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璇在这艘船上才不过数日,就接连遇见了两件足以令旁人听到以后津津乐道的事情,其中一件事情就是船上那名莫名其妙的死者和那个至今还未露出破绽的凶手,另外一件事情则是那只和邹韬他们缠斗许久还差点把他们全船人都送入海底的大鱼,千璇想这两件事情倘若要是让那些茶馆子里的说书人知晓,定会从中添油加醋整合成新的长篇故事,讲上他个七七四十九回,肯定能够让来往听故事的人络绎不绝,赚上一个盆满钵满,可惜他不是说书人,他更没有把自己的那些经历告诉别人的习惯,莫要看他的岁数似乎并不算多大,可是身上的传奇经历却一点儿也不少,只不过这其中大多都酸的、苦的、被血海与丑恶所交织而成的罢了。
这一日的天气还不错,前一天的晚上空中还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倾盆大雨迎合着咆哮的海风,仿佛要把行驶在海面上的一切都吞噬殆尽一般,可是到了第二天却又晴空万里,偶尔还会有一两只飞过的海鸟伫立在帆船的桅杆上面歇息,海上连一丝风也感觉不到,尽管没有海风,天气依旧还是很凉爽,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海风吹过的缘故,此时的海面竟如同那种纹丝不动的大水缸中的水面一样水平如镜,波澜不惊,丝毫没有掀起半片浪花,照理来说海水本应该是灵动且活泼的精灵,可现在它却表现得更像是位恬静的大家闺秀,不过这份宁静倒的确很适合被当作是暴风雨后的慰藉了。
甲板上有两个人正围坐在一张小桌子边饮酒,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千璇和邹韬二人,只见邹韬端起酒壶将两只酒杯斟满,随后端起酒杯道:“多谢薛老板那日出手杀死了那条臭鱼,替老夫和这艘船出了一口恶气,来,这杯酒是老夫敬您的,老夫先干为敬,您请随意。”千璇笑道:“邹老板言重了,在下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又何足挂齿,如此大劳实在是折煞在下了。”邹韬摆手道:“不不不,薛老板这是哪里的话,说实在的,老夫前两日就想请您来饮酒以表谢意了,只是碍于当时船上的修补工作还没有完成,百忙之中无法抽身,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您看刚好今日天公作美,海上难得一片风平浪静,正值饮酒作乐的大好时光,另外呢,老夫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同薛老板交个朋友,不知薛老板可否给老夫这个面子?”千璇笑道:“既然邹老板肯认在下为友,在下自当是荣幸之至了。”邹韬闻言,高兴地起身离席,径自来到了千璇的身边,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手轻轻拍着千璇的肩膀道:“好,痛快,那么今后我们便是朋友了,来,薛老板,哦,不对,是薛老弟,来薛老弟,让我们为我们的友谊干上一杯。”说完邹韬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千璇亦举杯欲饮,可他杯中的酒还没来得及送到嘴边,就被一阵金属碰撞的响声所吸引,这声音并不大,估计是从船舱里传出来的,邹韬显然也听见了这股动静,因为是他先开口道:“这是怎么回事?”千璇起身道:“不妨我们过去一探究竟,不知邹老板意下如何?”
二人往船舱中走去,正好碰上一人迎面冲来,他跌跌撞撞的完全没有看路,直接和走在前面的邹韬撞了个满怀,邹韬被他撞得差点摔倒在地,好在邹韬长年累月的从事体力劳动,虽说人已经两鬓斑白,但是身子骨却依旧硬朗,不然的话就以他这个年纪来讲,非得被那个人撞一个骨头散架不可,千璇仔细一看,原来是邹韬手下的那名年长的水手,当时也正是这名水手向千璇告知了张员外的死讯,邹韬此事也发现了来人是自己手底下的一名水手,遂怒斥道:“你是瞎掉了眼睛吗,看到老夫和薛老板过来还故意撞上来,幸好老夫骨头硬,不然非被你这混账撞废掉不可。”千璇在一旁劝道:“邹老板暂且息怒,在下见这位大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必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妨先问清楚再做理会。”言毕千璇便走近了这名老水手,见他依旧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于是上前宽慰道:“敢问这位大哥,这是出了什么事情,竟使你如此慌张,劳烦告知我们。”只见这个老水手一副张开嘴巴想要说话的样子,可是话就在嘴边他却始终也没有说出来半个字,终于他还是出了声,结结巴巴地道:“大事......事......大事不好了,又.....又有人死.....死了。”此话一出,邹韬立刻变了脸色,一个箭步窜到这名水手的面前,奋力用双手扯住了他的衣领,用几乎吼叫起来的声音道:“什么,你在胡说些什么,是谁又死了,哪一个,什么时候,你说话呀,哑巴了吗,说话呀,啊?”就见那老水手过了半天这才结巴道:“不,不是哪一个,这....这次是一下死了两个人,就....就.....就在靠右手边最后一间里面。”千璇知道他说的房间正是那名姓陆的商人所居的房间,立刻感到不妙,邹韬也大叫道:“那不就是钱老先生的房间吗,不好,钱老先生出事了。”
