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舒婴下一个面试地点是在一个颇为繁华的商业综合体的写字楼。记得还跟同学一起去那边的一家自助火锅店吃过火锅，只是那时候没细细去了解过，原来在这栋综合体之上的高楼里藏了这么多的公司。
易才人力资源咨询有限公司，在23楼，虽然在这样繁华的地段，实际公司却显得颇为简陋，比起上午去的园区的那家到处都是玻璃门，前台宽敞明亮的公司来说，易才公司与其说是一家公司不如说是一个房间。漆成深棕色的钢制房门向内开着靠向墙边，没有前台，进门可以直接看到房间里放着六个工位，其中三个靠窗的工位已经坐了人，一台家用打印机，一台饮水机，两个文件柜，五六盆绿萝；进门右手边是一个放着三把椅子一张玻璃桌的小会议室，里面也坐了一个人。
杭舒婴尽量让自己不要露出诧异的表情，右手边靠窗座位的女士看到她在门口犹犹豫豫的，从工位上站起来笑颜以对，问道：“你是杭舒婴吧？”边说边走了出来，将杭舒婴引到小会议室，帮她倒了杯水，让她稍候，然后又出去了。杭舒婴坐定，跟已经坐在会议室的女生四目相对，彼此尴尬又不失友好地笑了笑。“大约也是个来面试的人吧。”杭舒婴心想。
杭舒婴也算经历过不少面试的，也有群面，通常是大家针对某个议题探讨和总结，面试官在一旁观察记录和提问引导；也有单面，面试官单独就感兴趣的点与自己进行沟通。可是像今天这样两个人同时开展的面试真是破天荒第一遭。杭舒婴心想可能是因为自己把面试时间给推迟导致了两个人的面试时间撞在了一起，这里空间又小没什么地方等待，这样说来，可能是自己一手造成了这种尴尬的场面，心下有几分对不起对面的女生的感觉，自己倒是没那么觉得不自在了。
面试官就是刚才起身引她进面试间和帮她倒水的那位女士，听声音，好像也是电话中的那个亲切的女声，她首先介绍自己说名叫Grace，是这家公司的合伙人（好洋气）之一，然后开始了面试。两个人同时面试，用的是面试一个人的那种方式，于是这个一个人面试两个人的小房间的尴尬气氛简直爆表了。
通过两个人分别的自我介绍，杭舒婴了解到对面这个女生竟然是同校的学姐，区别在于这位学姐是人力资源管理研究生应届，比她更匹配的专业，比她更高的学历，比她更自在的谈吐，比她更丰富的社会实践和实习经历，甚至连身高都比她高。杭舒婴强打精神，却越发觉得自己没有优势，她甚至想：“这位学姐这么优秀，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还在找工作，为什么要来参加这样一个小公司的面试？”如果说这家公司会在她们二人中必定选择一个的话，她杭舒婴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处处都不占优势，显得中规中矩，比较小可能会因为有其他更好的offer而拒offer”。
在回去的电梯里，学姐问道：“你觉得这家公司怎么样？”
杭舒婴内心翻了个白眼，心想我哪有什么资格评判人家怎么样，只要他们愿意跟我签三方协议，就是大大的好公司。然而面子还是要做足，镇定了一下，说：“有点小，感觉像皮包公司似的，不过我听说咨询公司很多规模都不大的，关键是人力资源这个领域是我比较感兴趣的，我不像学姐本来就是学的人力资源专业，跨专业找工作，如果能够有个入行的机会，我就知足了。”一番话觉得既没有跪舔的嫌疑，表达了这么小的公司，没要自己也不是很可惜，又没有否认自己想签的欲望，万一真要了自己也没有墙头草的嫌疑——简直滴水不漏，刚才面试的时候一路被比下去，杭舒婴觉得至少自己的这番言语应该给自己扳回了一程。
“学姐为什么会来应聘这样的小公司啊，感觉学姐各方面的条件都好好。”杭舒婴问道，这倒是她内心的大实话。
“随便看看，增加一点面试经验。可能录取了我也大概率不会接offer的。”学姐没想到杭舒婴会直接这么问，有些错愕。
看得出来，虽然她说的是大实话，可即便是大概率不会来，她似乎也依然希望能够接到offer，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对自己实力的一种证明吧。杭舒婴听过一个词叫“单身公害”，这个学姐，妥妥的是“求职公害”啊，这样让像她杭舒婴这样迫切需要一个offer的人情何以堪，大概率，这个学姐已经手上捏了其他公司的offer了。
一个是想要得到却大概率会失之交臂的，一个是大概率会得到却不想珍惜的。这样的对话，即便是两个人都彬彬有礼，也总有种压迫感，加上升降电梯狭小幽闭的空间，杭舒婴看着电梯到了一楼，迫不及待地跨出了电梯门，“学姐我还要去逛一下，拜拜~”
