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酒街,一把把白色或是红色的油纸伞撑起,豆大的雨点打在伞面上谱写出一首别样的歌,街路两旁的棱檐瓦角伴着合奏,行人不禁痴了、醉了,于是想挑一座上好的酒楼饮上一杯。
紫木轩,有琴师在大厅中央弹奏优美的乐曲,吸引来一把把油纸伞在紫木轩门口收起,一对对相约的佳人相拥而入。
帐台的阿玉忙着招呼客人,柳长岁跑过来跑过去坐着杂工,小飞鲸跟在柳长岁的屁股后面呦呦直叫,帮不上忙。
柳长岁忽然捂了一下喉结,“吭吭”两声清了清嗓子,他总觉得那里面藏着一口吐不出来的痰,堵得他很难受。
“喂!别偷懒,我看着呢。”阿玉大叫,她按老板娘的指使尽力压榨柳长岁,不放过任何机会。
柳长岁无奈,只得继续跑腿,无意间他往窗外瞥了一眼,一道红色的身影划破雨幕,直奔城外而去。
柳长岁僵直了身子,一丝不安从心中升起,但一对微笑的情侣招呼他,看起来他们需要菜单。柳长岁只能怀揣些许不安,继续当着跑腿的。
……
夜阁,乌云遮蔽了月光,让那位坐在窗边的婀娜女子脸上一暗。
“怎么忽然下雨了?”冷莲伸出玉手,从窗外接了一滴雨放在琼鼻前闻了闻,“雨中弥漫着离别的味道。”
她蹙起柳眉,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抬头望见了那道红色的身影。那张熟悉的脸,白净却刚毅,只不过他现在好像格外焦急,连和她打声招呼都没空。
冷莲望了一眼他前去的方向,她咬了咬嘴唇,第一次想要反抗这座城的意愿。她曾因为那位女子被雀氏禁足,即使身为暇生后境的修道者,她仍不敢反抗雀氏老祖,但此刻,她忽然有一种冲动。
“如果我现在前去,是不是也可以变成凤凰,和他(她)同行?”
冷莲又饮了一杯酒,但这次俏脸却没有绯红,她露出平常冰冷的脸,凝视着那位红衣身影离去。
风雨破窗,佳人依旧。
……
很多时候,一座城下雨,那城周围的村子也会下雨,而且下的更大。
城里有来往的行人稀释风雨,但村子里,只有那个男孩奋力奔跑在泥泞的土路上。
雨水溅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就算他不想哭,这时候看着也像哭了一样。
他跑着,跑着,不知道该跑向哪里。
他身后,远处烈火还在燃烧,硝烟仍成股成股地升上天空,大雨没有熄灭地狱般的烈火,也掩盖不住凄厉的哀嚎,是的,常水村已经从咆哮变成了哀嚎,遍野哀嚎。
“爷爷!爷爷!……”
“奶奶!奶奶!……”
“……”
夏雨能清晰听到同村的孩子在哀嚎,他擦了擦脸上的雨,眼神坚定,柔弱的少年这时候展现出了超乎想象的坚强。
他向村头那座篱笆小院拼命跑去,那不是救命稻草,他只是想在烈火还没来得及蔓延到那座篱笆小院之前,告诉他们,跑,快跑!
“踏踏。”现实有的时候会让人绝望,而这种绝望,会让一个刚学会坚强的孩子脚踩在崩溃边缘。
那位黑衣男人像一座大山挡在夏雨面前,他背对着夏雨,眼神冰冷地望着夏雨想要前往的方向,那里有一座他要寻找的篱笆小院,他叫雀岩,是这批黑衣人的头领。
“哇啊!”夏雨发疯似的怒吼一声,他抓起一把泥巴扔向雀岩的脑袋,红着眼握紧拳头紧随其后。
雀岩歪头躲过那滩玩笑般的泥巴,朝后猛踢一脚,精准而有力地踹在夏雨腹部,“砰”一声传来闷响。
但,感受到从脚踝传来的重量,雀岩回头,本该被一脚踹飞的夏雨死死抓住他的腿,夏雨像一只恶狼一口撕咬在他的腿上,咬烂了裤腿,深深咬在肉上,有血从夏雨嘴角溢出来。
疼痛传来,雀岩眼神更冷,他大手抓住夏雨的脑袋,一拳击打在夏雨稚嫩又倔强的脸上。
血从鼻尖溢出,眼角也被这一拳打烂,夏雨感受着脑袋的沉重,牙齿更加用力。
“砰!砰!砰!……”
泥泞的土路上,有一道幼小的身影像树懒一样死死抱住他怀里的“树木”,那棵“树”用“树鞭”无情抽打在他的脸上、肋骨上、腿上,那道幼小的身影只顾死死抱住,死不放手!
……
常水村村头那座篱笆小院,一家三人正站在雨水里死死盯着远处烽火遍地的村庄,他们隐约可以听到一些凄厉的哀嚎,脸色铁青,却无可奈何。
“夏日,爸,你们走,越远越好!”夏荷脸色凝重。
“笑话。”夏天嗤笑一声,打铁的人本来就长有一副刚硬的身躯,虽然荒废了几年,夏天站在夏荷身前还是显得有些高大。
“以前是我做父亲的不好,没有跟在你身边保护好你,但现在,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在夏天心里有一根深深的刺,他的女儿本该是人前最耀眼的公主,可后来却成了别人口中卑贱的哑巴,他恨,但他不知道该恨谁,只能恨自己!
常水村没有人知道夏日父亲是谁,夏天也不知道,他只记得那日杨絮飘飞,像极了雪,他的女儿央求着他生下孩子,脸色苍白!
夏荷微微张口,想再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她蹲下身子摸了摸夏天棱角分明的脸,温柔地笑了笑,这是她的孩子,他没有父亲。
夏荷闭上眼,那是一个她不愿想起来的噩梦,梦醒了,夏日也就有了。
她犹豫过很多次,她甚至拿刀子指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但当夏天呱呱落地的时候,她心中的惶恐、不安、悔恨也就都落在了地上。
生命是一个奇迹,奇迹会引发另一个奇迹,这是一个关于母亲的奇迹,美丽且强大!
……
“妈!我要去找夏雨!”夏日眼神坚定,脸色冷酷。
夏荷来不及回答,从院外那条土路上忽然传来脚步声。
“踏踏,踏踏……”有人踏着泥水由远及近,待看清时,有一个梦魇般的声音传来:“不用了,夏荷。”
夏荷的笑容陡然凝固,脸色渐渐阴沉。
有一道微风拂过脸颊,夏荷没来得及阻止,夏日已经猛地冲了出去。
黑衣人看着冲来的男孩像对付夏雨那样踹出一脚,但从小习惯了打架的夏日机敏躲过了这一脚,夏日跳起身子,握紧拳头击打向他的脸。
“啊!!”
黑衣人避开,后撤步,一拳击出,正中夏日胸口。
“啪!啪!啪!”瘦小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飞,夏日在泥泞的地面连着打了几个水漂,夏荷猛冲过去抱住了他。
“咳咳~~”夏日挣扎,眼睛直勾勾盯着黑衣人手里提着的那个男孩。
夏雨被黑衣人提在手里,像一只死狗,他眼角嘴角淌着血,奄奄一息,模样凄惨。
“啊!!”夏日从夏荷怀里挣扎出去再次冲向那个男人,眼里充斥着不死不休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