千璇和邹韬二人并那名水手一同赶往那个房间,房间的门并没有关上,而是敞开在那里,门上朝着屋内的那一面更是沾染着血迹,千璇抢先一步来到了门口,于是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副惨象,房间中的墙壁上四处都沾染着飞溅出来的血迹,而且这些血迹还没有干掉,看起来应该是才沾染上去的,房间里的东西和摆设东倒西歪的倒在一边,除此之外,房间中剩下的就只有三个人了——一个活人和两个死人,活人自然不用多说,正是千璇,而那两个死人其中一个就是那钱老先生,或者说现在更应该叫他陆姓商人,因为他脸上的那一张人皮面具受到了损坏,已经脱落掉了一半,展露出了部分原本的面容,他一只手握着刀鞘倒在血泊之中,除此以外身上还有多处创伤,千璇仔细打量,发现一共有五处伤口,应该是由同一把兵器所致,每一处都是要害所在,而另一个死人却是邹韬手下的那名年轻水手,他的手上握着一把不过半尺长的短剑,虽然短小,但是却寒光闪闪、锋芒逼人,很显然那个姓陆的商人身上的创伤就是这把短剑所造成的,他的死因很显而易见,就是他的心口上插着的那一把短刀,此时还有鲜血从伤口处源源不断的喷涌而出,那把刀千璇再熟悉不过了,那名姓陆的商人当日就是用这一把刀差点废掉了千璇的双目。
这时邹韬和那名最先发现尸体的水手也来到了门口,邹韬见到这一副惨状之后,大叫道:“真是造了孽了,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名年长的水手道:“我当时就听到有一阵打斗声,害怕他们闹大了就赶快跑来想要制止他们,谁知道等我进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同归已尽了。”这时邹韬似乎有了什么新发现,慢慢走到了那名姓陆的商人的尸体边,盯着他的脸皱眉道:“不对呀,他的脸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啊,难不成.....“他沉思了片刻,随后兴奋地看向千璇,笑道:“难道他就是那个先前杀害张员外的刺客,哈,薛老弟,你瞧,刺客被我们抓到了!”千璇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可是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可不止一具尸体,旁边这位小兄弟也死在了这里,而且我们并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邹老板可不能因为这位小兄弟是你手下的人就徇私啊。”邹韬道:“那怎么可能呢,况且这个证据不是已经明摆着的吗,薛老弟你仔细看,来来来,你好好看看这个所谓的‘钱老先生’他老人家的脸,”说着邹韬伸出手,一把扯下了那名姓陆的商人脸剩下的半张人皮面具,于是这个姓陆的商人的真面目便彻底展示在二人面前,邹韬继续道:“喏,薛老弟你好好瞧一瞧吧,此人从我们见到他那时起就一直是以一副蓬头历齿的老年人模样示人,可现在却被我们发现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老头子,如果他不是做贼心虚的话,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而且你也看见了,他的刀确确实实的插在了我手下这小子的心口,现在还在淌血呢,先前杀害张员外的凶手当时又没有找出,现在突然出现这么个状况,那么眼前这个人不是那个杀手他又会是谁?”
千璇道:“然而邹老板你先前曾告诉过在下这些船客们大多都是用假身份来乘船,为的就是保护其真身,既然身份都可以是造假的,那么再多加一张人皮面具又有何不可。”邹韬摇头道:“薛老弟此番话倒是颇有道理,是老夫考虑欠缺了,可是你看他的刀就捅在别人心口上,这总不可能是我手下这臭小子没事情干,自己夺过刀然后往自己捅自己心窝子玩吧,那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千璇道:“不过这位小兄弟手上也握这一把沾满血的短剑,顺便一提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这位‘钱老先生’身上的这些创口就是此剑所致。”邹韬摸着后脑勺,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道:“依薛老弟所言,莫不是这二人发生了什么口角,互不相让直到大打出手最后竟闹出了命案。”千璇微笑道:“还请邹老板勿虑,在下已经大致明白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只是需要邹老板帮在下一个小忙。”邹韬连忙答应道:“薛老弟何必和老夫客气,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更何况你帮助老夫在先,莫说一个忙,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无论是赴汤蹈火,老夫也心甘情愿为朋友两肋插刀。”
