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眼见吕治跌倒,皆不知为何事情,不由得诧异,面面相觑。这方羊子听到“扑通”一声响,调转马头回来,飞驰到吕治身边。方羊子立起左手掌竖起四指,大拇指紧贴掌心,吕治见他回转来,大喜,又见他竖起四指,喃喃道:“四百两啊!”吕治额上滚下几粒黄豆大的汗珠。方羊子道:“你同意吗?”吕治一时全身冰冷,脸色苍白道:“你,依你便是。”他慢慢的爬起身,无可奈何。吕治家财万贯,可他很在乎四百两银子,便是一文钱他也放在眼里。这一次买卖赚九百两,方羊子便分去四百两,凭什么呢?他只想付他二百两。但他知道,那一条路很凶险。这一伙人不得过卧牛山,他欠他们的二百两银子,还将失去他往昔的声誉。他一样很在乎他的名声,他要别人恭维的叫他“吕大善人。”而不是围着他要债。他无精打采的站起来,踉踉跄跄朝回走。太阳又红又圆,阳光普照,野草微黄,树叶渐枯,但还是绿颜色,四处满是苍松翠柏,四个车夫口半张着,紧锁双眉低垂着头。四辆车上的年轻农夫,一个挨着一个挤在车厢里,他们一脸的茫然,忧愁的望着蔚蓝的天空,他们看到吕治摔倒了,又爬起来,面色阴沉着正向他们走来。一张张满是灰土的脸惊恐的望着他,他们很怕他,他们给他做牛马的活,吃着青菜汤窝窝头,每一顿饭都吃不饱,他们毫无怨言,仍旧怕他。他们像一个个绵羊,听话懂事,吕治说你们坐好了,半途不许下车,不许乱动。他们便安静的坐着,腿脚都麻木了,仍一动也不动。吕治强打起精神跨上自己的枣红马,四个车夫匆忙上车,吕治吆喝一声走吧,方羊子骑着马在前,他在后,四辆驴车缓缓前行,这一条长路平坦宽阔,如一条大蛇横卧山涧,吕治一路无话,今日很安静,昨天来时还遇到两个高个儿的山匪,一个挎着大刀,一个背着长矛,土匪并不强壮,但眼睛是直勾勾的,发出的莹莹白光教人打个寒噤。卧牛山下十余里路无一个人影,吕治和车夫恨不得插翼飞过,但方羊子骑得马慢悠悠的走,一行人也只得缓慢前行。过了卧牛山,又一个时辰,到达一片茫茫沙滩,远远望见依山而居的三五户人家。驴车突然停下,四个车夫陆续大吼道:“快滚下车,各回各家,”车上衣衫褴褛的汉子们一个个从车上跳下地,有的“哎哟”呻吟着,车厢坐的时间久了,腿已经麻木。一个瘦骨嶙峋的汉子冲着吕治道:“大爷,不是到这里做工吗?做什么呀!”吕治受了方羊子欺负,正气忿着,便催马过去,从怀里掏出马鞭,“啪”的一声,正刷到那瘦子脸上,瘦子一手捂脸道:“干嘛打人太不讲道理。”吕治喝道:“你们该走啦!走吧,都给我滚,我给你们吃喝,养着你们,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们该回家啦!”诸人心里纳闷,异口同声道:“你不是教我们到这里做工吗?原来骗我们,我们七个月的工钱呢。”四个车夫吼道:“你们别嚷嚷,要钱一文也没有。”三五个农夫忿忿不平道:“不给钱好哇!我和你拼了。”四个车夫从腰里抽出短刀,凶神恶煞的说:“你们寻死吗?”这一伙农夫一时愣住了。吕治哈哈大笑道::“我给你们每个人两吊钱,好聚好散。”他的马鞍上放着沉甸甸一个大麻袋,两个车夫过来抱过麻袋,吕治打开袋子口道:“愿意领的快过来。”众人人无可奈何的排起一条长队,大家皆愁眉苦脸,吕治道:“难道死了爹娘吗?”也有十几个汉子叉手而立,决定一拼。待那钱已发罢,这领过钱的一群人自散了,这十几条汉子便围过来,直问吕质讨工钱,四个车夫握拳便打,吕治勒马往后退,方羊子拍马往前冲,四个车夫与众汉子厮打一团,方羊子伸展双臂一手攫一条汉子,只是乱掷,吕治胆战心惊,眼也看得花了。汉子们倒下又爬起来向前冲,两个车夫倒下,额头淌血。方羊子急了,手执马鞭乱打,鞭声呼啸,挨者皮绽肉裂,,众汉子见他凶狠,忙不迭地退闪,此时方羊子杀心已起,只骑青骢马左冲右闯,吕治只怕惹下大祸,急得大叫住手。方羊子那里肯听,左一鞭右一鞭,一个汉子十七八岁年纪,胆怯了,撒腿直往西边蹿,方羊子骑马直追,眼见上了土坡树林,方羊子赶上当顶就一鞭,要打的他跪地求饶。