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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探亲

安公公让设计加工的那几件东西被宫里的新任总管李莲英拿走了之后,德风心也就平静了许多。一个是没有误了人家的喜事儿,再一个就是不枉他辛苦一番的设计。要是卖给了别人,总感觉怪怪的,似乎是物非昔人,张冠李戴似的。像是对不起谁似的,这下总算是一块久久悬空的石头落地了。

多年下来,他自己觉得多了几分惰性,少了几分动力,年年有钱捎回家中,亲人们的生活得到了改善,温暖有了保障,这也是他有些懈怠的原因之一。可他也时常告诫自己,提醒自己,越是有这样的想法,越是要努力攀登,艺术是无止境的,要精益求精,做人儿要坦坦荡荡,做事儿要无愧于心。追求的最高的艺术境界就是要提升自己,达到一个完美的艺术境界。

多年的身在他乡,对家人少了许多接触,对老人少尽了孝道,爷爷的去世令他难过许久,一想到他在世时也住上了孙儿挣钱盖起的新房,也有了些许的安慰。

二弟的病痛失去了最佳的治疗时期,这与农村的缺医少药,条件简陋有着切实的关系,这使父母增加了许多精神负担,对此他也颇为芥蒂。他不是张仲景,不懂医道,配不来上好良药;他也不是华佗,更是无力回天,换回一个完好的弟弟。

作为一个七尺男儿,常年在外,自然对妻子就更少了不少呵护与恩爱,对子女的教育和关怀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数。让他安心的是,妻子的通情达理,孝顺父母长辈,教育子女,操持家务,费尽心血。

小立庆天资聪慧,悟性极高,他遗传了父母二人的长处,艺术细胞明显显露,尤其对绘画热情极高,且画什么就像什么,惟妙惟肖。在母亲的指导下,能充分发挥他自己的想象力,德风每年回家时,都能看到立庆的许多画稿,也令他惊讶不已。越是这样,爷爷奶奶就越是宠爱。因为这是他们的未来,他们的希望。儿子靠手中的画笔挣得了这份家业,如今的孙儿也有了他父亲般的能耐,他们怎么能不宠爱呢?且又是长子,长孙。

有一次,爷爷问他,“立庆啊,你长大以后想干什么?”

“像俺爹那样,去京城。”

“去京城又干什么呢?”

“到皇宫里去见皇上,去见太后啊。”

“去见皇上、太后干啥呢?”

“给他们设计好看的灯笼,漂亮的宝瓶,还有,还有好多好多的好东西!”

“为什么呢?”

“去挣钱啊,我要去挣好多好多钱。”两只小胳膊比划着画了一个大圈儿。

“挣来钱又干什么呢?”

“给爷爷奶奶买点心,给俺奶买红纸儿。”

“好孙子,爷爷奶奶没有白疼你,可给你奶买红纸儿干什么呢?”

“让俺奶剪好多好多的花纸儿,贴满整个房子,让咱家的房子好漂亮好漂亮。”

“真是个好孩子,”奶奶说着把他搂在怀里,深情地在他的稚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那以后可要好好听话,认真做事儿!将来像你爹那样为皇帝做事儿,为家人争光,光耀祖宗。”

“嗯!”似乎是听懂了大人们的话似的。也不知光宗耀祖是个什么词儿,什么意思,反正肯定是个夸耀自己的话儿。心里还挺滋儿的。

随着岁月的流逝,立庆渐渐长大,眼下已是十六岁的人了,也算成人了,到了这个年龄,可他游性太重了点儿。逆反心理也随之而来,不听先生的话,书本也看不进去。开始结交一些同龄朋友,整天不着家,地里的活儿更是没有心思打理。家人为了能让他沉静下来,便张罗着为他提亲,好让他收收心,成熟起来,能对家庭有个担当。由于家庭条件好,门槛都被踏平了,媒婆一个个的造访,传递着个个女家的信息,家庭的口碑,女孩儿的人品,相貌,脾性等一一仔细打听落实,像过筛子一样为贾家的长子,长孙尽心挑选着未来媳妇。

经过媒妁之言,父母亲定,总算相中了德平陈家寨一个刘姓人家的一位女子,年龄还比立庆大两岁,不过这也是家乡的习惯吧,说什么女大两金银淌。挑选了良辰吉日,凑齐了三头六面,给二个孩子既定了终身,张罗起了婚庆大礼。

接到儿子要结婚成家的消息,德风当然不能不回去,这是孩子的终身大事儿,又是他唯一的儿子。当爹的哪能缺席呢?再说,天已经凉下来了,又快要过年了,索性等过好了年再返京,这样时间也宽裕,也好与家人多在一起多聚聚,多交流交流。儿子成亲,这家里又多了一口人了,加人添口是喜事儿。也说明人丁兴旺嘛,再过个和和美美的快乐年,岂不乐哉。想到这里,德风来向老掌柜告假,得到允许后,德风做了些必要的准备,安排好厂里的事物,便启程回老家去了。

德风回来后,首先关注的是二弟,看着他在门口跑来跑去,如同个孩子,对德风好像没有什么印象了,似乎忘记了许多东西,只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儿,心里就像针扎一样的疼,“德春,过来,到哥哥这儿来!”

