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他之前,我是讨厌雨天讨厌到骨子里,下了雨的路满是泥泞,有些本就泥泞的路被雨淋湿过后更加狼狈,如果这个时候有些禽兽在上面留下了排泄物,简直诛心。
后来,我遇见他,我们十次邂逅里有九次都是在雨幕里,我不得不开始相信这是命中注定,我爱上了雨天。爱上了雨后的清新气味,再后来,我才知道,我不是爱上了雨天,而是因为下雨能够让我碰到他,如果他也喜欢雨天的话,我便爱屋及乌比他更喜欢下雨天。
雨应该会很难过吧,下雨的时候所有人都撑起了伞,所有人都躲着它。
2011年10月1日星期六雨
……
郑重之前说过,白川的病越发的严重,从之前的半年一次,到现在一天一次。
安然有时候回来,会看到白川坐在桌子前发呆。
她唤他也不应,转过脸来的眼里满是茫然,呆滞了几分钟才认出她来。
“安然。”
安然走到他面前,“怎么了?”
白川摇头,她少有时候会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悲伤的表情。
“我可以忘了全世界,可我不能忘了你。”
“我知道。”
她何尝不想白川时时刻刻都能记着她。
“但,我发现你现在两三天才发病一次,比我们预期的要好。”安然轻轻握住他的手,温柔对他说。
“所以,你不要气馁,都会有办法的。”安然说这话,显然是在安慰白川,也同样在安慰自己。”
间歇性记忆障碍,发病机制尚不明确,没有完美的治疗方案。
阿尔兹海默症的典型症状就是记忆障碍,这类病人会随着疾病的发展,慢慢忘记周边的事,会忘记近期的事,到最后,他们连自己都会忘记。
安然又庆幸的是,白川不是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只是单纯的记忆障碍。
这或许可那一年伤到脑部有关系。
如果,没有找到适合的方案,白川的病情会继续恶化,也许今天会记得,也许明天就永远的遗忘了。
入秋的季节,这个雨水充沛的城市,又下雨了,安然在科室里翻天倒地的要找出一把伞。
这雨看起来是不会停了。
难道又得淋回去了?安然暗暗想,正愁着如何回家,不然也像高中时陈默那样,塑料垃圾袋套在头上吗?
那也太引人瞩目了吧。
安然继续幻想,同事林惠的喊话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安然,事情不是都做完了吗,现在你又忙什么呢?”林惠走了过来,看着安然手里拿着垃圾袋。
“你拿着垃圾袋干嘛呢?”林惠拍了拍她的肩膀,安然忍住笑意摇头,“没事阿。”
转身,“哦,对了,你刚刚叫我干嘛呢?”
林惠用手拍了一下头,“一说话又忘了,护士站那边有人找你,是个又高又帅的男人哦。”
安然放下手中的垃圾袋,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林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泛着花痴,“是真的好帅。”
安然看着站在护士站前的男人,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白川头不抬一下,看着手里的宣传单,冷冷的说:“我不来接你,你又要淋回去?”
安然在心里嘟囔,我不是也再想怎么回去嘛。
拉着白川走向平时只有开会时才用得上的小会议室。
“你在这人等我一会儿,我先把手上还有点其他事,忙完来找你。”
“安然,那是你男朋友吗?”林惠八卦的朝安然问。
点头,“是吧。”笑呵呵的。
“什么叫做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三分无奈,“是是是。”
林惠用力地拍了下安然的背,安然有些吃痛的惊呼出声。
“没想到啊安然,你竟然有个比明星还好看的男朋友,藏得挺深嘛。”
“没有啦,低调做事,恋爱也是一样的。”
“这样的男人桃花不少,你在他身边会不会有紧迫感?或者会不会被他的气场震傻了?”
巴拉巴拉巴拉。
……
“这些我都不担心,在他身边我什么都不用担心。”
林惠的眼神露出羡慕,心里暗暗想自己何时也会遇上自己的真命天子。
“走吧。”两人并肩,从护士站前走过,又惹得林惠羡慕的颤了一颤。
白川高她许多,两人站在一起有身高差。
“今晚想吃什么?”
