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没有回答,他满脑子都是东野茜刚才说过的话。心痛,沮丧,懊恼,羞愧,像两只无情的手,将他的梦,他的憧憬彻底撕碎了。他感觉像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连呼吸都觉得无力,想对老项说句谢谢却开不了口。
原来,自己的坚持,自己不求回报的付出,在她的眼里,这么卑微,这么不屑。
他默默的收起了自己的东西,推着车要离开庙街。
老项看着莫西的背影,冲他喊道:“臭小子,烧饼不做了啊?”
莫西没回头,只是伸出手向后摆了摆。
“那你明天还来吧?”老项喊着。
莫西没有回答,他看着远处,明天,已经不重要了。
凌晨,天还没亮,东野茜突然出现在街角,她又回到了这个她曾经住过一个多月的地方,她的脸是肿的,嘴角一片乌青。
她今天没有穿着那件高档华丽的衣裙,廉价的牛仔裤,T恤,一如当初那般的落魄。
昨夜,阿龙喝醉了,叫嚷着要去找莫西的麻烦。东野茜为了阻止他,差点被他灌醉。阿龙撕扯着她的衣服,想要硬来,她用尽最后的清醒反抗着阿龙。
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阿龙没想到自己竟然虚弱的连一个女人都制服不了,恼羞成怒的他,狠狠的打了东野茜,叫她滚。
东野茜被狼狈的赶了出来,阿龙抢走了她所有的钱,当作了赔给他的“青春损失费”。
现在的她,已经一无所有,无处可去……
她以为,这样至少可以平息阿龙的怒火,至少不会再让莫西受到伤害。
她想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她没脸再见莫西,只是想在临走之前,再看他一眼,这个时候,莫西应该已经在忙碌着准备出发了。
可是,映入她眼帘的,不是忙碌的莫西,而是一大群不认识的人。
那群人围在莫西的屋前,议论纷纷的。
东野茜的心中一阵不祥的预感,她推开人群冲到里面一看,莫西的屋子,从里到外,从门窗玻璃到家具用品,都被砸得稀烂。
地上,还有零星的血迹。
莫西的烧饼车,被砸的东倒西歪,像一个垂死的人一样,悲凉的倒在地上。
“他人呢?”东野茜紧张的在人群中询问着。
人们摇着头,他们听到声响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没人知道到底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说:“是同行做的吧?这小子挣钱太拼了,为了自己赚钱,把附近的小吃生意都抢光了,难免惹下仇口。”
还有人说:“我听人说啊,这小子是因为看上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姑娘,人家嫌他穷配不上人家,这小子受打击了,才这么玩命的赚钱。我看啊,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哈哈。”
听着那些人毫无同情心的奚落,东野茜有些愤怒。可是,她不敢站出来说,她就是那个嫌弃莫西穷的女孩。
冷漠的人们,看完热闹,纷纷离去了,只剩下东野茜茫然的站在那里。
东野茜担心着莫西,她留下来帮莫西收拾着屋子里的凌乱,希望他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些,心里能够好受一些。
可是莫西却一直没有再出现,东野茜不安着,想离开,又很期待下一秒能看到莫西出现在门口。他原不原谅自己并不重要,她只是想,看到他没事。
在整理东西的时候,东野茜从破碎的橱窗里,找到了一本破旧的日记本。她不知道,莫西原来还有每天写日记的习惯。
日记中,写满了关于她的点点滴滴,从相识到分离,原来从一开始,莫西就知道她在说谎,原来莫西,不是傻子。
不,他是个傻子,他明知道她在说谎,却自己编造出天真的理由来安慰自己,还替她幻想出来了一个悲惨的身世。
当她看到,莫西被自己无情的羞辱之后,不但没有怨恨她,还自己立下誓言,要赚够一千万到她面前,告诉她,他喜欢她……
东野茜哭了。
她不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男人,可是她好像遇到了。
妈妈临死前告诉她,男人都是骗子,都该死,叫她不要相信任何一个男人,以免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她那个未曾见过的爸爸,在她出生之前就不见了,让妈妈从此对男人彻底死了心,恨透了所有的男人,也把这种心态传给了东野茜。让她的心一直张开着刺,防备着所有的人。
可是,莫西,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他憨厚,善良,甚至有点傻,傻的什么都信,傻的连现实和梦都分不清。
东野茜合上日记,她看的泪眼模糊,连字都看不清楚了。