大概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船上的所有人都被聚集在了甲板上,他们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着,很明显他们已经知道了那姓陆的商人和邹韬手下那名水手死亡的消息,邹韬对千璇道:“薛老弟,老夫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把所有人都召集了过来,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啊?”千璇微微一笑,道:“有劳了,但不知道邹老板可曾将在下所需的那样物品带来。”邹韬指了指放在甲板角落的一捆绳子,道:“你瞧,都在那里了,老弟你放心,这绳子是老夫捆绑货物所用的绳子,质量绝对没有问题,保证结实的很。”千璇笑道:“如此甚好,那么还请邹老板稍安勿躁,且容在下慢慢处理。”邹韬道:“没问题,那老夫就待在薛老弟你的旁边拭目以待了。”千璇点了点头,便来到其他人面前道:“想必诸位已经知道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在下有一个问题还望诸位如实回答,刚才那段时间里诸位都身在何处?”那名年长的水手道:“当时我就在船舱里散步,然后听到那个房间里有打斗声就连忙跑过去查看情况,结果就看到了他们两个人都死在了那里,之后的事情先生您和老板也是知道的。”千璇微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那名王公子,王公子会意,道:“小可今日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未曾踏出房门半步,对今日房间外面所发生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直到邹老板方才告诉了小可,这才知道原来船上出了大事。”千璇又转头看向那对夫妇,问道:“那么不知道贤伉俪在事发之前又在做些什么事情。”那对夫妻中的丈夫开口道:“今天我们一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且我和内子自登上此船以来从没有分开过,始终待在一起。”问完这些话,千璇又转身问那个老水手道:“在下还有一个疑问想要请这位大哥解答,你可知那名死去的水手今日案发之前都待在什么地方,可有何异样。”那名水手道:“先生问这个啊,他一直负责管船舱里的事情,所以很少离开船舱区域,至于异样,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时邹韬走上前插话道:“老夫说薛老弟啊,你把这里所有人都问了一遍,不知道问出来什么有用的线索没有。”千璇笑道:“这是自然,劳烦邹老板再帮在下一个忙,把那些绳子拿来。”邹韬道:“这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是拿来了之后又要做什么呢?”千璇接着笑道:“那当然是......”他干咳了两声,然后故意把声音放大道:“把在场的这几位漏网之鱼一并绳之以法。”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惊,邹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道:“什么,漏网之鱼,薛老弟你可别胡闹啊,难道你是说这些人全部都是凶手不成?”千璇道:“邹老板可记得方才我们看到那‘钱老先生’的尸体时,他的尸首上并不是只有一个创口,这一点邹老板你也看见了。”邹韬点头道:“没有错,可是这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呀。”千璇笑道:“表面上看去这些伤口的确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可是若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伤口本应该是由同一个人用的同一把短剑所致,然而这些伤口的深浅不一,刺击手法也大不相同,邹老板是江湖人,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邹韬恍然大悟道:“依薛老弟所言,那些伤口并非一人造成,而是多人共同造成。”千璇道:“没有错,而其余几名凶手,正是我们面前这四位。”千璇的这句话话音刚落,他就早已闪身来到了王公子的面前。
就见千璇伸出双指往王公子的双目拂去,不料对方已早有防备,用一只脚的脚尖轻轻在甲板上一踮,人便向空中跃起,与此同时他又借着这股力顺势向后方空翻数周后落地,便和千璇拉开了一段距离,千璇并未追击,而是侧身向旁边闪去,就来到了那个老水手的侧身,只见千璇在闪身过来的同时一记侧身踢直取这名水手的肋下,那名水手急忙双手握拳并把自己的双臂交叉成一个“十”字状护住了肋下,仅仅是被千璇踢得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而已,千璇亦不与他纠缠,就见千璇再次转身,把自己的右手背在身后,然后又将左手作爪状爪面朝向自己的右脸,向那对夫妻缓步走了过去,那姓刘的大汉首先安耐不住,上前厉声道:“已经足够了!”可千璇好像完全听不见一样,丝毫没有停下脚步,那刘姓大汉见状立刻也摆好了架势,只见他双拳紧握,一只拳头摆在面前,另一只拳头护在脸旁,脚下扎稳了马步侧身站立,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等待着千璇走来,千璇慢步走来,突然将那只作爪状的左手反手一爪直朝那姓刘的大汉面上打来,这大汉却不慌不忙,看准时机将身子一低躲过了千璇这一爪,但千璇左爪刚打出来,便将右腿向后垂直蹬在地上,左腿则弯曲作弓步,他的身子便低了一截,就在这时千璇背在身后的右手亦作爪状从下方直往那大汉的小腹上撩去,那姓刘的大汉万分慌张,急忙双手作掌并在一起,用力推开了千璇向上撩起的右手,千璇的右手才刚被推开,他的左腿早已抬起往那刘姓大汉的脖颈处踢来,好在这姓刘的大汉不是孤军作战,就在千璇那一脚快要踢到他的脖子上之时,他的妻子李氏突然一个箭步窜上前来到了她丈夫的身边,一只手抓住了千璇的脚,挡住了他这一招,同时李氏又用空出来的那只手一掌拍向千璇那条被她抓住脚的腿,看那个势头如果真的被她打中,恐怕千璇的这条腿少说也要疼痛上数日为止,就在这个时刻,千璇竟将另一条腿在地上一蹬,他整个人便浮空而起,随后千璇用那条没被抓住的腿一脚踢向那姓刘的大汉的胸口,那大汉躲闪不及,直接被踢得趔趔趄趄,正好撞在了李氏身上,李氏没想到千璇会有这一招,突如其来的一撞让她松开了抓住千璇左脚的手,她刚一松手千璇便借此向后方一跃,随后落地,落地无声,但千璇才刚落地就又是纵身跃起,竟从空中一脚踩下直取李氏的头顶,那个姓刘的大汉护妻心切,急忙冲上前用双臂向上一挡,挡住了千璇这一招,那妇人也不甘示弱,趁机纵身一跃浮空一记后旋踢向千璇的腰间踢来,千璇便再次跃起,跃向了后方,躲过了那妇人的一击,与此同时也和他们夫妇二人拉开了距离。
