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想认真做好过某件事。”柳长岁摸着小飞鲸的小脑袋，月夜下又响起田野里的歌声，偶有凉风卷过田野，虫儿们叫得更加欢鸣。
屋里的灯光依旧在，只是孩子的嬉闹声没有了，四人围坐在小木桌前，小木桌的琐碎零件被收拾在一边，桌上摆着两个碟子，四碗米饭，四人举着筷子往嘴里塞着米饭，两个男孩露出满足的笑容，夏荷持着温柔的笑，夏天面无表情，热闹却衬托出静谧。
“呦呦。”小飞鲸拱了拱柳长岁的手，似是在撒娇。
“以前的我见到什么都喜欢，见到什么都想要去学一点，从天文地理、医术炼药到炒菜做饭、打架斗殴，我曾无比热爱这个世界，但……”
柳长岁戛然而止，他突然用手捂住胸口，那里有一颗心脏在“咚咚”跳动，但柳长岁却很难感觉到它的温度。在某一瞬间，隐约有“咔嚓！”声从他胸口里传出，心脏骤停，但又很快恢复有力的跳动。
柳长岁用手抓住自己的脖子，说：“我们该走了。”
“咯！”好像是喉结碎裂的声音，柳长岁闷哼一声，嘴里流出血迹。
再接着他用手指捅破自己的耳膜，血又从他的耳朵里流出来，他把手伸在自己双眼前，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再做行动。
“呦呦！”小飞鲸大惊失色，它慌张地围着柳长岁转圈，用脑袋顶了顶柳长岁流血的右手。
剧烈的疼痛让柳长岁冷汗直下，他难看地笑了笑，摸着小飞鲸的脑袋，艰难地说：“没…没事，过…过几天就…就好了。”
接下来柳长岁闭紧嘴巴，盘腿坐着，用袖子擦干耳边和嘴角的血迹，远远看去，他就像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不突兀，不张扬，这就是真正的“不听不语”，不像以前骗琉生等人，一天只能很少时间来说话。
以前不说话，是不想说，现在不说话，是不能说。
……
柳长岁从舌尖蘸了一点鲜血，在屋顶绘画出一副奇怪的六芒星图案，血色而妖异的光在屋顶的瓦片上一闪而逝，这块瓦片下方正是夏荷。
柳长岁拍拍小飞鲸的脑袋，小飞鲸会意，它略有些不高兴地吐了吐舌头，飞低了身子。
柳长岁侧坐上去，小飞鲸向下一沉，稳住了身子，然后它摇动双鳍，鼓足了劲朝着柳长岁指的那个方向飞去。
可能是嫌弃小飞鲸飞得慢，柳长岁抓了抓它的尾鳍，夏夜里有一道黑光窜过，远远抛下了他（它）身后的常水村。
……
在天上南边的平原上，有一座庞然大物坐落在那里，它的形状像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鸟雀，它是一座城，朱城。
坛城那样的小城无论是建筑物还是习俗文化都远远不能和朱城相比，在朱城，外围的百米城墙其实就是摆设，真正能够抵御外敌的，是那些铭刻在城墙脚下的赤色符文，也就是，阵！
朱城的建筑物以红色为基调，淡红色的瓦片、深红色的墙壁无不流露这座城的百姓对红色的执着与热爱。
夜晚红色的灯笼挂在街道两旁，把原本土黄色的石板路也映成了红色，有酒楼林立在街道两旁，有花枝招展的美丽艳女如雕像般站在酒楼门口两侧，她们并不招呼客人，她们的工作如柳长岁曾经站街一般，只负责站着微笑。
这是一条正经的街，名为红酒街，这是朱城最有名的街道之一，虽然建筑并不高大，但这里却有着朱城最美的酒和最舒适的雅阁，是朱城大人物最喜爱来消遣的地方。
街道上人来人往，有闲情逸致的青年携手佳人穿行在这喧闹的红酒街，手里举着红色的油纸伞更添几分景美人更美的情调。
突然，红色的油纸伞更加艳红，宛若烧着了一般，伞下的青年喉间发出嘶吼，他脸上青筋暴起，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绝望地看了眼身旁不知所措的佳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啊！”红色油纸伞摔在地上，那位佳人被吓得瘫软在地，街道上的行人如避蛇蝎般远离，有人呐喊着：“天折！天折啊！”
街道上的骚动很快引来红酒街的治安人员，治安人员看了眼后立马联系他的上级，不一会儿，红酒街就来了一位风度翩翩相貌不凡的白衣公子，他叫雀红，是朱城尊者“雀氏”的亲孙。
万里红中一点白，雀红一身白衣在红酒街格外显眼，但没有人觉得他张扬，十九岁的他已是暇生境的修道者。
实力意味着地位。
……
“这是第几起‘天折’了？”雀红问他身后的一位胖子。
胖子名为万红茶，是红酒街的管事，他腰缠万贯，在朱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此刻他却满脸谄媚，奉承地说：“这是本月第三起。”
所谓天折，就是天要折你，人会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分身份突然暴毙，杀人无形，且像病毒一般散播传染，与其说它是一种病，不如说是某种诅咒。
“自从圣人十三年前降下真容之后，就再也没发生过。”
“十三年前？”
“嗯，剑主持剑入朱城，自那以后天折就消失了。”
“那为什么现在又出现了？”雀红淡淡地问，万红茶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苍白，剑主，是庇护一域之地的圣人，如果剑主陨落，那……
万红茶觉得有些冷，裹紧了自己肥胖的身子。
“还没有确切消息，不要乱说。”雀红吩咐万红茶，雀红忽然想通了为何他爷爷会突然出关，提出四大城池的结盟。
“是。”万红茶点头，捏了把手里的冷汗。
“以前怎么解决天折的？”
“……”万红茶凑到雀红耳边，密语了几句。
“以前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我还有事，先回去了。”雀红冷着脸，圣人已死，那圣人订下的规矩也就可以不用遵守了。
“是！”万红茶颤抖着肥硕的身子，觉得更加冷，但却不敢抗议。
“联系守城将领雀岩，他会配合你。”
“是。”万红茶注视着雀红离去的背影，在他的眼里，那身白衣上面沾满了血。
当天夜里，从朱城城墙上跃下一些黑衣人，他们成群结队朝着朱城附近的某个村子掠去，他们眼里泛着寒光，比天上那轮寒月还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