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们认识？还有玟兄你现在的模样？！”久看着施施然入座的昀和整个换了个模样恭敬侍立在旁的玟，彻底愣住。
一直以来见到她的羞涩都都被此时的巨震推到了后面。
“玟兄？”昀侧头望向那风度翩然的青衫男子。后者则微笑解释道：“学生一个用来在外活动的分神的名字罢了，面见先生自然要用回本体的。”
此时映入久眼眶的“玟兄”，面若冠玉，丰神俊朗，一身青衫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腰畔甚至还配了一柄细长的文剑。再无半分被衎反复暗中不屑笑话的“娘气”。
昔日是清雅文质不胜衣，如今可谓隽爽清举不可夺。
不过还有几分莫名的熟悉，好像和谁有点像……
与久的难以回神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昀意料之中般的回答：“如此。祺你向来足智多谋。”
“先生谬赞。”祺微微躬身。
“祺？！”久终于回神，然后陷入更大的震惊中。望着与神祜颇有几分相似的面庞他终于回想起来了。“你、你是神首的兄长？！”
“祜，的确是在下之弟。”祺说着，却忍不住长叹一声。
“非你之过，不必自责。”昀知道他在内疚自己身为兄长的失职。
“先生还是如当年那般善解人意。”赞叹完祺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一桌精致的酒菜被抬上来，撤换掉座位旁边的简易小食：“这叠花生米留下来。”
“……多谢玟，昂、祺神明……”少年的舌头还没捋直，准确地说是脑子还没转过弯。
祺望着虽然震惊但是依旧稳坐不动还有部分注意力在花生米上的久，垂下长睫遮住了自己波动的眼神。
若是岑围在此，看到前任神首的兄长都还站着，坐着的是个资历最老的上古神明，此时定不会仍安坐如山的。
然而在久眼中，都是各种“朋友”罢了。看似幼稚，却是他最羡慕的无拘无束，心无枷锁。
祺前后分别为昀和久斟上一杯“月下松”，方才入座。
久一口饮尽，只觉此酒虽酒劲不大，但是入口圆润醇厚又不失清香，倒是比他在军营喝的那些烈酒和天庭华宴上的琼浆更得他的心。偷瞄一眼昀，发现她更是愉悦地眯起了眼，忽然便有了几分猫的神韵。
久不知道的是，此酒为康晚年所创，康在酿造它时一改往常的粗犷风格，精挑细选材料又独运匠心……酒酿成时醉了方圆十里，他的常客笙饮完后醉着就谱出了一首曲子名曰“月下松”，于是好不容易勤劳了一次的康立马又犯了懒病，直接用了好友这首新曲名当了自己的新酒名。风流倜傥的才子喝着人家的酒，醉醺醺也乐呵呵的，丝毫不介意，只道得让他再捎走三坛。
后来昀和梅一同在笙那里为了第二届百川汇而排练舞雩八式时，笙把自己珍藏的酒拿出来给两个小酒鬼分享，其中一坛便是这“月下松”，深得昀心。于是昀缠了康几百年终于又让那懒酒神又酿出了几坛。康在把“累坏了我”的新酿的“月下松“都送给昀时连配方也一并给了她，以求自己这把又老又懒的骨头能多些清净醉酒的日子。
后来望舒苑开办，昀便把一坛酒连带着酒的配方又送给了自己最满意的一个学生——祺。于是也就有了兆安城今日的特产佳酿。
“说起来，不知先生此来所谓何事呢？”
久望向看似真诚发问的祺，又默默望向了天空：他每次来他都能精准猜出他的目的，他不信他这次会猜不出昀来的目的。‘她那么聪明敏锐，应该能看破他的花招吧？’久在心中有点小期待，却没想到昀特别顺从配合地答道：“如今神族和人族间出了这么大的矛盾，我作为仅存的前生神，立场似乎十分重要。不过后来我想起，有一个知道我最爱男子着青衫的存在，他多半也是个上古神，我就觉得呀……得把他也拖进来。然后就找到了你啦。”
昀的好友不多，然而每个都是能让她全身心信赖的至交，其余旁的神啊妖啊对她耍的小伎俩她能一眼敏感地察觉到，对于这些挚友，她却懒得察觉。在面对他们时，她是最放松的状态。
祺便是一个被她认可的好友。名为师生，实为好友。
久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那种娇憨俏皮同杨家村供奉的那副神女图上的一般。
不过等等，话说昀最喜欢穿青衫的男子！？那玟，啊不，祺也是天天青衫啊，他还对她那么熟悉，难道……不对，那他之前为何要给他推荐青衫？
‘该不会是她喜欢他吧？！’墨衣少年觉得今天受到的惊吓有点多。
昀和祺的对话还在继续：“现在神族与人族之战，你有什么看法吗？”昀问道。
祺回答地很利落，宛如一个在脑海中不知道推演了多少遍的答案：“神族必败。”