邹韬趁着这个空当急忙冲到众人中间,劝阻道:“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本应该同舟共济才是,为什么非要弄得剑拔弩张呢,好了好了,算老夫求几位了,莫要伤了和气,万事好商量嘛。”众人这才作罢,千璇笑道:“想不到这船上竟是卧虎藏龙之地,原来诸位皆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失敬了,但也正因如此,在下的猜测似乎也变得更加合情合理了。”那个王公子率先开口,就听他冷冷的道:“就算先生说的有些道理,你也无权随意抓我们,更无权审讯我们。”千璇道:“那敢问王公子,既然在下无权过问此事,那么依你所见何人才有权来过问此事。”王公子依旧冷冷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发生了命案,自然要交付给有司来过问,虽说现在我们处于茫茫海上,但就算如此,也轮不到阁下一介布衣越权行事。”千璇笑道:“王公子所言甚是,不过请问王公子,在下为什么就不能是这官府里的人呢。”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心中又是一惊,只见千璇从系在腰间的一个小袋子拿下,随后将它递给了那个王公子,王公子打开一看,脸上瞬间变了颜色,只见他呆若木鸡的杵在原地,目瞪口呆到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其实那只不过是千璇伪造的官印罢了,可惜在场的人除了他以外都是些江湖人士,根本就分不清真假出来,相反他们不仅没有看出那是赝品,反而还对千璇的身份深信不疑,完全把他当做了真正的朝廷官吏,只有邹韬脸涨得通红,紧张地小声试探道:“那.....那个,薛老....薛老板,您真......真的是朝廷的人啊?”千璇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于是微笑道:“邹老板请勿担心,在下不是也搭乘了这艘船吗,按理来说在下也是同犯,何况在下本就朝廷官吏,朝廷明令禁止,在下却知法犯法,岂不是罪加一等吗,所以邹老板大可放心,在下不会为难你的。”邹韬这才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亦缓和了许多。
由于假官印的缘故,船上也就没有谁再出来提出反对,都同意听从千璇的安排,唯有那个姓刘的大汉喊道:“不公平,这一点也不公平,你这是以公谋私,我不服气。”千璇微笑着看向他,开口道:“这位大哥看起来很不忿的样子,不妨说出来好让在下明白自己的不当之处。”那大汉见千璇这么说,便继续不依不饶道:“说就说,别看你是官家的人,我才不怕你呢,我问你,你是凭借什么断定我们是凶手的?”千璇道:“这一点倒并不难解释,首先在死去的‘钱老先生’身上总共找到了五处由同一把短剑造成的伤口,如果仔细观察过每一处的伤口就会发现并不是同一人所为,更像是五个人共同用一把兵刃在各自在死去的‘钱老先生’身上留下的伤口,而那名死去的水手与一只待在船舱中的诸位加起来恰好是五个人,死去的那名水手暂且不论,就方才在下与诸位的交手情况来看诸位应该都是武艺高强之人,那‘钱老先生’身上的五处伤口又都在要害,这一点便不得不让人起疑,加之当时从在下和邹老板一听到打斗声便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了船舱,但是发现的却是二人刚死去不久的尸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死一个体型健硕的成年人后做到快速撤离现场,显然在船舱的诸位要比我们二人方便得多。”那个姓刘的大汉看上去还是不服气的样子,他继续反驳道:“就算你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你这家伙也不可能毫无嫌疑。”千璇笑道:“这位大哥说的没错,在下亦有杀人嫌疑,所幸在下自事发以前一直同邹老板待在一起饮酒,我二人可互为证人,证明清白。”那个姓刘的大汉听了这话,立马道:“那我和内子自事发以前也一直待在一处,亦可互相作证。”千璇摇了摇头,微笑道:“非也,阁下此言在下可不敢苟同,在下与邹老板本不相识,乃陌生人之间互相作证,证词足以令他人相信,就是拿去官府对质,亦是如此,可是这位大哥与尊夫人乃是举案齐眉朝夕共处的夫妇,若有夫唱妇随之嫌也并非毫无可能,因此二位之间互相证明的证词完全不足以使人相信。”听到这番解释,那个姓刘的大汉瞬间哑口无言,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听他道:“可是....这个......那个.....得了得了得了,就听你的安排好了,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话先摆在这里,你要是找不出证据就不要再为难我们了。”千璇笑道:“这是自然。”