安然转头看他,只见他还盯着手里发的传单,夺过手里的传单。
秋日结婚季,‘八折重磅出击’的字样赫然落入安然的眼。
他一直看着的就是这个?莫不是他想结婚了?
伸手揽过安然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怀里带,手上的力度加深了。
“白川?”
“别看我,看前面,不然又走摔了。”
白川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雨下的很大,雨幕里有几个跑着躲雨的人。
他看向远方,“你想不想回家?”
“哪个家?”安然不假思索的回答,哪儿都不是她的家,她在哪儿都只是暂时居住罢了。
白川笑,“你小时候住的家。”
安然眼神黯淡,那个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家这个字对她来说,负担太重了,她掂不起,也拿不住。
白川没看出她的难过,“找个空闲我们回去看看,我顺便见见你的父母。”
“见父母?”她的脑袋有一瞬间无法思考,强装理智。
“嗯。”
“为什么?”
“我想……同你一辈子在一起。”
安然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盯着鞋子,一前一后的走着。
结婚吗?安然没问,白川没说。
曾经夜思梦想的人今日提出这样的要求,她的内心泛着酸涩,痛到不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雨下的很大,国庆在即,这一场雨下的预示世人秋天要来了。
十月的第一天如同平常,没什么变化,只是交通比平时拥挤了一些。安然不想出门,窝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听着雨声幽静,曾经那么讨厌雨天的她,因为白川渐渐爱上了讨厌的雨天。
白川出门办公了,手里做些什么事,安然从没过问,每次郑重来接他的时候总是一副坏笑表情,那表情安然看着怪怪的。
晚上也会很准时的回来,回来时会带安然爱吃的糖炒栗子。小小白出世很久,郑重突然提起,白川不做这些繁琐的事,有什么需要的都是郑重去做,她才了解到,他会绕好几条街买她爱吃的糖炒栗子,为了她。
纯粹是因为爱情。
夜晚瞌睡虫爬上脑袋瓜时,白川随意的提:“我要回上海一趟。”
安然紧张的睁开眼看着他,这一次像当年一样,她小声开口,带着自责问他:“要回去多久?”
“大概一个礼拜,不超过半个月。”白川闻着被子上的味道,很是安心。
安然害怕,白川还会像之前一样,突然就消失了,然后了无音讯。
真的很害怕,“以前我不会问你去做什么,但是这次我要问,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嗯,很重要的事情。”白川翻了个身,对上她的眼睛,月光印着她的脸,只剩下难过的表情。
他望向她的神色有很多感情,有心疼,有爱意,有玩笑,但是始终都带着悲怜:“不要担心我,处理好事情就回来了。”
“好。”既然白川这么说了,她再说些什么能不回去就不能去的话也显得苍白。
只要他能平安的回来,回来时不要忘了她就好。
过了很长时间,安然尽量才缓缓说:“不要忘了我。”
“傻瓜,我怎么会忘了你?”
“这个世界没了你,与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白川花很大的精力与间歇性记忆障碍作斗争,只为了安然,这个世界除了安然之外,一切都是烟消云散,人生苦短不过百,今世只要她在身边就好了。
白川从没说过白头到老的话,这种承诺比不要忘记她更沉重。
道理都懂,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大家都懂。
白川回上海的日子,每天晚上都会和安然通话,刚开始几天安然还会觉得很甜蜜,后又假装很厌烦的对白川说:“我感觉我们老夫老妻了,再做些小情侣做的事情,也觉得有些腻,这该如何是好。”
手机那端的白川还穿着白衬衫,办公的模样,“那我可以间接的认为,你是想我回去了吗?”
安然脸红,点头说是。
“乖,快做完了,忙完了就回去了。”
像出差在外的丈夫对在家守候的妻子交代:“什么时候回来。”“马上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