只见他一鞭下去,夹着风响,方羊子道:“留你,”一句“一条狗命”还没有说出口,只见一条人影一闪,手一沉,手里长鞭坠地,那人口里道:“是你,可找到你啦!”方羊子定睛一看,不由得一惊,拍马便走。那人一个飞身跃上马背,方羊子也已经立在马鞍上,方羊子连踢三脚,每一脚使出十分力,那人一个倒仰,手攥马尾,身子左挪右避,他三脚皆踏在马脊背上,青骢马吃痛,长嘶一声,四蹄跪地。那人在地上打个滚,翻身凌空,一手撒下一把细粉,红色粉尘罩住方羊子,方羊子大叫:“饶我一命。”只听那人道:“你指使我错伤无辜,又差点要了我性命,我让你尝一尝化功粉的滋味!”方羊子强撑起身跪下道:“我知错了,是十三刀要害你,我绝无此意。”那人怒道:“你为何伤害他们。”方羊子眼睛一瞟,只见吕治骑在枣红马上神情惊慌,意欲逃走,但有两条汉子拽着马嚼头。汉子们见方羊子已被降服。当下便有一个人跪到那人面前说道:“大侠,不知你尊姓大名?”方羊子道:“他叫十三郎,我的朋友,”汉子一怔,十三郎指着方羊子道:“我可不是他的朋友。”汉子道:“那就好,这个恶人和吕老爷一起,不付我们苦工钱,还打骂我们,我的一颗牙齿也被他打落了,”十三郎气得头发直竖,说道:“他打你一鞭,你便还他两鞭,他打你一拳,你打他两拳。”汉子们齐声叫好,吕治吓得半死,哆哆嗦嗦被强拖下马。吕治和两个车夫跪着,还有两个车夫不能起身,被方羊子给打晕了。吕治道:“我只有一百两银子,还有这一匹马,”众人乱哄哄道:“那走的有一个是我表弟,有一个是我侄子,”十三郎一一照发,发罢,还多出五十两银子,原来有的人无亲无故,就只得两吊铜钱。所以余银五十两。众汉子非让十三郎收下,十三郎全部分给负伤者。一个汉子气不过拿马鞭狠狠在方羊子背上抽了一下,方羊子中了化功粉,全无抗御之力,这一鞭抽得他哇哇哇大叫,眼泪禁不住流出。其余汉子都嚷道:“你也知道疼,原来是一个懦夫,”方羊子羞惭难当,说道:“我身上还有一百两银子,一只飞天玉鼠。你们莫打我,我全给你们,”十三郎欢喜道:“老爷有救了。”众人又指着方羊子道:“我们一分不要你的,教你莫逞强欺压人。”各人既拿到钱,俱想念自己的父母妻儿,一时,一起跪到十三郎膝下,十三郎也忙跪下还礼,诸人千恩万谢自散去。吕治道:“饶我一命。”方羊子也道:“求你饶我这一次。”十三郎道:“你们跟我走,凡事须听从我吩咐。”
这老者大半日不见十三郎,心道:“我的天哪!那有什么猎物,养好伤你该走便走吧!”这老者只熬着一锅粥等他,十三郎同二人走一段路,便说:“你们太让我不放心,若不显手段,只怕你们不服。”二人道:“天啊,”还要在说,十三郎已扯了一把黑豆草,用手使力一攥,流出红汁,在两人眼睛上各点三五滴,两个人暗暗叫苦,一时看马变成了八匹马,看十三郎成了四个,路有四条,十三郎道:“跟着我走,有一丝歹意,教你们全瞎了眼睛。”两个人无可奈何只得战战兢兢的跟着他走。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一排荒凉的土房前,一个老者正在锄地。十三郎大喊道:“爷爷,我回来了,我给你带了药。”老者放下手里的锄头,十分高兴。“你饿了吧!”“嗯,我非常饿。”“爷爷问:“那两个人是”“我的侄子,他们已经吃过饭,他们得了一种骨病,身上很痛,只有活动啊!他们才会康复,譬如挖地啊!砍柴,”爷爷唬得脸都黄了,真是一种可怕的病。爷爷说。十三郎拉开吕治悄悄对他说:“谁先挖完一亩地砍够五十捆柴我便医好他的眼睛。”他又对方羊子说:“你努力吧!你如果不能胜他,我只有一粒解药,你眼瞎了很可怜的。”方羊子道:“镰刀呢?铁锄哩!”由于视力不清,方羊子一锄挖中吕治脚后踝,不一日砍柴,吕治又一刀砍在方羊子左臂上,两个人虽然都负伤,但仍日夜不息的劳作。飞天玉鼠药效神奇,喝过一副药,老者的腿就不瘸了。
一连三日,所有的田地都耕种毕,十三郎杀了一匹马,用盐腌渍,柴木堆满一院,十三郎辞别,把那一百两银子也放在自己的床头,并用棉被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