按照千璇的要求,这四个人都被绑了起来,随后又被分别关在一个房间里,邹韬不解道:“我们不是要把他们关押起来等靠岸以后交由官府法办吗,为什么还要将他们分开关押?”千璇道:“因为我们的证据还不充足,我们还需要让他们自主认罪。”邹韬接着问道:“既然是要审问逼供,为什么不将他们聚在一起,然后加以大刑伺候逼出证词,这样不是更加方便吗?”千璇微笑道:“非也,何况在下向来对私刑之法鄙夷不屑,所以在下绝对不可能去使用任何逼供手段的,在下所要做的只是让他们承认自己的罪行,将这整个事件全盘托出仅此而已。”邹韬道:“就算按照薛老......薛老板您所说的这样,我们不去使用任何严刑逼供的手段,那也不至于非要把他们分开软禁啊,对此老夫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千璇笑而不语,邹韬急道:“薛老板您不要光是站在那里笑啊,你要是不告诉老夫的话老夫恐怕这几日都要辗转反侧寝食难安了。”千璇笑道:“既然如此,为了不让邹老板你彻夜难眠,在下不妨就来解释一下这其中的缘由,如今我们已经推测出这四人就是凶手,虽说他们自始至终都在对此事矢口否认,可是我们却不知道他们与死去的‘钱老先生’究竟有什么瓜葛,而他们究竟是与那位‘钱老先生’有什么血海深仇专门找上门来报复,还是与这位‘钱老先生’根本素不相识,而是受人所托才专门来杀人灭口的,如果他们是受人所托,那么这幕后的主使又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些现在我们都不得而知,而我们想要得知这些信息的唯一方法,就是从这四个人口中得到他们的证词。”
邹韬点头道:“薛老板您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可是你还是没有解答老夫的问题,为什么非要将他们分别关起来。”千璇微笑道:“邹老板莫要心急,在下正要说到这里,在下且问邹老板,倘若这四人都参与了杀害‘钱老先生’之事,依理而言他们应该是什么关系。”邹涛道:“当然是同伙了。”千璇道:“既然这四人是同伴,倘若他们互相包庇,拒不承认会怎样。”邹韬道:“这.....这自然是死无对证了。”千璇点了点头,笑道:“没有错,如此以来我们便无计可施,等船靠岸后,这四人倘若再倒打一耙,反过来说我们是杀人凶手那时将会如何,他们有四个人,而我们只有两个人,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与他们相比我们人单势孤,若真到了那个时候邹老板你认为旁人会更相信哪一边说的话,自当是更偏信于这四个人那一边,到那时你我二人可就是百口莫辩了,因此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船靠岸之前让他们坦白自己的罪行画押取证,但是我们又不能让他们待在一起,因为这样的话他们将会互相串通,用事先准备好的假话来蒙骗我们,所以我们要将他们分开,让他们分别待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无法与剩下三人交流,如此一来他们便无法得知彼此的情况,于此同时我们再向他们传递出一个信息,那即是最先开口说实话的那个人将会被从轻发落,而其他三人将会被依法处置,但假如他们都愿意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那么念在他们肯悔改的面上,他们每个人都将被从轻发落,不过若是他们谁都不愿意坦白事实的话等待他们的将只会是牢狱之灾,借此来动摇他们,何况他们又无法相互交流,自然也会害怕其他三人出卖自己,这便是在下将这四人分开的原因。”邹韬道:“薛老板您的办法听起来不错,可是万一这四人之间都对彼此深信不疑,什么也不说,我们岂不是又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千璇笑道:“这一点还请邹老板放心,在下方才和这四人交手可不仅仅是为了试探他们的身手,另一方面也是在暗中确定他们的关系,倘若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有那么牢不可破的话,当在下攻击其中一人时其他三人也应该过来帮忙,可是邹老板你也看见了,当在下与其中一人交手时,除了那对夫妻互相帮衬之外,剩下的人都在隔岸观火,也就是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一般,对于他们而言,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自保为上了。”
听完千璇这些话,邹韬频频点头,但是他看上去还是有些担忧,忧心忡忡道:“薛老板您的这个方法看上去好像无懈可击,可是您可曾想过一个问题,既然最先交待实情的人到最后还是要受到刑罚,而不说最后也会受到刑罚,也就是说不管怎样他们最后的结局还是只有一个,就是受到律法制裁,只不过是轻重不同罢了,这些人既然敢铤而走险在这种地方杀人,那么他们必然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万一他们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肯说出来怎么办。”千璇笑道:“这点还请邹老板不要担心,不妨先容在下给邹老板讲一个故事如何。”邹韬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点头应允道:“愿闻其详。”