“嗯?你,你叫我吗?”听到有人叫,德春一惊,呆了一下。

“对,是我叫你呢。”德风鼻子一酸,眼泪便含在了眼眶里。

“你是谁?我又不认识你。”

“我是你大哥,大哥德风呀,”德风更难过了,眼泪也夺眶而出。

“是吗,我大哥在京城里做事儿,你怎么在这里?”

“大哥回来了,大哥,回来看你来了,德春!”德风进一步解释。

“看我干什么,你走吧,别看了,我还要跟他们玩儿去呢。”指着一边玩的伙伴们。

德风此时泪水像是脱缰的野马,再也控制不住了,哗哗地地流了下来,看到德风流了眼泪,德春觉得奇怪,伸过手去为他擦泪,“你哭了,你都是大人了,还哭啊,别哭了,我带你一起去玩儿好了。”

德风猛地抱住了德春,哭得更伤心了。

“你把我抱疼了,”德春挣扎着。

“是哥不好,德春,跟哥说,你认得我吗?”

德春瞪着眼看着他说,“不认识,你从哪里来?”

“跟我回家吧,哥给你吃糖果。”拉着他的手。

“是甜的吗?”

“嗯,可甜了。”

说着德风摸了摸口袋,拿出几块儿糖放在德春的手里,“你看。”

“我可以吃了吗?”

“当然,很甜。”

德春剥开了一块儿放在嘴里,一边走一边儿说,“嗯,甜,你从哪里买来的?”

“京城,”德风说。

“是我大哥做事儿的那个京城吗?”

德风心里翻腾着,“是。”

“那你见过我大哥吗?”抬头看着他。

“我就是你大哥,德春,我就是德风。”

“又骗人了,我不跟你玩儿了,”转身抬腿就跑了出去。

看着德春的样子,德风心里难受极了,这么大一个人,一场病生的,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本来到了成家的年龄,可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日子,可现在就如同一个不懂事儿的孩子。还有点儿呆傻,不禁要为他的将来而揪心,心情也更加沉重了。又看到他无忧无虑的另一面,也感到一份欣慰。他活得起码没有心灵上的烦恼和负担,只要供他吃喝,穿着干净还是能够做到的。

小弟一家也过得自在,已有了两个儿子,老大立功,活泼可爱,体壮腰圆,将来一定是个种田的好手。老二立墀,有点儿顽皮,瘦小,和哥哥完全相反。见到两个可爱的孩子,德风把他们叫过来,搂在怀里,真是喜爱至极,顺口问道,“功儿,你长大以后想干什么?”

“跟俺爹那样,赶车上地,喂骡子养马。”说得干脆有力。

“呵,你爹可多了一个好帮手。”

“墀儿,你长大以后想干什么?”又问老二。

“俺呀,整天挑上个担子,拿上个拨浪鼓到处串乡,换针换线去。”

“哟,一个做小买卖的,那也得会吆喝才行啊!”

“我会呀,”神气地说。

“那你吆喝两声我听听。”

“你等等,”他跑到屋里拿来一个自己用洋火盒和廷杆儿,再栓上两颗棒子粒儿做的拨浪鼓,搬起了一个小板凳儿搭在肩头,右手举起拨浪鼓摇了两下,扯开嗓门儿拉着长声喊道,“哎,拿铺衬烂套子来,换针换线喽——”

“嘿嘿,还像那么回事儿,”德风乐了。

墀儿接着又喊道,“唉,我这儿有针头线脑,顶针儿,发卡子,岁数大的,年龄小的,小媳妇儿,大姑娘用的样样齐全,来挑挑,来看看喽!”有人夸他就更来劲了,“我以后还要把担子挑到京城去,那里的人儿也需要这些东西吗,大爷?”

“需要,哈哈哈,哪里的人都需要,”对孩子说,“别说,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德风又对德和笑着说。

“那波浪子一来,小孩儿们儿就跟着转,早记得滚瓜烂熟了。那天,咱村儿来了一个要饭的磕巴,贾本成那二小子还骂人家了一长串的词儿,他们都记住了,墀儿,给你大爷学学!”

