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走出书房后,也未曾与谢璋道别,直接回了楚王宫。
她一个站在书房,思忖着夜离走之前说的那翻话。
夜离的话,让她有些为难。
她途经晋国的所见所闻,让她一怒之下,扬言灭晋,但如今,回到楚国,归于平静的她,却又不想制造太多的杀戮,更不想看到更多人因此而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她只想平静的做好自己,怎知,却是那么难。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面对夜离专门为她而刻意安排的祭祀大典,在晋国的遭遇,一幕幕回放在眼前,曾经的愤恨,再次涌上心头,归于平静亦或是踏平晋国,在她的一念之间,更何况,夜离虽有野心,可这场祭祀仪式与灭晋之举,却是全心全意为了讨好她,她又岂能不参加?
眼看着祭祀仪式即将举行,恐怕,归于平静,已经是一种奢望了。
夜离既已将此事昭告天下,又岂可朝令夕改呢?
想到这里,她的眼眸中,闪烁着些许泪光,这里面,有感动,也有无奈。
谢碧云见夜离已经离开许久,她依旧在书房中呆站着,这才进入书房,走近了,站在她的身后,叫到:“涵儿”,谢碧云的话,她似乎没有听到,依旧呆站着。
谢碧云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心中有些急切,谢碧云抬起手,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同时又叫了她一声,她惊慌的擦了擦眼底的泪痕,嘴角强挤出一丝笑容,回身道:“娘亲”。
见她的眼圈泛红,眼底还挂着泪痕的残留,谢碧云赶紧帮她擦了擦,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跟娘亲说。”
她摇摇头道:“我没事,娘亲,对了,我的剑呢?祭祀仪式结束后,就要征晋了,君上他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我必须去。”
听她说祭祀仪式后要征晋,而且,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谢碧云听的一头雾水,虽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谢碧云还是回应道:“好好好,不过,你得答应娘亲,凡事能让别人解决的,就不要自己强出头,你吖,一个姑娘家,整天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吖?”
见谢碧云答应了,她也是满怀欢喜,一把抱住谢碧云,道:“我就知道娘亲对我最好了。”
“咳咳咳”。
母女俩相拥在一起,似乎已经忘记了这里是谢璋的书房,谢璋站在门外见母女俩在这里相拥在一起,便假意咳嗽了几声,将两人打断。
母女俩闻声急忙各自整理了一下衣冠。
两人的谈话,谢璋听到了些,听她说要随大军去征晋,谢璋有些惊喜,向她问道:“子涵,这征晋,你当真要去?”
她叹息了一声,道:“灭晋,本是我一时愤怒,说出的气话,谁知君上竟当真征晋,此时因我而起,我又如何在此时退缩?”
谢璋点点头,嗯了一声,又问道:“那,这次出征,君上去吗?”
她摇摇头道:“不知道。”
谢璋哦了一声,摆摆手,示意让她下去。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傻站在谢璋的书房中,就赶紧和谢碧云一道出了书房,去了花园。
到了花园,她心不在焉的随手摘了一朵花,拿着花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尽头的水榭中,她将花瓣一瓣一瓣的揪下来,扔进水中,口中还轻声说道:“征晋,不征晋,……”
到最后一瓣,刚好是征晋,她揪下花瓣,只说了一个征字,整个人僵住了。
晋字久久未能说出口,捏在指间的花瓣,却随着一阵微风掠过,而落入水中,泛起一圈圈水波。
见她如此模样,站在一旁的谢碧云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孩子,这一切,已经不是你能改变的了,如今,征晋一事已经昭告天下,不论这花瓣是征还是不征,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低头看着水中的波纹,道:“这湖水,本可以如镜面般平静的,我的花瓣,只是徒惹这平静的湖水,泛起一圈圈水波罢了。”
“你既然知道花瓣只是徒惹湖波,又何必为了最后一瓣是什么而失魂落魄呢?”
“是啊,我这是……,我应该高兴才对,灭晋,将晋国土地,收入大楚,这样才能让晋国百姓不再受苦,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晋国百姓感受到我大楚百姓,生活是多么美好。”
说着,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笑的是那么天真,那么自然。
谢碧云点点头,说道:“既有人受苦,就该救人于水火的,开心点就对了。”
“娘亲,之前我为报仇,灭了秦国,可当真正灭秦之后,我才发现,复仇,并给我给我带来多大的快乐,反而使我更加痛苦,我恨秦王,可我并不希望他死,我不想做没有父亲的孩子,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可不要变强,我宁可选择永远呆在碧晨宫,一辈子也不要打开那扇宫门,那样,我至少生活的很平静,可以远离世俗的纷纷扰扰,过好自己的日子,如今,我想平静的生活,也静不下来了,楚王他,一心想得天下,灭秦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晋,再接下来,我也不知道会是那个国家,每一次征战,都是一场杀戮,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无休止的杀戮,要何时才肯停歇?。”
“这……”。
她的话,让谢碧云无言以对,是啊,天下之大,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夜离对她足够好,她也爱及了夜离,可夜离的野心却昭然若揭,她不想管,却没有办法不管,她正在跟随夜离的脚步,一步步踏进血泊的深渊,想回头,却拗不过自己的心,这一切的源头,只因对夜离的爱。
她尝试过灭秦之后的快意,更尝试了灭秦之后的锥心之痛,虽然报仇了,却身不由己,与夜离不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还让秦王身陷囹圄。
这个曾经害死她的人,即便再狠心,她依旧无法与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