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东风起,凭栏相望,点滴心事,似水流年。
春色正好,满庭幽芳,桃花正盛,佳人粉面红颜。园中嬉笑玩闹之声时时入耳,她看着姐妹在园中玩闹正欢,心早已不知飞去了何处,
“长欢!”
她缓了缓神,对上阁楼下那双清澈的眼,那身影欢脱得很,匆匆地从楼下跑上来
“长欢姐姐,你就应该时常出来走走,别总一个人闷在暖阁里,”许长乐笑着望向许长欢,每次一见她的笑容,许长欢心中的“千年积雪”便会被融化不少。
长欢在家中排行第五,故而父兄时常叫她小五。
“姐姐,我肚子饿了,先去厨房寻些吃的来,你在这里等我哦!”眼见着许长乐的身影消失在那一片粉嫩之中,她嗅着阵阵芬芳,又出了神。
许家五代,均是朝中重臣,连皇帝也要敬上三分。到了许长欢这一辈,许家更是在朝中平步青云,许长欢的父亲官居二品,这侯府亦是先帝在位时赏赐给许家的,这园子甚大,纵使把许家上上下下五服内外的亲戚一股脑儿全塞进来,亦是绰绰有余,许老太爷在世时,为了凸显对先帝的尊重,一口回绝了先帝所赐的所有珍玩玉器,奴仆婢子,若非如此,有旁的什么不明就里的人,误打误撞地闯进来,还以为进了皇宫呢。
许长欢纵情花海,她蓦地停下脚步,在一棵桃树前驻足,那阵阵芬芳沁人心脾,她的思绪亦不知该飘往何处,她正沉溺于此情此景之中,忽听几个婆子唤道
“五姑娘,五姑娘!”
她回过神来,望向那两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婆子
“问五姑娘安,夫人叫五姑娘去前厅问话,”
左边那个婆子昂着头,似是一脸不屑,那身形似是已有五个月的身孕
“好,一会儿长乐回来,请告知她一声,我去夫人那里了!”许长欢面无表情,只是心中暗自忖度,不知徐氏此番找她,又要盘问她什么前尘往事。
“此事自是不必劳烦五姑娘操心,六小姐金枝玉叶,奴婢们自是会尽心尽力地照顾的!”一旁那个瘦高的婆子说着,脸上的肌肉不时的微微抽动着,她说话的声音总能让人联想到家养的大鹅。
许长欢早就习以为常,处变不惊,她笑了笑,转身离去,只留下那两个老刁婆子在花从中恶语
“你看她,装什么装,不过就是个戏子所出!”
“是啊,她呀,连庶女都算不上!”
清风拂过,落英缤纷,那片片粉嫩争先恐后地飘落,似欲随长欢而逝。
许长欢前脚刚迈进菡萏院,就听见徐氏在屋内大骂
“这个该死的小妖精,好大的架子!”
“夫人,五姑娘到了!”
徐氏仰在躺椅上,跷着脚,眯着眼,旁边两个婢女紧摇着手中的蒲扇,为徐氏把茶晾凉,那嫩绿的茶叶在杯中旋转,腾跃,散处淡淡的幽香。
“叫她在门外候着吧,待我心情好了,再叫她进来。”徐氏满脸骄横,十年来,她看着许长欢一点一点长大,那眉眼像极了那个人,她嫁入许家十几年了,从来没有一刻取代过那个人在侯爷心中的地位,她妒,她恨,只怪许长欢生了一张那样的脸。
“我的茶呢?”她撑起身,端过那茶盏,轻抿了一口,“这么烫,怎么喝?你,还有你,是成心与我这个主母作对,来呀,把这两个给我拉下去,打她们二十大板,”她愤怒地将茶盏摔在地上,全然不顾那茶盏是御赐之物。
院里一时间好不热闹,许长欢对这菡萏院里的热闹也是司空见惯,若问整个侯府什么地方最是热闹,那自然是大娘子的菡萏院。许长欢也不言语,只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的柳树下,恰逢那柳树刚刚抽了枝,发了芽,她一时无聊竟数起芽苞来,正数得起劲,二哥身边的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那小厮一进院便被这血肉模糊的场景惊呆在原地,听着那两个婢女撕心裂肺地哭喊,那小厮是更加的不敢进屋了,他看着许长欢在一旁悠然自得,遂疾走了过去
“小的问五姑娘安”
许长欢看了一眼,便认出这小厮是在陈氏所出的二哥哥手底下当差,因而,他自然是对许家的家事基本了如指掌,他前日还听二哥儿许长安说过
“我家这四个妹妹,除了五妹妹是个好脾性,剩下的一个比一个牙尖嘴利。”有了这颗定心丸,这小厮才敢上前搭话
“五姑娘,奴才是二哥儿手底下的杂役,二哥儿得知老太太她从苏州回来,已经到了城外,特命小的回来禀报夫人,”那小厮面露难色,“众所周知,咱家的五姑娘那是出了名的聪慧,一等一的才情,还请五姑娘出手救小的一命。”
“老太太,”许长欢面露喜色,“你是说,祖母要回来了?”她高兴的忘乎所以,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她定了定神,转向徐氏的贴身侍女------翠娥
“我有事要禀报夫人,还望您帮忙通传一声,”许长欢放低姿态,微微低头
“夫人正在气头上,谁也不见,五姑娘还是在院里等着吧,”那老婆子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随即回过身去,“给我继续打,打到夫人满意为止,”说罢,转身“蠕动着”进屋去了。
小厮在那老刁奴扭进屋后,狠狠地啐了她一口,“这个老刁奴,五姑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老太太的昭德院收拾的如何了?”许长欢一面往菡萏院的门外走,一面盘算着
“五姑娘,老太太这次回来的突然,院子里也没人打扫,婆子,杂役全在夫人手底下管着,这,”那小厮急得差点流出眼泪来,清风掠过,也让长欢清醒了不少,她正思量着,远远地见四哥从小径的另一端跑来,许长欢平日里和四哥最是要好,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跑过去。
“四哥哥,你快去求求,把杂役和婆子都派到昭德院去打扫啊!祖母她老人家怎么见得了那副杂乱的景象,”
“小五,来不及了,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到了东城门了,不出两炷香的时间就能踏进前院,母亲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撇了撇嘴,显得有些恼。
许长欢自幼在祖母膝下长大,听祖母教诲,前年祖母她老人家说想回苏州老家瞧瞧,这老太太走得急,连她最看重的孙女儿也忘了带,这番回城,亦是如此令人措手不及,她正愁着,四哥哥身边的羽书疾走过来,沉着一张脸,眉头紧蹙,也不忘问许长欢安。
“少爷,侯爷今儿在朝堂之上被圣上狠狠地训斥了一番,”羽书垂着头,似是情况严重
“看来是来不及了,四哥哥,先派人去我沉香苑把能使唤的丫头婆子全叫到昭德院去,好歹把寝殿收拾出来,好让祖母歇脚。”她水蓝色的衣袂在风中飘动,宛若天人
“羽书,按小五说的去办,还有,吧咱们院里的人也派去,”许长清理了理衣襟,拉过长欢,“走吧,我们去接祖母!”她脸上笑着,心中却思量着,这必定又是一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