学姐似乎也没打算跟她一起回学校，也说了声拜拜。
杭舒婴忽然接到一个电话，竟然是易才人力资源咨询有限公司打过来的，熟悉的亲切的声音，说让她回去一趟，还有几个问题想详细聊一下。杭舒婴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也来不及掩饰什么，急忙跟学姐说到：“刚才那个公司让我回去一下，学姐我先上去啦，拜拜！”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杭舒婴觉得学姐似乎也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甘，不过没关系了，对于学姐来说，这个机会并不值得珍惜。
回到23楼，Grace首先向杭舒婴提了个问题：“你觉得跟刚才你的学姐比起来，自己有什么优势吗？”
“说实话从各方面来讲，我觉得学姐都比我来的更优秀，如果非要说优势的话，可能是我更适合这个职位吧。”
杭舒婴说完才觉得自己仿佛突然开悟了，确实，在面试的时候，固然用人单位希望招到优秀的人，可是很多时候，“适合”二字或许比足够的“优秀”来得更为重要。两个都能胜任职位的人，或许“优秀”的人在他未来成长的空间、潜力方面，能够给予用人单位更大的遐想空间，但“适合”的人能给用人单位在看得见的岗位上更稳定的发展的感觉。当用人单位对于这个岗位的要求是稳定的输出大于令人惊喜的期待时，“优秀”可能还不及“合适”，更何况，“优秀”的可能是这个人，“优秀”未必“优秀”到了公司所需求的点子上。就好比爱因斯坦那么“优秀”，可去应聘一个采砂工人人家可未必会聘用，甚至有时候要有意识地掩饰一下自己的“优秀”，来让自己看起来更“适合”这个岗位才行。当然，优秀不会有错，就像读大学一样，那是一块敲门砖，你永远都不知道在敲哪扇门的时候会需要用到。
想到这里，杭舒婴忽然觉得自己满身都是优点了。也不等Grace问为什么，自己开口说道：“首先从基本的胜任力来说我认为我和学姐都能够基本满足，即便现在没有相关的经验，我相信在一段时间的学习后也能够比较好地掌握岗位所需要的技能。对于我来说，人力资源这个行业是我感兴趣的，但我不是学人力资源专业的，所以我可能并没有很多这方面的岗位可以让我选择，所以即便是遇到困难，我也不会轻言放弃——也没有很大的余地可以允许我放弃。而刚才您介绍的访寻员这个岗位，在开始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遇到很多的困难。我认为自己更需要这份工作，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能我的抗压能力会更好。”
Grace笑眯眯地听完了杭舒婴的话，微微点头，似乎她也认同。不过她说得更好听些：“确实，你说的是我看中的点之一，我们是个创业公司，公司会在5月份的时候注册完成，在公司创业的前期，一定是非常辛苦的，但是，我相信你也一定会比同龄人收获更多，或许有一天，你也可以成为公司的合伙人。”
杭舒婴听到此处忽然觉得有些心潮澎湃，虽然说知道Grace是在“画饼”，可是看着眼前的这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妆容精致，笑容优雅的女人，觉得要是自己也能在三十岁的时候出来创业，也未尝不知道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都说毕业后跟着做事的老板非常重要，如果可以跟着这样的一个老板做事，想必那也是极好的。
这样一想，原本只是想要签一份三方协议让自己顺理成章地在C市落脚的心，倒变得想要安心在这家公司工作下去了，原本场面上说的人力资源领域是自己想要从事的领域（明明在投递简历的时候什么样能尝试的岗位都尝试了），好像也确实变成了自己深思熟虑想要将来有发展的领域。
Grace又问了一些杭舒婴个人的情况，约好了去公司签三方盖章的时间，愉快地结束了面谈。临走的时候Grace表达了想要杭舒婴早点去实习的想法，但是也没有强求，只说杭舒婴学校的事情为重。
杭舒婴再次走出电梯，才发现自己还没吃午饭，饿的心慌。去便利店买了个饭团吞下肚去，想着，至少有个保底的offer 了，回去还是得再去看看别的公司的招聘广告，争取在毕业前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工作。不过，做人力资源这行，可能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