:“他娘的原来是同道中人!想黑吃黑不是?”对方几人纷纷拔枪指过来。柴延双手叉腰,上前迈进一步,喝道:“有种的朝爷试试枪法!”为首的见这架势,忙软下来,笑道:“两位兄弟到底是哪条道上的?”柴延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们老大叫石奇南!”便转脸叫道:“兄弟,把炸药包拿上,我们走!”那伙人一听炸药包,忙避身让道。陆军提起盒子就走。为首的客气道:“两位兄弟慢走,慢走!”
王晋元部署好各路兵马,便对鹰王道:“这边就交给你们了,连江亭那边,我与牟小姐去候着!”鹰王担心道:“牟亭主会不会善待你们?要不多带些人马?”牟韵莲道:“二哥放心好了,牟府是我家,有我在,没人敢刁难王大哥!”鹰王道:“好吧,你们一路上注意安全!”莹儿也想跟回去,姚全拉她一把,小声喝道:“别胡闹!小姐和王总是去办事!”
牟继中听说女儿回来,既高兴又生气,当他见到牟韵莲,却如何也气不起来,因为女儿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王公子。而冉夫人是如何也料不到王晋元会来,母子相见与父女相见,别提有多开心!牟韵莲对冉夫人的亲热,却远胜父亲,令牟继中有一种反主为客的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牟韵莲挽着冉夫人的臂弯,一路嘘寒问暖的走回府中。
众人进入敬茶斋,牟韵莲亲自沏茶,第一杯敬奉冉夫人,第二杯递给王晋元,第三杯才是牟继中的。牟继中问道:“莲儿与王公子突然回来,不会有什么急事吧?”牟韵莲道:“爹猜对了。金牛寨出了两个叛徒……”王晋元反应敏捷,立即截话:“是这样的,我们怀疑这两个叛徒很可能会寻求连江亭保护,所以事先来等着他们。”牟继中呵呵笑道:“我就猜到,没事你们不会回来!放心吧王公子,此二人一出现,我会命手下立即逮捕!”王晋元道:“不必了,金牛寨内部的事情,不劳连江亭兄弟,只要通知我们就好。”牟继中道:“行行,你们的事我不插手。”冉夫人道:“你们确定他们会来这儿?”王晋元道:“不确定,不过可能性很大!大概就在这几日,如果超过三日不出现,我们须得另想办法。”
牟继中命人设宴,为女儿和王公子接风洗尘。王晋元道:“牟亭主不必太铺张了,都是自己人,随便一点就好!”牟继中笑道:“自家人更要隆重些!”他把自己人说成了自家人,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牟韵莲问道:“爹,我们什么时候变成了自家人?”牟继中大笑:“自己人自家人,都一个意思嘛!”王晋元道:“对对,都一个意思!”牟韵莲忽然道:“爹可得管管您那宝贝儿子,哼,都不知道他还是不是我亲哥!”牟继中大惊:“女儿何出此言?”牟韵莲气道:“不想说了,总之您管好他就好!”冉夫人也感到莫名其妙,问道:“牟小姐,令兄是不是欺负你?”王晋元忙道:“没有没有,韵莲别乱说话!”牟继中一头雾水,哎哎嚷道:“你们俩……到底唱哪出戏来着?”冉夫人笑道:“算了算了,年轻人的心思,我们跟不上步伐。”
席间,王晋元举杯敬牟继中:“在下敬牟亭主一杯,感谢亭主对母亲的照顾!”牟继中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令堂赏脸老夫,那是老夫的荣幸!来来来,都是自家人,可别客气了!”牟韵莲听着别扭,但心里觉得舒服,脸上洋溢着笑容,举起筷子不停的为冉夫人夹菜。
饭毕,王晋元随母亲回紫苑阁。王晋元道:“母亲一路来可吃了不少苦?”冉夫人道:“没事,牟亭主照顾得很周到,只是我猜不到他的心思。”王晋元道:“牟亭主无非是冲着紫玉壶而来,而我此次过来,也是因为紫玉壶,所以在亭主面前只字不敢提及!”冉夫人道:“我也曾猜想过,但这一年多来,牟亭主不超三次提到紫玉壶,且是一句带过。”进入紫苑阁,但见满地芊芊芳草,鲜花簇拥,缤纷多彩,还散发着沁人馨香,令人心旷神怡。二人坐在院里的石台边,帆儿早送来茶水。烈日当空,骄阳似火,几束细小的强光穿过茂密的枝叶,如银针竖直插在大理石台上。冉夫人道:“金牛寨近况如何?”王晋元怕母亲担心,只简略提了一下。冉夫人道:“关于举旗之事,金牛寨尚无足够实力,你等可别太冲动。”王晋元道:“母亲放心,目前我们未有此打算,金牛寨羽翼未丰,又招国军忌惮,暂时不想太露锋芒。”冉夫人道:“能如此想就好!如今鬼子横行,国军无暇顾及金牛寨,所以要趁机发展和壮大!”王晋元点头道:“母亲所言极是!”
