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哪里有通知人的?”
少年句句在理,看着他唇红齿白的,颇是好看,我想我要是有这样的面容,也会被良人所待。
可我长得不好看,可见一斑,于是乖乖的还是听天由命罢。
2005年11月25日星期四晴
安然这一场梦做了好久,她看到了只有绿色的世界,整个世界都是棉花,有街坊邻里,还有黄月秋,只要一发烧,她准能梦到这个梦境。
醒来,没有想象中的脑袋沉重的感觉,胃也轻松了许多,白色的天花板,棕红色的窗户,白色的床,房内空气中弥散的是老木家具的古老味道。
这是医务室?
“你醒了?”头顶传来白川的声音。
奇怪,不是张雅陪她来的吗?怎么身边坐着白川,难道她还在梦境当中吗?
安然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胃还是有些不舒服,下一秒又被白川按了下去。
白川冷冷的开口:“这水还没挂完,保胃的。”
安然不说话,躺着发呆,气氛有些尴尬。
“你怎么胃疼了还强忍着?”这是责备的语气,像以前肚子痛的时候徐建国责备她那般,责备却没有责怪的语气,懊恼却又心疼的语气。
“我……”安然无力的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更恰当。“我不知道。”
“傻瓜。”白川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疼吗?”
安然摇头。
白川那时抱着轻飘飘的的安然,打心底恐慌,没有温度的身体,没有血色的脸,苍白的嘴唇。
可后来白川在遇到类似的情况,不会再有这样的恐慌感。
也知道了那是对在乎的人才会有的感觉。
“现在的小姑娘是不是为了美而不惜一切代价哦,上周也有一个小姑娘饿肚子饿到贫血欧。”老钟拿了袋水接上,又捻了捻眼镜,对着安然说。
“我才没有,我一日三餐都有在吃,只是胃不好,经常痛,习惯了,但是这次不知道怎么会痛昏过去……”安然越说越小声,然后把被子蒙在嘴上。
白川瞟了她一眼,不说话。
“哦哟!”老钟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又很浮夸的继续说:“小姑娘这样不行的叻,尽早去医院做个胃镜,老头子可是给你钟告,老是痛也是病,小病忽视变大病,这样一个恶性循环下来,最后遭罪的还不是自己吗?”老钟霹雳巴拉的说个不停,没有给安然解释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安然无奈的点了个头,“知道了。”
“等下这些瓶挂完了,就回去休息吧,我开了两天的药,回家记得按时吃药,好好养胃。”老钟把一小袋药丢在桌子上,转身又躲进了注射室里。
后来老钟告诉白川,他从医几十年,现在又被返聘回来,这四十多年来什么样的病人他没见过?以他的经验来看,这就是胃痛,再痛也能扛着住,那是比不了生孩子的痛,但是以安然的症状和他的判断,有一类人叫做痛觉神经敏感,在人类能承受的范围内,被疼痛折磨到晕过去。
老钟也只是猜测,后续结合症状和表现来判断是否是真的痛觉神经敏感。
毕竟这也算是一种病,也有分轻重急缓的。看的是个人对疼痛的承受范围。
安然就是这样的,只是她自己从来不知道,每次受伤,一点点的痛觉就会被放大好几倍,也许就是因为痛觉神经敏感。
她是个坚强的孩子,那种痛的程度对于痛觉神经敏感的安然来说不亚于生孩子了。但是她一声不啃咬着牙挺下来,挺下来的后果就是倒下。
安然把嘴埋在被子里,小声嘟囔了句:“谢谢你。”
“等会送你回家。”白川无视她的道谢,语气霸道。失了平时的沉稳与温柔,剩下不容否认的霸道和冷淡。
安然想想觉得不妥:“不用了,瓶挂完了就好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白川直接装作听不见,安然讪讪闭嘴。
老钟给她拔了输液,再次嘱咐她按时吃药,再做个检查。安然就低头按着手上的输液贴,嘴上回答着:“好好好,知道了。”
然后弯腰穿鞋,手背上的输液贴被冒出来的血浸湿了,白川瞧见了,眼疾手快的帮她按住了。
白川抓着她的手,紧紧地,有力地替她按着。
安然脸一红想把手抽回来,只见他是真的抓得很紧。“白川,我自己按着没关系的。”
松了手,安然坐在床边,鞋只穿了一只,又继续按着手背上的针孔。
“你是不是怕我?”不怕,不怕,一点都不怕。
摇头。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比如在背后说我坏话之类的。”哪有?
再摇头。
“那你刻意跟我保持距离?”你身边追求者这么多,怕一接近你就被那些护草使者撕个稀碎。
猛摇头。
叹气,白川伸出手使劲在她头上揉搓,头发瞬间变得乱糟糟,“傻小孩。”妥协的语气。
谁是傻小孩了,你才是傻小孩!安然心里暗暗抱怨,嘴角却挂着笑。
嗯,确实是个傻小孩,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孩,他对你好都看不出来的傻小孩。
像个小刺猬把全身的刺都竖起来做防备蜷缩的姿态,把别人的好意相待都隔之千里之外的胆小的傻小孩。
那天,白川走在她的左手边,两排的香樟树已经黄了,风一吹,枯黄的树叶随风飘落下来,落在花圃里。
秋天真是个悲伤的季节啊,像一切都走到了尽头。
“想好了吗,考哪儿所大学?”
“顺其自然呗,没有很想去的学校。你呢?”
“我想去十一中,想尝试一下寄校的感觉。”
“嗯,挺好的。”
“我以后会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风一吹,飘到哪里就落到哪里,落到哪里就在哪里扎根。”
白川皱眉的看着她。
“我实在太讨厌这片土地了,于我而言,没有快乐的回忆。”这片土地只有痛苦不堪的回忆,那些回忆深深扎根在心底,用心头血日以继夜浇灌着,最后开出了一朵除了黑色没有别的颜色的花朵。
那朵黑色的花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你看看你,多像个笑话。
白川转过头看着安然苍白的侧脸,这小小的身体里究竟藏了多少难过却不曾说出口的事,又十分肯定的说:“相信你,这么坚强的安然,会越来越强大的,也会越来越优秀的。”他还在上海的时候,像她这般大的孩子还只会在父母的怀里贪婪的汲取父母给的爱,正常来说,这般的孩子就应该在父母的怀里贪婪的汲取他们给的爱,不是吗?可她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连病了痛了都没告诉他们。
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硬扛着。
俩人边走边聊着,这条平时要走十五分钟才能到家的路。
可今天,好像变得轻快了。
对徐安然而言,白川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也仅此而已,她只能把他当成知心大哥哥。
有时候会嘲笑自己,怎么能把那些情爱的思想套加在这个干净的男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