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别的夫妻两个都一起在外打工，过年时候纷纷将钱带回家，小羊看着也是眼热，曾动员自己的丈夫一起出门打工，趁着年轻，身体还可以，多挣些补贴家用，再说两个孩子在念书，将来需要的也是钱。只是就算说的吵起来，丈夫也是不愿意出去挣钱。即使是老大考上大学的时候，他也不愿意出去，在村里守着两块儿土地和一间药铺过活。
直到老二考上大学的这一年，丈夫主动和自己说起要出来打工。当时小羊还是有些惊讶的，想是他胡说来着，想当初自己劝了又劝也不出来的人，如今竟然主动要出去打工了，不管原因为何，真的能去的话终究是好的，不管怎么说，两个人在外面终究还是有个照应。小羊曾仔细的问过丈夫，自己愿意出来打工的原因在于：他认为自己不出来的话是不行的，两个孩子都要念书，都需要钱的。只是在小羊看来，丈夫嘴里所谓的挣钱，就其后来的工作情况和消费来说，倒是没有挣到多少钱的。
过完年，小羊和丈夫一起来到了北京。丈夫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地铁上做了半年的保洁，第二份工作是在一个地方做的保安，第三份工作还是继续做保洁。这三份工作的一个共同点是工资都很低，而且丈夫来北京呆了一段时间以后还是找不到工作，常常出去找不到工作就回来了，还得小羊带出去，帮着找工作。小羊也时常劝丈夫，做一份工作是做，做两份工作也是做，多挣些，除了孩子的学费还可以攒一些，以备急用，只是丈夫从来不听自己的，这次也不例外。后来，小羊索性放弃了让他找两份工作的心思。劝他的话也变了，一天做八个小时是做，做十二个小时也是做，还不如多干一会儿多挣些钱，反正你回来早了也没什么事情，还要做饭，到时候回来的晚了我们可以一起做饭。丈夫还是听不进去，依旧的晚出早归。
在北京打工挣钱的人多得是，为什么偏偏不能落在他的身上呢。在小羊看来，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比起工资高的工作，他愿意干那些工作时间更短的，即使工资很低。他倒是希望小羊一个月能挣个万八千的。二是，丈夫向来聪明的很，这次索性也用在工作中了，比如，他不止一次的在清洁的地方放上清洁牌子“小心地滑”，他自己在里面睡大觉，有一次还叫检查的人拍了他偷懒睡觉的照片回去，他自己都不知道。终究，他偷懒不好好干活的事情还是传到了领导的耳朵里，他被叫到跟前批评了一顿，末了领导还叫他辞职，不要再在这边干活了。后来还是在小羊的劝说下，他又继续干了十来天，最后辞职回家了，恰好是那个六月，北京正是热的要命的时候。丈夫依旧的像每年一样要回家去收麦子，只是这一去就不如如他平时念叨的，我回去就再不来了，这次回家就没再回北京。到九月份，两个孩子就要交学费了。
说起丈夫挣钱这个事情，小羊对他，真的是说不尽，道不完了。在小羊自己来说，不来就不来，来了北京就好好干活。只要身体好，没有病痛，活就是人干的，闲呆着做什么呢。挣些钱回去，添置些东西，家里用着也宽便些。人活着要有意思，有意思就是日子要过得有劲，日子过好就是有劲。
可怜丈夫不好好干活，不好好挣钱，凡事凑合的过去就可以。不论是年轻的时候以他所谓的“差不多”盖的住了二十年的“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漏雨的房子，还是嘴里说了十来年到现在还没有弄好的用来挡雨挡土现在屋顶依然往下掉土的顶棚，或者是厨房灶台正面露天的一下雨就有雨和水泥浆流进来的搁置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土窗户，亦或是因雨天而要做一个用来存放烧炕燃料的却十多年来依然没见着面的草棚，还有当初为了省钱选的差不多的木头使得雨天屋檐上流下来的雨能溅到厅堂正屋里面去。
丈夫挣得不多，开销还大得很，租的房子要付房费，每天都要抽烟，还要吃的好一些，平时下班了在屋里也就是看看电视，斗斗地主，差不多在自己要回来的时候做顿饭。每年偏要回去一趟，这车票就是一项不少的支出，回家收麦子，种麦子也需要钱，回去的时候还要穿的体面些，裤子到鞋都要换新的，一来二去的总是离不了钱的事情。给丈夫买裤子和鞋，小羊从来都是买好的，偏着丈夫，穿着新裤子和鞋回去就下地干活了，也不换件就得穿着下地去，所以回来的时候，这新鞋新裤子就不成样子了，糟糕的是，每年回去的时候都是这样子。况且，家里没什么人，就一个婆婆，原本吃不了多少，丈夫偏偏要种那几亩地，每年来回的跑。再加上那样子糟蹋自己买的那么贵的裤子和鞋子，再一想到，自己打工这么多年，都没舍得给自己买过那么好的衣服和鞋子，他穿在身上也不知道珍惜的，净糟蹋了，气就不打一处来。