此时牟韵莲走进来,依冉夫人坐下。冉夫人道:“牟小姐不去陪陪你爹?”牟韵莲叹道:“嗨,我跟我爹嘛,说不上三句话准要吵嘴,这回倒好,许是不经常见面,爹说的都是些关心的问话。”王晋元道:“你就多陪一会嘛,你爹就你一个女儿,你哥也不在,怪冷清的!”牟韵莲怪着脸道:“府里大把人陪他,不用担心!我喜欢跟你们在一起,所以找借口跑了过来。”冉夫人道:“牟小姐今年多大了?”牟韵莲道:“比晋元哥小五岁。”冉夫人道:“二十岁,也该考虑考虑自己啰!”牟韵莲枕台捧脸,歪着脑袋对冉夫人笑道:“夫人恕我直言,我呢……就喜欢晋元哥,这世上再没别的人!”冉夫人没料到她如此直肠子,也笑道:“新时代了,做娘的可做不了主哇!”牟韵莲娇嗔道:“夫人大人,您就替小女子做一回主呗!”然后像个小孩子一样亲昵的搂着冉夫人的脖子。冉夫人被逗乐了:“你问晋元吧,他愿意娶你,老娘我不反对!”王晋元被二人弄得尴尬起来,一时不知说什么。
晚上,牟韵莲命人取来一套长袍马褂,王晋元试了一下,点点头道:“还行!胡子呢?”牟韵莲将胡子帮他粘上,王晋元对镜看着,摇头道:“还是容易认出来。”帆儿从一边递上墨镜:“试试这个。”王晋元戴上墨镜,笑道:“嗯,认不出来吧?”牟韵莲格格笑道:“好帅的老头!”帆儿道:“你们这是要去唱戏呀?”牟韵莲道:“没错,我们将要唱一出大戏!”
翌日上午,静候在敬茶斋的王晋元和牟韵莲,忽然接到来人报:“小姐,果然有两个年轻人到来,指名要见亭主!”牟韵莲道:“先稳住他们,我们马上就到!”二人改了妆容,立即向府外走去。一见那二人,王晋元暗骂:“俩混帐东西果真会来啊!”来者正是柴延和陆军。柴延见一男一女走出府来,以为男的便是牟继中,于是礼貌地上前作礼:“小的见过牟亭主!”王晋元沉声而问:“我乃牟府管家,两位是谁?为何要见我家主人?”柴延一听不是牟继中,赔笑道:“原来是牟府管家,对不起,能否让我们见一下牟亭主?在下有要事与他商量!”王晋元道:“两位请随我来!”二人随王晋元走进牟府,牟韵莲示意几名兄弟随后跟进。王晋元将二人带至紫苑阁,牟韵莲让兄弟们守在大门外。进入小厅,王晋元道:“我家主人有事出去了,让我代为接见,两位有什么事只管说来。”柴延将包裹放到桌上,微笑道:“实不相瞒,我们有两件宝贝要卖给牟亭主,相信他老人家一定会喜爱!”王晋元哦一声道:“什么宝贝?取来看看!”柴延慢慢解开包裹,取出一只皮盒子,又轻轻的打开:“管家先看看,看完之后再给个价钱。”王晋元低头看了一会,果然是失去的两只紫玉壶,便慢慢的摘下墨镜,顺势扯下胡子。二人一见是王晋元,大惊失色,柴延刚要拔枪,牟韵莲的枪口已抵住他的脑袋,喝道:“老实点!”陆军吓得连连求饶:“王总,我错了,我错了!都是他教唆的……”牟韵莲喝道:“给我闭嘴!”王晋元上前搜去二人的枪,令道:“遣人送回去!”陆军一听说要送他们回去,心想必死无疑,便跪下来求饶:“求王总高抬贵手,一旦送回去,二哥一定会把我们杀了!求求您了王总!”牟韵莲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犯下了错就不要怕被惩罚!快走!”外面的兄弟已闻声冲进来,两下将二人架了出去。牟韵莲令道:“马上将他俩送回金牛寨,不得有误!”几名兄弟领命而去。