她再也忍不了了,再也等不下去了,她要去找莫西,她想立刻见到莫西,告诉他,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东野茜跑着,哭着,寻遍了所有和莫西去过的大街小巷,直跑的她脚上磨起了水泡。
可是,这个城市里,却再也没有了莫西的影子。
失魂落魄的东野茜,回到莫西住的地方,疲惫的她躺到莫西的床上,枕头上,还残留着莫西的味道,那曾经让她反感的油和面的味道,此刻却变得让她感到了温馨和安全感。
她决定,不走了。她无处可去,也哪里都不想去了,这里才是她唯一想待着的地方。
她吃力的将烧饼车竖了起来检查了一下,幸好炉子没坏,收拾一下还能用。莫西准备的材料还有很多,她也可以做,替莫西把烧饼卖下去。
说做就做,东野茜洗了把手,撸起袖子开始和面,剁肉……
只是,以前她觉得,莫西的烧饼生意好像很简单,和面,调馅,生火,一边做,一边收钱……
可是她做起来,才发现,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单单是生火和调馅就难住了她。她把炉子点着时,把自己搞成了一个非洲黑妞。
她做出来的烧饼,第一天就砸了招牌,打好的烧饼没卖出几个,剩下的面和肉馅也不能用了。
晚上,东野茜躲在莫西的房子里,用胶带粘起来的窗玻璃透着冷风,她又哭了……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放弃,她学着莫西的样子,半夜起来发面,调馅,寻找着莫西的味道。她要守护莫西的烧饼,就像守护住莫西曾经对她的真心。
她坚信,终有一天,一定会在见到莫西,她要亲口告诉莫西:“我错了。对不起。”
不管莫西原不原谅她,她一定要等到那一天。
人们惊讶着,卖烧饼的小红帽为什么突然之间换人了?不过小姑娘做的饼,虽然比莫西做的差了些,倒还有几分原来的味道。
渐渐的,东野茜的生意好转了些,人们开始接受她的烧饼。只是东野茜,逢人便问,有没有人见过以前卖烧饼的那个男孩。
每个人的答复都大同小异,没人再见过莫西。
有人说:听人家说,那孩子因为太过劳累,挨了一顿打之后,一病不起,听有人说他死了。
每天都有不同版本的说法传到东野茜的耳朵里,她听的胆战心惊。但她始终坚信,莫西一定还活着,他一定还会回到这里,他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无数次,在梦里,她见到了莫西,莫西满身都是伤,却倔强的不肯让她触碰。东野茜哭喊着,祈求莫西原谅自己,可莫西走的头也不回。
无数次,东野茜半夜里哭着醒来,发觉幸好只是个梦,才敢止住哭声。
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会拿起莫西的日记,替他续写,记录下自己的心情。只是,日记里的主人公,已经变成了她。
而莫西,那一夜之后,便离开了那座城市回了老家。虽然那房子自己付了一年的房租,他却再也不想回到那里。那里的一切,都像他的梦一样,被无情的现实打得粉碎。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回到家一进门,心灰意冷的莫西,将自己积攒的钱放到妈妈手里,妈妈看着手中的钱,看到莫西满脸的伤,惊呆之余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他便一言不发的把自己关到自己的房间里了。任凭母亲怎么在外面叫他,他都不肯开门。
一向坚强的莫西,这次是真的顶不住了。他哭了。原来,自己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在她面前都是那么一文不值。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也只不过是个卖烧饼的穷X丝。
莫西是被打醒的,在出租屋被砸的时候,领头那人点着他的脑袋说的话,让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有多可笑,竟然想靠卖烧饼来赚到一千万。那些人的嘴脸不断浮现在他的眼前,其中也包括东野茜,他们轻蔑的说着:“癞蛤蟆……穷X丝……下辈子吧……”令莫西为自己的不切实际一阵阵的羞愧着。
是啊,东野茜长得漂亮,只要她愿意,多的是跟自己一样拿着钱往前贴的男人。自己却一直以为自己的痴情和执着能够打动她。现在看来,自己才是个最大的傻瓜,一个蠢得令人可怜的傻瓜!
他攥起拳头,咬牙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被人当作傻瓜了。从今天开始,以前的莫西死了,现在这具躯壳里,只剩下一个冰冷的执念。要做人上人,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爱情,善良,软弱,都随着以前的莫西,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