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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唱歌。
欧阳佳彦睁开眼,看着这无边无际的迷蒙。
空气中弥漫着紫色的雾霭。
悠扬的歌谣伴着着冗长的号角声,若隐若现。紫色的迷雾时密时疏。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她不知道自己将至何处。
双脚并未踏足实地。下方的大地虚幻缥缈,重力几乎不存在,但她察觉到自己正缓缓下落。
也许是真实的,也许是幻觉。
在虚幻与现实的交织中,她轻轻的闭上眼睛。
紫色的雾霭仿佛幻化成无形巨手,将她托住。
她陷入沉睡,又一次。
……“很好,这已经是三人份了,她的状态目前依然稳定。皮阿诺博士,我们还继续增加地息供给么?”一位研究员站在熟睡的欧阳佳彦身边,有些惊讶地说道。
“加!”皮阿诺的声音很坚定,“她的极限应该,不,是肯定不止于此!循序渐进,我要看到她的极限!”
他拿着试验报告,走出研究欧阳佳彦的实验室。
研究员目送博士离去,转而扭头看向佳彦。
已经是观察她的第七天了。这七天里,她一直沉睡着。偶尔眉头紧皱,研究员都生怕她会醒来。不过,与其他被地息刺激的发狂的试验品不同,她唯一做的,仅仅是翻个身继续睡。
松了口气,研究员打开电脑,继续整理试验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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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彦终于踏足地面。她好奇地左顾右盼。
山。她正身处某一处山巅。放眼望去,四方是连绵的群山。
天空被紫色雾霭遮蔽,群山起伏看不到尽头。
山是贫瘠的。她视野所及,只有光秃秃的山。
不,不止。
山脉间,有着一处处狰狞的裂缝,大量的紫色气体从裂缝中逸散,涌出,冲向天空。那粘稠的雾霭,正是源自于此。
脚下的土很软,有些泥泞。她弯下腰,轻轻捧起一捧泥土。她有些好奇,这里为何寸草不生……
她吃了一惊。
那一捧泥土流动仿佛液体,正肉眼可见的腐烂——没错,泥土在腐烂。极小的石块在崩解,碎裂,融化,变成泛着淡淡紫光的焦黑泥浆。泥浆很粘稠,她试着捏住泥浆的一角,就像捏住一块餐巾——她做到了。粘稠的泥浆被捏住一角,在她轻轻的摇晃下随着抖动,如同一团软胶。偶尔,有一两滴腐烂泥土汇成的液滴滴落。
但她并未觉得害怕,尽管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她把那泥浆团起来,握在手心,一边随意地揉捏着,一边迈开脚步,朝一处正涌出气体的裂缝走去。
路看起来很远,但她的脚步轻飘飘,几乎是转瞬即至。
她能感觉到,那些紫色气体似乎是有意托着她,让她走的更快。好像是这样。
想着,她向那从裂缝中涌出的气体伸出手。
如果有懂行的人在这,他一定会觉得佳彦疯了。无防护情况下接触有极强精神影响力和毒性的地息气体,还是直接接触浓度最高的原气,她真是自寻死路。
但这虚幻中没有第二个人。这是一个梦,一个由一片片大地共同编织的,只为一位受苦者编织的幻梦。
在现实中,那位研究员正惊讶的做着记录——用于测量欧阳佳彦身上灵能强度的数个精密仪表此刻都在因为能量超载而发出嗡鸣。
“博士的指示下来了。”另一位研究员推门走进来,“继续增加地息量。”
两位研究员去做了。很快,又有两个储气罐被推了进来。
在他们看不见的深处,欧阳佳彦的体内正发生着惊人的变化——因为地息会严重干扰几乎所有用于监测身体状况的设备,所以皮阿诺并没有对她的身体状况进行监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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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在厨房里煮着浓汤,爸爸捧着一台PDA坐在沙发上工作。佳彦闻到香味,扔掉手里的布娃娃,一骨碌翻下床,迈开小短腿蹒跚的走着,悄悄地绕过认真的爸爸,溜到厨房,轻轻地抱住妈妈的腿。
妈妈惊呼一声,然后把她抱起来,宠溺地抚摸着她的额头。她咯咯地笑着,用肉乎乎的小手捏妈妈的脸。
爸爸问声走来,从妈妈手里接过佳彦,抱在怀里。佳彦的胳膊环住爸爸的脖子,一时间,温暖的屋子里,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紫色的雾霭逐渐充盈视野,画面变得模糊,又变得清明……
“爸,我找到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
“是什么工作?繁重吗?待遇好不好?”坐在沙发上的爸爸扭过头来,表情温和,但又透着一丝哀伤与辛酸。
“仓管,还好啦。”欧阳佳彦吐了吐舌头。
“佳彦也是大女孩了,也能够做些什么了……”爸爸有些语无伦次,眼角已有泪光。
欧阳佳彦没有说什么,只是走过去,与这个慈祥的男人来了一个深深地拥抱。
带好行李,走出家门,她一眼就看见子扬正在门外等候。他一身休闲装,表情轻松。
“来啦,佳彦……嗯?”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情似乎并不好。
“刚和父亲道别,有些……”佳彦的话没说完,就被子扬拥入怀中。
“我刚刚在回想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候着佳彦哭完,心情差不多恢复平静时,他才放开佳彦,说道,“那可真是……一个特别好的日子。你是个普通人,混在人海中;我是个大头兵,和我的队友站在众目睽睽之下。但我只注意到了你。嗯,目前为止我还没想明白为啥那么巧。”
佳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这个可爱的大男孩因为她的笑而疑惑的挠了挠头。
“你还是那么憨诶,哈哈哈哈哈哈……”佳彦暂时抛掉了那些悲伤,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街区里。
紫色的雾霭再次充盈视野,画面变得模糊,又变得清明……
“您是……”仓管办公室里,佳彦看着这个神秘的黑衣人。