“为什么？”脱口而出的却是久。昀依旧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甚至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久看着迷之从容自信认为“神族必败”的二神也冷静下来，重新问道：“你们为何觉得人族一定会赢？”现在战场形势没一项利于人族的，而且说这话的是两个神明，有点奇怪……
“不是人族会赢，而是神族必败。”祺的声音令闻者如沐春风，话语却是令久愈发不解。
“除了人族和神族，难道是妖族？”久诧然，妖族因为在这场巨变中受到的波动较小，所以并没有什么剧烈的反应，也没引起他太大的注意。
接话的却是昀：“还有鬼族和魔族……他们终于要回来了。”
这是两个久到最近才不时听到的名字，西方那座拔地而起的神秘城池据说与之前闻所未闻的鬼族有关，而魔族都是些不知如何逃逸出来的游兵散将，就算一时威力巨大……长久来看能成气候？
祺却也十分认同昀的话语：“是呀，先生与那些故友，终于能重逢了。”看到久写了满脸的不解，祺一如往日化名为“玟”的分神温柔为久解答道：
“鬼族的王，应是两千多年前被镇压于冥海大阵的夕神明，昔年曾与先生相熟。如今在天庭巨变下终于冲破了封印。”
昀点了点头：“他是梅的爱人，梅是我的挚友，我与他算相识。”
“而先生的挚友梅，当年为夕奔波，忍辱负重潜伏魔族为神族打赢神魔之战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助力，然而在战争结束后却被神族遗忘，同仅剩的魔族残部被一同逐入魔阳谷。”
昀叹息着补充道：“仅存的那支魔族残部的首领玄，也是我的挚友之一。”
“哎？”久有些意外，她竟曾与魔族首领为友？
魔族在天庭与人族的历史中，可是一个相当臭名昭著的存在呢……不过久相信她的眼光，能让她将其认作挚友，这个魔族首领一定有他的不凡之处。
果然，只听昀对他解释道：“玄是个很独特的祖魔，与其他嗜杀逞凶野心十足的祖魔有些格格不入，在别的祖魔都在想着如何壮大自己的势力扩大自己的地盘时，他却开创了上邪城，一心只想着怎么让生命过得更有趣些……他与夕很像，却比夕更像神明。”
久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昀的解释，然后又谨慎地提出一个心中的疑惑：“不过据我所知，神魔之战已经是两千多年前的事了，他们如今可还……”
昀一时沉默，却听祺道：“故友皆安好，先生可放心。”
昀的眼中有波光闪动：“嗯！”她一定会与他们再相逢的，而且这次，她不会再让他们独自背负那些沉重的命运了。
祺继续对久道：“这两支因神族之故被迫蛰伏了上千年的势力，如今既然有机会翻身复仇，自然不会放过这些神族。”他的嘴角有抹奇异的弧度勾起：“更何况是这些当年与他们有直接恩怨的神族被复活了。”
“据我手中的情报，神族之所以放缓对人族的攻势，主要原因便是派往鬼族的使者被斩了，而前往魔族的使者如今仍毫无音讯。继续屠杀人族，会明显地增强鬼王的力量消耗自己的力量，在如今毫无盟友且还有两大势力虎视眈眈的情形下，他们必须得谨慎行事了。”
昀冷笑一声：“向鬼族和魔族派使者，看来那些家伙是真的没办法了。”
“玟、祺神明消息当真灵通。”久望着已无残液的杯底道。
“多谢久兄夸奖。”祺笑得十分真诚。
只是在久被留在这的几个月期间他告诉久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消息罢了。
“鬼族和魔族的消息连我青鸟一族都打听不到什么，不知祺神明是怎么打听到的？”一直旁听的沨忽然插话问道。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下这些年，别的没什么长进，就是手里积累了些小财。”祺再次为自己的先生斟酒：“再加上兆安城这堵城墙，我许诺他们富贵与如今这战乱时期来自兆安城的庇佑，哪怕他们身亡这份报酬也会延至他们的家人身上……事实上，为我提供情报的这份工作向来是供不应求的。青鸟一族联络百鸟消息灵通，但到底都是自己族中弟子在行事，族长分派任务时还是要着重考虑难易与危险程度的，在个别方面有所不及也是常情。”
“……谢祺神明解答。”道理是懂了但它还是好不服气啊，不过很快沨就想开了：‘算了毕竟没人家那么有钱招玩命的……幸好族长没让我们也玩命。’
“所以，当鬼城已起，魔族寻到出谷之径，人族在屠杀下众志成城时，神族毫无胜算。更何况这些神本来便是逆了阴阳之理而复活的，破坏了世间的平衡，天道也不会容忍他们长久存在的。”
久一时陷入沉思，昀忽然问道：“说起天道，你当年的研究如何了？”
“蒙先生挂念，弟子惭愧，尚无法确切证实。”
“这么说来是有更多线索了？”昀很擅长听弦外之音。
“的确，不愧是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