王晋将紫玉壶包好,冉夫人从房里走出来,问道:“如何?”王晋元道:“失而复得,没事了。”冉夫人道:“金牛寨如此复杂,不如将它送回宁岭保管?”王晋元犹豫一下,说道:“王府的实力远在金牛寨之下,只怕让人发觉了,潇哥他们更难应付!这样吧,我回去之后再跟二哥他们商量。”冉夫人道:“你们看着办吧!”牟韵莲道:“晋元哥,我们现在就走吗?”王晋元道:“你说呢?不回也回了,事已办妥,不如多住两日?”牟韵莲大喜而赞:“大哥英明!”便当着冉夫人的面,搂着王晋元往脸上亲去。
柴延二人被五花大绑的押回金牛寨,鹰王闻讯出来,给每人掴上几个嘴巴,便问牟府兄弟:“王公子不回来吗?”一兄弟回道:“牟小姐难得回家一趟,他俩要住几日才回来。”鹰王点头道:“有劳几位了!”便命人取来赏银。牟府兄弟谢过之后,即行起程。
卢胜标道:“眼下王总杨总不在,寨主打算如何处罚二人?”鹰王怒道:“群情激昂,不斩不足以泄公愤!”卢胜标道:“惩前毖后很是必要,不过,可否等他们回来再说?”鹰王道:“不必了,明日午时,寨门前公开斩首示众!”
陆军一听说要斩首,吓得尿了一裤子。除了陆民,没有人敢靠近他。陆民上前哭道:“哥呀,你怎么如此胡涂?这可是犯了死罪你知道吗?”陆军道:“二哥是不是真的要斩我们?”陆民道:“你又不是不了解二哥,他说出的话,谁能更改?”陆军一脸死灰,垂丧着头,求道:“弟弟,你一定要救哥哥啊!”陆民道:“哥哥说吧,让我如何救你?如何才能救你?”柴延在一边道:“陆民兄弟,你快去找王总回来,王总回来我们就有救了!”陆军道:“对对对,快去找王总回来,快去啊!”陆民道:“好,你们等着!”
王晋元想不到如此轻易寻回紫玉壶,长长的舒了口气。午饭后,他想出去放松放松,牟韵莲道:“我们去连江湖游水吧?”王晋元喜道:“好呀,我也好久没有游水了。有小船吗?到湖心去更好!”牟韵莲得意的道:“什么都有,包你满意!”
二人漫步至虎啸亭,早有兄弟将小舟备于亭边。王晋元见了喜道:“太好了,这小舟特意为我们准备吧?”牟韵莲点点头:“满意不?”王晋元道:“满意,很满意!”说罢纵身跳下小舟,哪料到小舟使劲的摇晃起来,王晋元站立不稳,晃了几下,扑通一声仰面掉进水里。牟韵莲先是大笑,继而慌张的冲过去大喊:“晋元哥,你没事吧?”王晋元扑腾几下,忽哗一声将头甩出水面,笑道:“水好凉噢!”牟韵莲又是一阵大笑。王晋元招手道:“快上船!”牟韵莲上了船,王晋元扶着船舷,双脚一蹬,连船带人一起向湖心驶去。湖水泱泱,金光闪闪,二人拍着水花,欢声笑语,十分开心。
烈日烤炙下,只一会工夫,牟韵莲那天生丽质的白皙肌肤已被晒得娇红。王晋元道:“快下水来吧!”牟韵莲挽好发髻,伸了伸那优美的身段,双手并拢身体前倾,继而纵身一跃,像鱼一般插进水里。许久不见露影,王晋元连声大喊:“韵莲,韵莲……”忽见右侧数十步外,牟韵莲露出头来,笑着对王晋元招手。王晋元在水中脱下外套,将湿衣搭在船舷边,便弃船而追。牟韵莲见其追来,佯装逃跑,但速度明显放慢,不多时,王晋元追上了,从身后一把将她拽住,突然又自感失礼,忙松开手,牟韵莲却渐渐地沉下水去。
嬉闹了一会儿,二人爬上小舟,平躺于船腹中晒太阳。牟韵莲道:“怎么啦,是不是太凉了?”王晋元道:“是比较凉,太长时间不游水了,一时适应不过来。”牟韵莲也爬了上来,靠着他并肩躺下。王晋元道:“阳光太强烈了,船上若有挡篷该多好!”牟韵莲道:“有啊!”便伸手去摇旁边的一个把子,两侧的挡篷徐徐升起,合拢,挡住了二人上半身的阳光。王晋元吃惊道:“还有这玩意?真是看不出来!”牟韵莲侧过身格格笑道:“我说嘛,包你满意!”王晋元突然发现她是那么美,觉得她比肖娴还要美!牟韵莲发觉王晋元正呆呆的看着自己,问道:“大哥在想什么呢?”王晋元移开目光,徐徐的道:“我在想,不知道二哥会如何处罚那两小子?”牟韵莲道:“如何处罚不重要,都是他们罪有应得!”王晋元道:“处罚是肯定必要,但我担心二哥一怒之下会斩杀他们。”牟韵莲道:“他俩所犯的当是死罪,难道还有宽赦余地?”王晋元道:“不,他们罪不至死,因为他们没有直接将宝物交给日本人。”牟韵莲道:“那也不能太仁慈了,以儆效尤!”王晋元不想多说,微闭起双眼。