想起他曾经有一次是身体不舒服，自己在外面也时常不放心，担心他自己一个人睡着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后来一起出来打工，又想着两个人好歹有个照应，可惜现实并不是这样。外出打工将近二十年，从未见他真心叫自己回家过个年，倒是希望自己一年年的在外面拾黄金。动不动的给自己发脾气，一生气起来就没有好言好语，更有甚者不理自己，打电话也不接，就算是打电话要给他钱也不接。动不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吼自己，这倒还可以，毕竟自己是自己人。过分的是，有一次竟连平常交好的帮自己忙的一个人，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他是废物。小羊就觉得很不妥了。将近60岁的人了，你这样子说人家，人家不要面子的呀。自己也不是二十多年前的自己，没靠丈夫穿一只袜子，也不用伸手向他要钱，也不用听他“你也没光着屁股到处跑”这样多余的话。更没必要受他的闲气。忙完家里的事便出门打工了。他们两个又是长时间的置气，前段时间感冒那么严重的时候也不见丈夫打电话来问一声，小羊的心是渐渐的凉下来了，也慢慢的看开了。人不能太善良太好，太好了别人把你当傻瓜呢。
丈夫也曾向女儿提及，他不喜欢在城市里面呆着，还是喜欢老家下乡。自己在乡下呆习惯了，那里空气好，水都要比城市的好喝，而且自由，自己种着那二亩三分地，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北京那么大，一出去连个路也不好找，自己很不习惯。做着刷马桶的工作每天被人呼来喝去的，一点都不被人尊重，受气不说，还不自由。况且每年的冬天北京累的要冻死个人，夏天更是热的人睡不着，家里可就凉快多了。小羊觉得，他是在家里摆谱摆习惯了，到了北京没人理他，还被指挥来指挥去的，心里受不了了，做的更是打扫卫生的活，更没人看得起他。心理落差大的不止一点点。
在家里的时候，除去收麦子这样忙碌的时间，其余时间是雷打不动的午睡。有自己洗衣做饭伺候的好好的，做的不好的时候，还扯着嗓子吼自己，更年轻时候就是挨打了。因为会一门手艺的缘故，在村里也受了别人不少的抬举。到北京以后，是什么也没有了，上班以后被呼来喝去的，不敢发脾气，下班以后还要给自己做饭，自己也不是当初那个守着挨骂挨打的自己了，自从能挣钱以后，自己底气也硬了，以前不敢说的话敢说了，不敢做的一些事也敢做了，也不再怕他了。比如让下班早的丈夫给下班晚的自己做饭这件事，换做是以前，不管下地干活回来多晚，做饭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委屈的很，每每向女儿提起妈妈又和自己吵架了，让自己做饭啦，就是个旧社会的地主婆一样。小羊觉得丈夫在自己的身上造过孽，将来就算是丈夫瘫了，也不要管他。但这也只是在气急的时候，这个想法在心头一掠而过。毕竟是一家人，她还是希望他好的。自己也还年轻，是要一起过日子的，遇上这样的人也是没办法的，还能怎么着。只能是一个家好好的往一起了想，不然这个家也就不是一个家了。
这么多年来，村里一家家的不是盖了新房，就是在市里买了楼房，自家的还是二十年前那个漏雨的因地震而有裂缝的砖土混合房。再怎么着，也要得自己动手干活才行，再聪明又能怎么样。就自家周边，自己村、隔壁村这么一圈比过来，自己能比过谁，谁家又过得比自家差，这么些年，若不是自己在外挣钱，两个孩子的学费都不知道从哪里出来，整个村子的人又有把你当个人来看。不管到什么时候，自己不做出个什么事情来，没人会看得起你。人活得怎么样呢，也不见得，就见的对一个人好，也就那么一个人常往来，在人多的时候还被骂做废物。吼过小羊以后，小羊私下里和他说过“有我总比没我强吧，你这样子吼我，我还是我，别人看了也笑话你，有事情可以好好商量，一句话好好的说是说，不好好的说也是说，你怎么就不能对我好好说话呢？”。真是过火了，也就是对他太好了。他再没有理的，也要和你争着说成是自己有理的那一方，你是没理的那一方。这次事情以后，也不叫小羊干活了，小羊也是乐的清闲了，现在两口子过日子谁靠谁呢，也就是一个做轻一点的活，一个做重一点的活。只是和小羊置气期间就开始吼自己七十岁的娘了：“这个做不了，那个总可以吧”，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老娘也在儿子吼的时候不出声了。
自从分家以后，要钱的时候还愿意给些，之前的时候说起要钱买件衣服穿，丈夫总是拿你也没光着屁股到处跑这样的话来搪塞自己，许是收了婆婆的影响，一家人都是一个样子的，他们打架的时候，婆婆说“好的不挨打，挨打的没好的”，公公则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在小羊看来，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也不晓得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自从分家以后以后，不打架了，要钱也给了。比之前是好了很多了，就是这脾气还是一样的让人难以忍受。让他自己待一段时间，好好感受下自己的好。不过丈夫总是舍得对自己好的，在西瓜最贵的时候都能买回来吃，赶集的时候也买些自己喜欢吃的水果。
自己还是要对自己好一些的，想想打工这么些年，也没给自己买件好看的衣服，也没吃什么好吃的，想起来就觉得自己挺吃亏的，真到了给自己花钱的时候就舍不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