立墀开口就来,“磕巴嘴儿,喝凉水儿,凉水凉,吃冰糖,冰糖冰,吃烧饼,烧饼烧,吃火烧,火烧火,吃蜜果,蜜果蜜,吃大屁。”

“哈哈哈,墀儿,这样的话,可不要学,这都是编排人的。”

“还有编排他们家的人儿的呢。”

“怎么说?”

“地方,地方,走得快当,一步五尺,二步一仗,三步一仗五,四步两仗,五步两仗五,你娘是个母老虎。”

“嘿嘿嘿,这又是谁编的?”

“不知道,以后可别乱说去,会惹祸的!”德风严肃地说。

“噢,知道了。大爷,还有一个编排老嫲嫲儿的呢。”

“你学学看。”

“老嫲嫲儿,轧疙瘩,轧不烂,擦菜饭,擦不熟,快梳头,梳不上,快上炕,上不去,噗嗤噗嗤放大屁。”

“哈哈哈,这些小孩儿们儿,真会糟践人。”

对德和说,“我说三弟啊,你这俩儿,一个种地,一个做小买卖,可热闹了。以后不愁吃喝了,可也得好好引导啊。”

“大哥说笑了,小孩儿们知道啥呀,都是一阵儿新鲜,过了这一时,过后还不知怎么样呢?”

“不论怎么样,咱那孩子他有想法儿,不走歪门邪道儿就行,起码是自食其力,比什么都好。”

“这才一点点儿大,还早呢。”

“这老人们都说吗,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你这大的都快十岁了,可不能小看了。”

“你还真当真了?”

“你们两个可要听爹娘的话,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两人拿着个烧火棍和棒秸在旁边开始打闹起来。

“大爷跟你们说话呢,听见了没有?”德和呵斥道。

“嗯,听见了,爹!”

“大爷给你们说的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听爹娘的话,”老大说。

“做个有出息的孩子呗!”老二跟了一句。两人一边玩着一边答着。

“好,真是个好孩子,下回大爷再回来时,看你们学习的怎么样了,我可要检查你们有没有进步哟。”

“嗯!”两人都应道。

看着两个可爱的孩子,德风心里很安慰。接着又对德和说,“要让他们识字,进学堂。不能误了他们的前程啊!”

“再说吧,以后还不知怎么样呢?”

“不可马虎,起码我们尽力了,以后就不会后悔了。”

“知道了,大哥!我会上心的。”

大年初一,前徐家有个叫徐长忠的人,带着孙子来到家里拜年。立庆娘赶忙招待,好酒好肉上桌,热情倍至。临走时,立庆娘还装满一篮子馍馍和果子,再加上一块儿大肉送与他。另外还给了他半袋白面,几挂干棒子,叫德和帮着送出庄儿去,他感激地快让孙子给立庆娘磕头。

送走他们爷孙二人,德风望着他们前去的背影问立庆娘,“他这是……?”

“他们弟兄几个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年年如此,我时常周济他们,我就见不得人家受穷,也是没有办法,那么多人,只有二亩半盐碱薄地地,收成再不好,那就更难了。过年连个饺子都吃不上,去年他实在没法了,到我们家来,借走了半斗麦子,算是有了过年的饺子了,他还说,他要是还不上,就让他儿子还。咱还能让他还吗?又怎么还呀?唉,这咱也是救急也救不了穷啊,唉……”

“这世道就是如此,只要好好干,还是有出路的,吃个饱饭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总之,还得靠他们自己。”德风说。

“谁说不是呢?他们每年农忙时也来给咱忙忙秋收,走时给他拿上点儿粮食。人倒都是好人,老实实在的人。”

“还是缺乏经营之道啊,光靠天怎么行啊!兄弟几个该好好动动脑筋才是。”德风也摇摇头。

“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都有能耐动脑子的。咱也是能帮就帮点儿呗,人家都上门儿了,这大过年的,总不能把人家赶出去吧?”立庆娘又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咱就当是救人了,行善了,积德了。”

“是啊,做了总是有的,人们总会记得你的好的。”

“是啊,你有事儿时,人家自然就会来帮忙的。”

“这叫人心换人心,您做得对!”

“咱只能帮到这儿,其他也无能为力了。”

“你可谓咱贾家的大善人了。”

“瞧你说的,我这是为谁呀?”

“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德风知道母亲的心。

“我这是为你,为这个家铺路呢!”