千璇道:“说来前几日在下曾在那个暗坊里亲眼目睹到邹老板在赌桌上大显身手,杀得庄家片甲不留的场面,想来邹老板对赌术颇有一番见解,既然如此,在下就以这赌来作为故事的引题,曾经有三个这世上绝顶聪明的赌徒,一日不知是天意如此,还是赌徒之间那种嗜赌如命的性格互相吸引,这三个赌徒竟然聚在了一起并决定赌一场,只不过他们赌的既不是骰子,也不是牌九,而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游戏,这三名赌徒总共下了赌注一百两银子,并立下一个规矩,这三人首先要通过抓阄来决定顺序,顺序决定好之后,便首先由顺序为第一的那个赌徒提出一个分配赌注的方案,若是场上剩下的赌徒中有半数或是以上的赌徒同意这个方案,便会按照第一个赌徒所提出的分配方案将作为赌注的一百两白银尽数瓜分,与此同时这个赌局也将就此结束,而反之若是这名赌徒的提议得不到其余半数或是半数以上的赌徒同意之时,那么这个赌徒将会被踢出赌局,无缘再参与这场游戏,以此类推,第二名赌徒亦是如此,直到最后将这笔银子彻底瓜分,最后,有一名赌徒以出老千的方式改变了自己抓阄的结果,借此赢得了赌局,邹老板以为这个赌徒会将自己的顺序改为几。”邹韬道:“这当然是第三个了,依薛老板所言,在这种规则之下,只要那第三人一直否认其余两人的提议,最终这作为赌注的一百两银子都会被装进他的口袋里。”千璇微笑道:“邹老板此言不虚,只不过那个赢家并非是第三个人,而是那第一个赌徒,他所给出的提议是自己拿走九十九两,给第二名赌徒一两银子,而那第三名赌徒将分文不得,那第三名赌徒势必不肯答应,可那第二名赌徒会答应,因此这场赌局便会以这种形式收尾。”邹韬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道:“可是那第二名赌徒也可以不接受这个提议呀?”千璇道:“诚如邹老板所言,只可惜倘若这第二名赌徒此时若再不接受第一名赌徒的提议,恐怕最后连那仅剩的一两银子也拿不到手了,与其血本无归,为何不保全一点呢,哪怕只有分毫也胜过没有不是吗。”
邹韬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薛老板您的意思是如今的我们就好比是这顺序排在第一的赌徒,而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看这四人当中谁愿意去做那尚能分一杯羹的赌徒,还是去选择做这个分文不得的赌徒了。”千璇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邹韬还是存疑道:“可正如老夫先前所说,这些人恐怕根本就不在乎那分到的一杯羹吧。”千璇笑道:“这点还请邹老板宽心,假如这些人是抱着必死决心来下手的话,他们何须这般遮掩,直接将你我二人一同除去灭口岂不更方便。”
屋内的灯光非常黯淡,这种昏昏沉沉的气氛正好映照着房间中的这个人的心情,他本来是一个意气风发少年,如今却由于被卷入命案,叫人家软禁在了这里,其实自上船以来他本来就不怎么离开过这个房间,只不过现在他却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虽说软禁他的那个人对他的态度毕恭毕敬犹如上宾,毫无半点失了礼数的地方,但在他眼里自己现在无非就是一个别人的阶下囚而已,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两个人,两个审问来他的人,其中一个立在门口,不住地抚摸着自己的胡子,另一个则面带着微笑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抬头看了这个人一眼,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明明是眼前这个人将他关在了这里,他却并不觉得那个家伙的笑容有半点令人望而生厌的地方,更不认为这是一种对他的嘲讽,反倒更像是在探望阔别已久的挚友,难道是因为这个家伙这张脸长得好看的缘故吗,他认为绝对不是,他也曾见过多少仪表不凡的俊朗男子,眼前这个人和那些人比起来实在是太过普通了,那是因为什么呢,他不懂,也不想懂,只是莫名觉着这种微笑很令人舒服,差点都要使他忘记了正是眼前的这个人将他软禁了起来,那个人笑道:“王公子在此处休息的可还好吗,先前多有得罪还请你大人有大量莫要和在下一般见识,另外在下在这里还要向王公子赔罪,抱歉还需要让你在这里多委屈一段时间了,当然,倘若王公子愿意不计前嫌与在下合作,在下现在也可以在此立誓,到时候绝不会多为难王公子半分,不知王公子意下如何。”
这个王公子听了这么一番话,冷笑了几声,道:“听薛老板这么说,是想要套小可的话啊,不过很抱歉,小可没有任何想要说的,纵使是有,也应该是和人说,而不是和朝廷饲养的一条瘟狗说话,要是被别人知道小可曾经和一条疯狗说过话,那岂不是也会被别人当成天大的笑柄。”千璇的脸上毫无半点愠色,他从来不会对别人发怒,不管对方是恶言相向还是做了其他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依旧会彬彬有礼的对待那些人,所以当他听到这句嘲讽的话语时,只是面带着微笑看向这名王公子,这种笑容并不是强挤出来的苦笑,而是一种无垢且真诚的笑容,那个王公子看到以后,没想到不仅没激怒对方,反倒自己先面红耳赤的羞愧起来,连忙侧过头去想要避开千璇的视线,这时就听见千璇笑道:“也许王公子理解错了一点,在下所言并非是请求,而是要求,毕竟此时在下是在代朝廷审案,希望王公子能够与在下合作,在下可以保证如果你愿意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到时候在公堂上在下必定会请官府酌情处理。”那个王公子听了这话,叹道:“威逼利诱的手段看来是都使出来了啊,罢了罢了,毕竟你是朝廷的人,有资格审问我们,小可也就不再隐瞒了,告诉你,我......”他故意在这里停顿了好久,最后才说道:“我啊,什么也不知道。”千璇笑道:“有意思,看来在下要先失陪一会儿了,等过些时候在下再来叨扰王公子。”