“您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只是来告诉您一件事,一件我敢用自己的性命担保真实性的事……”他凑到佳彦旁边,耳语几句。
“什……”
“我只是告诉您一个事实。当然,出于我个人意见的话,我认为那不是爱,那只是怜悯与赎罪。您要是对我所说的这些有想法的话,就……”
黑衣人离去了。她瘫坐在椅子上。
她在十八岁的生日那天收到了一份匿名的礼物,附着一个联系方式。之后,通过这个联系方式,她认识了子扬,那个对她一见钟情的男孩。
她不知道他如何找到了她的地址,但很明显,他成功了。两人一拍即合,感情迅速升温。尽管身处两个不同的地方,许久难得一见,但他们的感情一直维系,愈发坚实,从未动摇。
直到此刻。
忽然,幻象开始崩塌,画面扭曲,分裂,重新化为一片片紫色的雾霭。
她回到了那片贫瘠的大地。
天空摇摇欲坠,裂隙中的气体疯狂奔涌,遍地的腐烂泥土沸腾起来,无数力量汇聚起来,向她涌来。
她闭上眼睛。
歌声再次响起。
大地沉默无声。
它们见证着兴衰,荣辱,生死,贫富。
但它们并非没有想法。
它们接受着一部分儿女的善意,也忍受着一部分逆子的胡作非为。
但它们并非没有想法。
大地养育万物,蕴藏矿藏,作为恩惠,赐予它们的儿女
大地滋生灾害,作为惩罚,处分不听话的逆子
但大地还见证了许多苦难。
无数次苦难的见证化作大地的忧愁。所以大地分泌地息,作为哀叹。
无法溯源的古老的诅咒,让地息承载一部分大地的苦难与伤痛,以期减轻大地的痛苦。
但这只是徒增变数。大地的苦难绝非一个咒语能够解除,但不幸被诅咒选中者却无辜遭受痛苦。
按照诅咒,你将背负一部分大地的苦难。
作为补偿。
你将获得一部分大地的力量。
对于你来说,这是无妄之灾。
但麻烦你,
不,作为施咒者,
我恳求你,
至少,至少……
啊。
用我残存的灵魂为不幸而高尚的您祈祷。
。
欧阳佳彦睁开了眼睛。两位研究员的身影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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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我记得。”嘉彦看着面前这个赤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若有所思,“嗯,他好像是我的父亲,可他已经没有气息了……”
旁边几个白大褂看到她认出自己的家人,不禁担心她会不会暴走什么的。
“他们就是接受不了大地的恩赐嘛……嘿嘿……”嘉彦突然又低下头,脸上露出一丝怪笑,自言自语着从她父亲的尸体旁走开了。
几个白大褂不禁长舒一口气。
“记下来,试验者欧阳嘉彦,她的家人们没有和她相似的承受能力,均已死亡。地息气体使她产生了某种认知偏移,这使她对于自己家人死亡几乎毫无情绪波动。”
资料很快被送到了皮阿诺手里。
“哎,果然超级战士不是谁都能当的!”皮阿诺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她的家人也有类似的耐受性,还特意找到了她的家人。可惜……不过有这一个我就心满意足了!”
皮阿诺博士收拾东西准备离去。但他没注意到,身后有一个实验员,不动声色的正在记录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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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资船来了!”这座研究太空站的停泊湾,一艘货船正在缓缓停下。塔台人员向货船发送讯息,指引他们停稳。
船停稳了。船长带着副手下船去塔台登记,几个船员开始卸货。
“这些都是这里的货物。这些大罐子到底是做什么的?”船长登记的时候忍不住问道。
“这些是培南狄大公的东西,你不需要知道!”工作人员回答着,看向这些气罐——里面都是未经加工的粗提地息!
此刻,卸货区的一个小角落
先前那个在皮阿诺身后记录着什么的实验员躲在几个气罐后面,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储存芯片。
一个船员走了过来。
“难道这就是——”那个实验员突然开口,小声说。
“——你分手的借口?”那个船员一样的小声回答着。
两人手一搭,芯片已经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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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斯郊外,执行官的私人宅邸
伊诺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最新一期综艺节目。
“这些人还知道收敛一点。”伊诺塞了一口零食,脑海里想着这段时间的事情,“上次袭击事件的线索虽然断了,但是老皇帝还是加强了哥哥能调动的人手来保护他。那些人反而送了手助攻呢,哈哈哈哈哈哈……不过这都一个月了,居然没什么动静?”
突然,她的移动终端响了。
“谁啊?”伊诺接起终端。但她只看到了一份邮件。
“我看看这是啥诈骗邮件或者无聊的情书……[帝国粗口]!这绝对是件大事!”伊诺本来觉得这只是个诈骗邮件,或是别的什么,但刚一打开,里面的内容就惊得她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帝国粗口],这些人居然在研究地息!”一箱镇定自若的伊诺此刻全然没了那副镇定,她手忙脚乱的用加密频道发送讯息给苏:“苏,看好这份资料,给我找出这帮魂淡!”发出去之后,她又想到了什么,又把之前那份调度令的名单翻了出来,发给苏:“顺便打听打听他们的实验品里有没有这个名单上的人!”
“这么信我?”苏的回信很快发来。
“不信你[帝国粗口]的还能信谁?你和哥哥可是过命交情!”
“好嘞,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假腿海盗团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