“还是你想的周全,咱们贾家的大善人!”德风大声地笑着说。他知道她这样做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们,为了维系个人情关系。自己一直在外,人情世故都靠眼前这个心里强大的女人了。

为儿子的婚礼,也为了过个团圆年,德风一直等到正月十五。这是个团圆吉祥幸福的日子,是年后的第一个美好的节日。立庆娘为了这个好日子,与婆婆携手做起了枣泥元宵,让大家尝尝元宵的香甜,体会一下团圆的美好。德风又带着孩子们忙着扎起了象征团圆的灯笼,做个与往年不一样的灯笼。让孩子也看个新鲜,长长见识。德风动手并指导孩子们一起合作扎了一对儿莲花灯,绿色的底座,粉红色的莲瓣灯身,灯口处配以黄色,就似花蕊,夜幕降临,点上蜡烛,通透鲜亮,悬于门口,宛如两只硕大的莲花,显得绚丽多彩,甚是好看。邻里乡亲见了无不称赞,都说,“看看人家,究竟是京城来的,见过大世面的,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式样新颖,大气不凡,漂亮又好看!”

听到别人的称赞,孩子们自豪的劲儿就别提了,小女儿说,“这是俺们和爹爹一起扎的。”

“我还帮忙糊纸了呢,”墀儿也插嘴道。

“你爹的手可真巧,扎出来的灯笼真好看!”邻家小孩儿说。

“俺爹说,他在京城里看到的灯可多了,有好多好多。”

“那叫你爹也给俺们扎一个呗?”

“那可不行,要是你们家也有了,俺们家的灯就没人看了。”

“真小气,不跟你玩儿了。”大家扭头就跑开了。

“吃元宵喽,吃元宵喽,”听到喊声孩子们就都进家去了。

看着花灯,吃着元宵,再看看天上的月亮,在众多小星星的衬托下显得分外明亮,一家人坐在一起,体会着这美好的时刻,享受着这团圆氛围,是那么地和谐美好。

时间过得真快,走亲串戚,忙忙碌碌,十五一去,年就算过好了,好多年都没有这么休息了,与家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既温馨又快乐,很令人回味,可又要远行了,也真的舍不得离开亲人们。

一大早起来,德风一边喝着黏粥,嚼着饼子一边说,“立庆他奶呀,我明儿就走了,”抬头看看妻子,“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有没有让我做的事儿了?”

“有着做不完的事儿,需要你的地方多了,你能做吗?你有工夫做吗?”妻子也叹叹苦境,“其实啊,这家里的活儿哪有个完啊,做不了的,有事儿我就叫德和帮帮忙,孩子们也大了,都能帮点儿了,爹娘也能帮着看着点儿,他们岁数也都大了,我现在一个人也都习惯了,谁让我是你的媳妇呢?”

看着这个家,每一个人,德风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儿,心里充满了五味杂陈。尤其在这要分别的时刻,看看为这个家操劳受累又善解人意的妻子,白发苍苍的父母,他不自觉地流下了泪水,怕被媳妇看见,忙转身拭去。

“爹呀,你就别走了呗,再多陪陪我吗?”听着爹爹要走,小女儿撒娇地说。

“不行啊,孩子,爹爹已经在家里待了快一个月了,京城里还有活儿等着爹去做呢。”

“让别人去做呗。”

“别人可干不了爹爹的活儿。”

“那怎么办呢?”小女儿没有注意了,“那……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干完呢?”心里充满了深深的迷惑和舍不得。

“等爹爹把你们的嫁妆都挣到了就不去了。”

“那孩儿不要嫁妆了。”

“傻闺女,你不要了还有你姐姐呢?”

“那还是要等的,太久了。”埋怨道。

“好闺女,很快就到了。”

“好了,好了,快去跟你姐姐睡觉去,让你爹也早点儿睡,他明儿还要赶早路呢,”立庆奶催促着孩子们。

“嗯,听你奶的话,快去吧!爹爹定会早点儿回来的,放心吧。”德风知道自己在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可也没有办法呀。

小女儿不情愿的去和姐姐睡觉去了,“爹爹,你可要快一点儿挣呀!挣够了就早点儿回来,孩儿想爹爹常常在家,陪着我,也陪着娘。”临走时又深情地补充了一句。

“你看看,连孩子也不情愿让你走……”立庆奶一边收拾着铺盖一边说,她知道孩子这样说,实际上也是自己的心里话。可她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儿,都这么多年了,她也都习惯了。有什么不快,困难,也只有默默地忍受,有时眼泪也只能偷偷地流。

“我也知道你的难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么多事儿也一一解决了,我们也都不年轻了……”有些伤感,“看,你都有白头发了。”

“你不也都一样吗?我不容易,你也不容易,一个人在外边儿,身边没有个贴心人儿。可我又不能陪伴你左右,衣裳破了也没有个人缝补。”

“我也就是个人管个人,怎么都好办。你就劳累了,还要孝敬父母,照顾老人,又要管教孩子,还要操心地里的活儿,你更不容易啊。”

“不管怎么样,家里还有个帮忖的不是?地里的活儿请短工,一些累活,他小叔都干了,也就是还养个鸡,喂个猪,放个羊嘛的。”

“爹娘也老了,这不都需要你照顾吗?”