陆民赶到连江亭已是晚上,由于他心急乱闯,牟府兄弟竟将其当窜贼抓起来,无论作如何辩解,却无人相信他,活活被关了一夜。翌日一早,陆民自知不能再等下去,便以死相逼,牟府兄弟见事态严重,便遣人回府通知王晋元。通报人扑了一空,回来道:“王公子与小姐上街去了!”陆民急得直哭:“求求各位兄弟,你们押着我到街上找王公子吧?”王府兄弟商量一下,便同意了陆民请求。寻遍了连江街,不但见不到人影,而且向任何人打听,皆摇摇头。
此刻,王晋元与牟韵莲正在湖边泛舟垂钓。这两日,是两人难得的安静,也是难得的独处时光,他们摒弃了外界的一切纷扰,悠哉悠哉地享受惬意的宁静。一上午,他们钓到了不少大鱼,其中最大的鲶鱼足有五六斤,还是牟韵莲扑进水中才将它捞起来。正在二人尽兴之时,岸上有兄弟大喊:“王公子,请快上岸,有金牛寨兄弟急事求见!”二人闻声,遂移舟靠岸。王晋元问道:“又是何人?”那兄弟道:“是个叫陆民的兄弟。”王晋元暗叫“不好”,迅速跳上岸。牟韵莲对那兄弟道:“你们把鱼弄回去!”便跟着王晋元匆匆回赶。
陆民一见到王晋元,即跪下大呼:“王总,您快去救救我哥吧!”王晋元将他扶起,问道:“情况如何?慢慢说来。”陆民道:“二哥已下死令,今日午时斩首示众!”王晋元大惊,看着自己浑身湿漉漉的,便道:“拿纸墨来!”片刻,有兄弟奉上纸墨,王晋元写下“二哥刀下留人!容我回去磋商。”然后命道:“陆兄弟先送急信,我稍缓一步!”陆民揣信上马,绝尘而去。
陆民几乎是闭上眼睛策马狂奔,骏马蹄不落地,耳边的风声呼啸不绝,空气中的尘粒和小飞虫撞在脸上,出奇的疼。眼看午时将至,陆民才过了石门山不远,他狠狠地抽了几鞭,骏马几乎凌空而起!
陆军和柴延已被架出到寨门外,分别绑在并立的木柱上,二人脸色惨白,目光黯然。鹰王从寨内缓缓走出来,樊英娇等众人伴随左右。至刑场,鹰王坐落椅上,双手扶膝,大声宣道:“兄弟们,今日平定军将对罪大恶极的军中叛徒柴延和陆军二人处以极刑,以肃军纪,以儆效尤!”看场下一片肃静,鹰王继续道:“我金牛寨自先寨主创立至今未出过叛徒,兄弟们宁愿喋血战场,也不做苟且之事,今二人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是可忍,孰不可忍!陆军,柴延,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陆军稍抬起头,望了一眼众人,那目光带着一丝哀求,也夹着绝望,接着转脸看着柴延,但见柴延也正看过来,四目相对,谁也不开口。莫德龙上前喝道:“二哥问你们哪,还有什么话要说?不说就准备上路吧!”
两名刀手已经持刀上前。柴延一脸呆滞,目放散光。陆军却哆嗦起来,急喘着气道:“我说,我要说,我要见王总一面!”莫德龙道:“王总没回来,有什么话你先说了,我们帮转达!”陆军道:“不,我要当面跟他说,不然死不瞑目!”莫德龙走到鹰王面前问道:“二哥,此事怎办?”鹰王怒目圆睁,扬手吼道:“立即执行!”