千璇和邹韬离开了那个王公子所在的房间后,邹韬见千璇一言不发,不禁着急道:“诶呀,老夫说薛老板啊,您先前不是说过要审问这些人应当是从最容易解决的那个人入手,您当时也说过这几个人其中谁是最容易对付的,既然是这样,您为什么还非要先来审问那个王公子,这不是摆明着要碰一鼻子灰吗?”千璇笑道:“那么在邹老板眼中看来,你是在认为在下在自讨没趣吗。”邹韬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咂了咂嘴道:“没没没,没有那回事,老夫对朝廷的审讯手段深信不疑,只是一来老夫年事已高,二来老夫是个粗人,不懂得谋略权衡之术,所以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薛老板为什么会做这件事其中的理由罢了。”千璇微笑着安慰他道:“还请邹老板放宽心,在下并未对邹老板方才的言语有任何不满,至于这其中的缘由,邹老板等一下就会知晓了。”邹涛问道:“那我们现在再去哪个人的房间。”千璇笑道:“这一次,我们才是真的要去找这四个人中最好对付的那一个人。”
二人来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千璇正欲推门而进,邹韬连忙道:“不对,错了,走错了,薛老板您刚才不是说现在要去找那个最好对付的人吗,他被关在那边的房间里了,这个房间里面关着的人是那个妇人李氏。”千璇笑道:“有劳邹老板费心了,不过在下现在所要找的人就是李氏。”邹韬疑惑道:“虽然这句话很失礼,但是老夫还要说出来,薛老板您是不是糊涂了,您在我们把这四个人分别关起来之前就和说过我们要先从那个最薄弱的环节入手,并且您还说到老夫手下的那个老小子就是最薄弱的一环,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四人也在场,老夫猜测恐怕连他们也听见了这句话,可现在您却连着审问两人也没有去审问那个家伙,这真的叫老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千璇道:“那么邹老板认为在下为什么要在这些人面前说这句话。”邹韬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是薛老板布下的疑兵之计,可这究竟怎么样一个迷魂阵,老夫就不得而知了,还望薛老板告知一二。”千璇笑道:“既然是邹老板主动发问,在下定知无不言,在下且问邹老板,就邹老板个人而言,你认为这四人中谁是最好对付的那个人。”邹韬挠头道:“这难道不是老夫手底下的那个老家伙吗,您不是说过的吗。”千璇摇了摇头,道:“非也,此人反而是这四个人里面最难对付的那一个人。”
见邹韬一副听得云里雾里的样子,千璇便继续解释道:“其实这审讯一群人和与一群人交手都有许多相似之处,而且它们都可以用一个简单的方法来解决,比方说在和一群人交手的时候,倘若毫不变通以寡敌众那么最后必败无疑,但是只要先去打败他们之中最强的那一个,那么剩下的对手就会因此士气低落不战而退;至于审问一群人,如果没有半点诀窍光知道依葫芦画瓢,那么只要是遇到一群守口如瓶且互相串通的人,这种审问将会变得毫无意义,不过假如先从那个心理最脆弱的人入手,一旦那个人开口,那么这些人将会满盘皆输,如今我们所使用的方法也正是这个道理,而且在无法与外界交流的封闭空间之下,他们的内心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焦躁,精神则会愈发憔悴,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待局而动,必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真相。”邹韬似懂非懂的点着头:“薛老板说的这些话老夫都能理解,老夫所不能理解的地方在于为什么说老夫手下的那个水手是这四人里面最难对付的人。”千璇笑道:“因为这些人很聪明,想必他们早就料到了在下会用这种方式来通过他们获取真相,所以对他们而言必须要保住承受能力最为脆弱的那一个人,而最好的方法就是示弱,让承受能力最强的那个代替承受能力最弱的那个,借此来移花接木,邹老板莫要看那名水手每次见到尸体或者是遇上什么突发状况后就大呼小叫,殊不知那正是他的伪装,只是.....”邹韬问道:“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连薛老板这么厉害的人也想不明白吗?”千璇道:“厉害可不敢当,但是在下确实还有一事不明,那名水手从在下登船后不久便开始装出这么一副模样,照理来说他应该早就明白自己已经被识破,并且也料想到了会有今日这个局面发生,可是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了却为何不先发制人将在下杀人灭口呢,实在令人匪夷所思。”邹韬道:“奈何老夫不像薛老板这般深谋远虑,实在无法替您解答出这个问题。”千璇只是笑而不语。