“这点算什么?谁家不是这样?再说还有老三家的,有人帮忙的,好了,不说了,明儿个你还要赶路呢,”德风媳妇又端来一盆热水,“快抹一把脸,再洗个脚,歇着吧。”一边说着一边又去拿来擦脚的手巾,忽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噢,他爹呀,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你说说看。”

“你看是不是可以让立庆跟着你去学点儿本事儿啊,他的画功也是不错的,这你也是知道的,对不?我想让他给你当个帮手,反正他在家里也帮不了我什么,你看怎么样?”

“这孩子啊,太浮躁,沉一沉再说吧,”想了想又说,“我这一辈子都在外边儿了,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又不能陪你,我已经是于心不忍了,我不能再叫他也出去,这样你就更孤独了。在外边儿做事儿也是很难的,这个我也是深有体会的。再说,有个男人在家里也能出点儿力气。”

“不是还有他小叔吗?这个你就放心好了。”

“先让他在家里做两年再说吧。”

“他还是很想出去的,在平时的言语中,我也听得出来,他不愿意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儿。你就不再考虑考虑?”

“这孩子,土地可是我们的根儿,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基础啊!”德风心里还是有许多的顾虑,也不是完全就不同意妻子的意见,只是不忍心把他们母子分开而已,“好了,不说了,睡吧!”德风心里有自己的打算,自己的注意。

由于德风的坚持,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上了炕,吹了灯,暖暖的热炕,温馨的被窝,二口子依偎在一起,回味着往日的温情,在不知不觉中甜蜜地进入了梦乡。

正月十六一大早,天还未亮,立庆娘就起来烧水做饭,为远行的丈夫做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也为早起的父母送上新的一天的问候。

吃了面,向父母打了声招呼,看了看熟睡中的孩子,又望了望儿子新房的门口。“我把立庆叫起来送送你吧?这天儿还没亮呢,叫他跟你做个伴儿,也好说说话儿。”

“算了吧,让他们多睡会儿吧。”

“这对年轻人,真是的。都成家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孩子们刚成了亲,还正是黏糊的时候。”

“立庆这孩子也没个脑子。”

“算了,我走后,家里就全靠你了,你就多费心吧!”

“这还用说吗,孩子们也可以帮帮我了,再说,有了儿媳妇儿,这就多了一个帮手了。老人们也能帮点儿,还有他叔可以帮忙的,你就不要记挂家里的事儿了。你自己在外边儿也照顾好自己,啊?”

“放心吧,我一个大男人什么都好办。倒是你,一个女人家,难为你了。有事儿就和德和商量着办啊?”

告别了亲人,话别了妻子,就要踏上了回京的路程。刚一出门,就见德和套好马车已在门上等候了,德风非常吃惊,“德和,你这么早啊?你也不多睡会儿?”

“瞧你说的,你要走了,我送送你还不应该吗?还跟我客气,又不是外人儿,咱们可是一个娘生的。”

“我是说,还这么早,天还没有亮呢。”

“你不是更早吗?上车吧,咱们走!”德和对大哥说。

“德和,你也不早一点儿过来,也好吃点儿东西,你这饿着肚子能行吗?”嫂子说。

“没事儿,大嫂,回来再吃也来得及,不碍事儿的,再说了,这不还早嘛,回来再吃也不晚呀。”

“嫂子,回去吧。”

“回去吧,啊?”德风望着车后的妻子深情地说。

德和挥起鞭子往空中一甩,“啪”地一声,马车就启动了。

送别了丈夫,立庆娘久久地站在村口,凝视着远方,直到看不见那熟悉的背影和车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慢慢地挪动起那沉重的脚步,朝家中走去。一路走,一路喃喃地说,“又要等待那漫长的一年光景了,真的好羡慕别人,一家人日夜相守在一起,虽然吃苦受累,身边儿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啊,也有个呵护倍之的人啊……可别人未必不羡慕我们,住得宽敞,吃得饱,穿得暖,还有个零钱用。这世上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人家啊,丈夫不在近前,可有儿女的陪伴,该知足了,”想到此,她的脚步也轻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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