话音始落,但见远处一骑飞驰而回,又闻喊声传来:“二哥,刀下留人!”众人循声望去,时陆民已至寨前,飞身下马,大步奔鹰王跟前,单膝跪地,然后双手举递急箴。鹰王看罢,不禁皱眉纳闷:“晋元呀,你又在弄什么!”陆民起身道:“二哥,王总说稍后便回,请等他回来再作商议。”卢胜标也道:“寨主,且再等等吧!”鹰王道:“是谁让你去找王总?”陆民顿时慌了神,“这,这”了几下不敢回话,然后朝陆军看去,陆军点点头,他便老实回话:“是他俩让我去的!”鹰王大怒:“哼!你可知他们所犯何罪?”陆民低着头不敢吱声,缓了片刻,突然又跪下求道:“二哥,您就放过我哥吧,求求您了!”鹰王道:“放他没那么容易!平定军也不会同意!既然王总有言,我且等他一时半会。”
却说石门庄与宝之会同样于各路段设卡拦守,终无所获。夏永率队一路寻至县城,将此事告知叶仲明,让他在城里多加留意,回到后营,却闻言后营治保队好像见过此二人,因当时不晓详情,治保队并未将他们拘下。第四日,前往金牛寨附近探风的韩正良收获惊人消息:柴陆二人已被金牛寨擒获!梁汉民狠狠的道:“他奶奶的!夏永怎会选上这两个人!”韩正良道:“那柴延一直是夏永信得过的人,谁能料他突然变卦!不管如何,此事责任在石门庄,那一千五百大洋还得要回来!”梁汉民道:“此事先缓一缓,且看石门庄是否还有别的办法。”
关于柴陆二人被擒,夏永也闻到了风声,经打听,他做梦也没想到二人被擒的地方是连江亭。史大聪感慨道:“千算万算,我们始终算不过金牛寨!”夏永道:“难怪后营治保队的人说曾见过二人,唉,我们只顾自己搜寻,却忽略了各方力量,实在是百密一疏!”史大聪道:“如此看来,退款一事夏兄弟认为如何处理?”夏永道:“退了呗,不然还能怎样?”史大聪有点不情愿的道:“人常说财不应退!再说了,这钱名义上是宝之会的,实际上是鬼子的,不退他又如何?”夏永道:“不退他们也不敢怎样,只是日后相求于它,恐怕不再可能。”史大聪道:“本来我已计划好,下个月石矿场正式开业,如此一变,事情又得搁下来!”夏永道:“石矿的事先缓一缓,我去跟梁汉民谈谈,先不退钱,当是借用,然后继续帮助他们。”史大聪喜道:“若他愿意,当然是最好的办法!”
王晋元和牟韵莲随后匆匆赶回,当众将紫玉壶交与鹰王。卢胜标检查一遍,点了点头。鹰王道:“果真让你们猜到!王总,牟小姐,此番你们立了大功!”王晋元道:“功为我,过亦在我,功过抵消罢,庆幸的是宝贝完好无损!二哥是否执意要杀二人?”鹰王道:“此二人作茧自缚,罪有应得,当杀!不杀无以肃军纪!”莫德龙道:“方才陆军声言要见王总,王总是否要问话于他?”王晋元上前问道:“陆军,平定军将要对你俩执行极刑,有何话尽管说!”陆军从陆民回来那一刻起便产生了强烈的求生欲望,此时面对王晋元,他声泪俱下的道:“王总,我对不起金牛寨,对不起所有平定军的兄弟!我犯下了弥天大罪,罪该死!但受刑前,我还是把想说的话说完。走上这一步,我是被柴延拉下水的,如果不是你们让我监视他,接近他,今日绑在这里的应该不是我!王总,我觉得好冤,我死不足惜,但我的冤魂永远不会得到安宁!”陆军刚说完,柴延怒了:“好你个陆军,亏你还主动跟我拜把子,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呸!没有那些白花花的大洋,你会愿意听我的?”莫德龙道:“哎呦,既拜了把子,就不应相互诋毁推赖啦!受刑前好好忏悔一下,便也不会觉得恐惧。”柴延道:“来吧,怕死就不会干了!”王晋元道:“还算条汉子!我问你,是谁在指使你?”柴延道:“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还是歇会儿,好有力气上路!”陆军道:“是夏永那杂种,他先指使柴延,给钱给毒药还给了烟土,我是受不住烟土的诱惑而听柴延怂恿,王总,我真的好冤!”王晋元道:“那么,得手之后你们为何又改变主意?”陆军道:“当时我就后悔了,我劝他把紫玉壶退回来,认个错了事……”柴延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休得信口雌黄!我还没死!当时你说,我们拿命换来的宝贝才值一百大洋太不划算,还征求我的意见,问问良心,有否说过?”陆军一时语塞。王晋元道:“你们就是觉得钱少,所以才想到要私吞,对吧?”二人皆点头。王晋元道:“好了,现在我可以肯定的说,你俩的生死不在我手里,稍后我们将召开平定军高层会议,让兄弟们一起来决定!”