门被打开了,千璇缓步走进,随后邹韬也跟着进入了房间,他看起来对于审问李氏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因为从一进门以后他就在不断地抚摸摆弄着自己的胡子来解闷,房间里面坐着的是一名被绳子缚着的妇人,照理来说把一个女人,更何况是一个有夫之妇这么随随便便的五花大绑起来实在是有辱斯文,想必要是让那些“正人君子”们知道的话必定要在背后指指点点或是干脆破口大骂,这些“高风亮节”的“正人君子”们才不会管这是为了审讯所采取的必要措施,只要有一点点微乎其微的不合那所谓的礼教的事物出现在他们的眼中,那就是大逆不道,千璇这种做法在他们眼中只会被当作衣冠禽兽看待,不过千璇从来不自己当作是什么“品德高尚的正人君子”,更不会去理会或者遵守那一套所谓的“礼教”,他只在乎真正的“大礼”,而非是这种“小礼”,在他眼中,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知道拘小礼而缺大德的人才是真正的败德辱行之徒。
千璇道:“抱歉让这位大姐受委屈了,但是倘若你肯与在下合作将此事的内情全盘脱出的话,在下保证事后虽然还要让大姐受些皮肉之苦,但是至少可以免去牢狱之灾。”李氏却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转过头不去看千璇,千璇见她这般表现,立刻会意,便继续道:“这位大姐可是心系你的丈夫,既然如此,在下在这里可以向你保证,倘若你交代出你所知道的一切,到时候你二人都只会在受到较轻的刑罚后被释放。”听到这里,李氏的眉头一皱,眼神一亮,只见她艰难地开口道:“这.....”不过她也就只说了这一个字,立马再次把脸别了过去,不再说任何话,千璇见状,故意道:“既然大姐不想说出来,在下也就不再强人所难,可惜你们夫妇二人也许此生再也见不到面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千璇的声音很小,但是这句话的威力却足以令李氏心头一震,她猛地转过头来,张开嘴想要说出什么,可是话刚到喉咙却又被她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面去,千璇只得和邹韬离开了这个房间。
邹韬问道:“在老夫看来这李氏从头到尾才只说了一个字而已,看她那一副对我们爱理不理的样子,老夫认为那压根就是摆明了的挑衅,为何薛老板还要说她是这里面最脆弱的一环。”千璇笑道:“邹老板认为李氏是因为不屑一顾才只和我们说了那一个字,可是在下却认为这李氏之所以沉默寡言,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敢开口说话,她害怕自己一开口就隐瞒不住背后的秘密,就会使那幕后真相浮出水面,而且邹老板你仔细回想一下,方才当我们站在李氏身边的时候,她表现得是多么坐立不安,以及当在下提出条件后她那一系列欲言又止的举动,这些无一不再向我们表明她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了。”邹韬疑惑道:“如此说来她还真是这薄弱的一环,但是既然这李氏已经开始动摇,为何薛老板您不肯再趁此良机加一把力,那样子的话我们岂不是就能得到这时候的真相了吗。”千璇道:“非也,非是在下不肯加力,而是我们已经错失良机,虽说这其中缘由在下也难以说清楚,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我们再怎么审问李氏,得到的结果依旧只会是方才那样一无所获。”
天色已经慢慢黯淡下去,虽说他被关在这个房间中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但是他依旧可以凭借这屋内渐渐黯淡的光线来判断出天色已晚,这也说明了他已经被关在这个房间里面很久了,这真是奇怪,那个人明明说过会先从他开始审问,可是过了这么久他也没有见到除他以外还有谁进入过这个房间,他打了一个哈欠,想要活动一下身子,突然想起来自己此时被绑在椅子上,根本没有办法活动自己的身体,那么不如就抖一抖腿吧,虽说这是个不怎讨人喜的动作,可是至少能够让自己因为长时间不活动几乎变得完全僵硬的身子好受一些,不过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脚也早已坐麻了,他本来还在心里思衬着要是那个人来问他的话,他将要如何应对,想来想去思量出了多少回答的方法,结果现在一个也用不上,因为那个人根本就不来审问他,他只觉得自己被那个人耍了,也许那个人早就看出了他的伪装,索性便将计就计,借此来消耗他的精神力,不,这应该不可能,他可是亲耳听见的,不过谁能保证自己耳朵听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呢,他不禁有些担心,因为他想到了那个人会不会先去审问别人了,他们是不是已经将一切都一字不漏的坦露出去了,这些无一不使他精神紧张,终于,房间的门被打开了,那个人正面带微笑向他缓步走来,那个人的后面还跟着自己的雇主,至少今天白天的时候他还是自己的雇主。
他本以为那个人是为了故意消磨他的意志力,这才拖到这么晚再过来审问他,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相信自己能够应对过来,可没想到那个人接下来并没有要求他说出这幕后的隐情,而是对他说了一句话,这句话的语气非常平淡,不过却足以令他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精神防线瞬间土崩瓦解,只听见千璇对这名年长水手道:“竟让这位大哥如此久等,在下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不过已经不需要你再来回答什么问题,因为就在刚才你的同伴已经将一切都告知在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