众人返回到议事厅。王晋元道:“事情大家都很清楚了,在座的除去陆民兄弟避亲不在,一共有九人,我想在未讨论之前先举手表决,同意处死二人的请举手!”鹰王率先举起,随后莫德龙,阮勇二人也跟着举起来,最后是樊英娇。王晋元道:“还有吗?”莹儿欲举,被姚全私下阻止。王晋元道:“四比五,多数持否定意见。”他喝口茶水继续道:“论军纪,柴延陆军罪当诛斩,但我考虑的是,既然他们没有直接将紫玉壶送给石门庄或宝之会,未造成最终不可挽回的损失,凭这点可不定二人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处以三十军棍,外加禁闭半年!大家认为如何?”莫德龙道:“不如直接驱逐出平定军,这种人死性不改,不能再让他成为害群之马!”樊英娇道:“对,我赞成莫兄的建议!”王晋元道:“俗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平定军军纪要严,但要严得有人情味,否则弄得人心惶惶,我想大家都不愿意见到这种局面。二哥,您也说两句吧?”鹰王道:“既然大家表决,我也服从表决结果,若是大家对王总的建议无异议,那就按照王总的意思去处罚吧!”众人再无异议。
众人重回刑场。兄弟们对宣判结果翘首以盼。莫德龙手执文件宣读:“经高层会议讨论,决定对柴延,陆军二人免去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决定处以每人三十军棍,同时禁闭半年,以思己过!希望大家引以为戒,莫要以身试法,切记切记!平定军信赏必罚,绝不允许再有类似之事发生!”场下顿时议论纷纷。行刑的兄弟将二人松绑,令其伏于刑具上,当众杖罚。罚毕,二人被带往牢中看押。
此事之后,平定军重树军威,声名大震,远近有志青年纷纷慕名而来,总人数迅速飙升至二百多人,比原来增加将近一倍。鹰王见此情此景,心中暗暗佩服王晋元,又开始萌生举旗之心。他私下对王晋元道:“以目前之势,平定军不日将可举旗!”王晋元道:“二哥莫要操之过急!举旗之事非儿戏,非存则亡!母亲尚告诫我等要韬光养晦,平定军羽翼未丰,切不可冲动,应尽量利用机会发展壮大。而今日本人尚横行霸道,国军却已关注我们,何时国军松弛下来,必会对我不利,等到平定军足够强大了,就不会惧怕任务敌人!”鹰王感慨道:“难得夫人悉心指引,实乃我金牛寨之大幸!”
再次饱尝失败滋味的宝之会,仍不甘心服输。某种意义上,石门庄史大聪等人对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尤为赞赏。当夏永对梁汉民提出自己的想法,梁汉民当即表态:“好说好说,难得石门庄兄弟如此尽心尽力!失败对我们来说并非稀罕事,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最终的胜利还是属于我们!”
夏永带回的好消息令史大聪为之振奋,曾数度遭拒于覃老板之下,他早已厌于求助他人,梦想有朝一日自己干,这一日终于来了,来得令人措手不及!二人摆酒庆贺,庆贺那份久违的“心想事成”。夏永道:“聪哥真打算下个月开业?”史大聪道:“我早已等不及了,若是早准备好,我还想明日开张哪!”夏永道:“此事要不要再跟覃老板商量一下?”史大聪迅速否定:“不,不必了!他若有意,早不会推三托四,这回我有实力了,不会再去求他!”夏永担心道:“只怕到时候他要插一脚进来?”史大聪道:“要是那样,那是他无理了,若他注资扩大生产未尝不可,否则休得痴心妄想!”夏永不再言语,只顾欢快畅饮。
诗云:
魔法焉比道法高,双逆连江钻绳套。
命悬一线众情怒,幸有仁德渡劫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