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朝她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不怎样,就是不行。”
他的模样实在太欠扁,本来那点求人帮忙的小心,消散的一干二净,肖季然努力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从他手上抽回自己的试卷。
自行车平缓的行驶在小路上,肖季然一只手扶着前面的坐垫,另一只手拿着草稿纸和试卷对着问题,不可否认,季南的解题思路十分简洁明了,她刚刚走进了死胡同,公式都代错了,怎么可能算得出来,把试卷随便折了几折塞进硕大的校裤兜里,中国式校服,美感什么的从来不存在,但若论实用,中国式称第二没人称第一,袖子裤袋随随便便五六瓶水,除了重那是一点不受影响,至于质量,初中穿到高中,不带破洞的。
饭桌上一派其乐融融,肖父和季父情绪高涨推杯换盏,李女士和季母在谈一些杂事,肖季然心里压着事吃的食不知味,拿着筷子细致到令人发指地挑着碗里鱼肉的鱼刺。
“南南,竞赛怎么样了。”曹佳玲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轻柔温和,肖季然只听见自己的心咯噔一声,挑鱼刺的手顿了顿,该来的总是逃不掉的。
季南就在她对面,很不巧就看见了这一幕,唇角笑意隐约:“十一打算去B市看看B大和H大。”
平地一颗闷雷悄无声息炸开,肖季然小心翼翼瞟了一眼笑容灿烂的李女士,心里发毛,这也不是她的错啊,拿学校同一年段的学生来说,总人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像季南这种怪才,老师们称之凤毛麟角,既然是凤毛麟角,总不能满地都是吧。
“这南南啊,是真的从小聪明到大。”肖平友有点喝高,说着打了个酒嗝,乐呵呵的继续:“再看看然然,那调皮劲儿就没见收敛过。”肖季然内心咆哮‘肖平友同志!不带你这样火上浇油的。’
曹佳玲眼里泛着温柔的笑:“小孩子就是该像然然这样活泼一点,南南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我和他爸爸谁,寡淡的很,有时候我恨不得然然是我的女儿,闲暇时和我亲热闹腾。”她不是玩笑,季南小时候还能黏黏她,可是随着年龄增大,越发少有亲昵的动作,有时候她挺后悔当年没要个二胎,如今季南十六了,她还没那么豁得出脸来个老蚌怀珠,所幸然然是她看着长大的,也算半个女儿,算是欢喜。
李红秀轻笑,看了眼调皮捣蛋的某人:“哪里还小,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还一点没分寸,等以后总有人治她。”
“说起来小时候然然也爱来家里和我闹的,都是南南不懂事,给然然吓得不爱来了。”曹佳玲有些惆怅,造化弄人,季南长这么大,唯一一次发大火,就打掉了对方一颗门牙,而这人好死不死却是关系原该最好的肖季然,一颗门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是季然显然是有点阴影的。
对于季南,在肖季然眼中,李红秀那是比亲女儿还亲,所以十分“义正言辞”为她“亲儿子”开脱:“哪里是南南的问题,就是她自己太皮了,成天连家都不爱落只知道在外面疯。”
两人絮絮叨叨,肖季然只埋着头往嘴里扒饭,暂时性双耳失聪,从小到大这种无故成为活靶子的事发生次数实在太多,特别是有季南这根凤毛麟角在场的地方,在多年的批斗战役中,她已经拥有足够的经验和心得,此时沉默才是王道。
一双筷子夹着一坨东西近在眼前,肖季然瞳孔收缩受到了惊吓,也不管还在往嘴里喂菜,牙齿咬住筷子,两只手飞快把碗端走,场景十分具有喜感。
季南笑的肩膀都在颤抖,收回筷子把猪脑喂进了自己嘴里,季父哈哈大笑:“混小子,你又混来。”季父眼中的季南可一点都不寡淡,一些小动作和他当年如出一辙,典型的小腹黑一个。
一桌的人都在笑,肖季然的眉毛都要挑上天了,混蛋,赤果果的混蛋,明知道她最怕这东西了,次次整这么一遭,眯了眯眼:“南南哥哥,你最近总是用脑,猪脑子!好啊!”李女士在场,肖季然不敢造次,只能把猪脑子咬的极重,籍此出口恶气。
季南眉眼弯弯,语气里满是戏谑:“那我再给你夹点儿,嗯~”作势真要去给她夹点,肖季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虽然看着小辈们打闹是一件极其愉悦的事,可双方大人都在场,还是要稍微制止点儿,季父笑骂:“混小子,你够了。”
肖平友醉的有些糊涂,拍了拍季父的肩:“诶—嗝—老季,小孩子这样打闹打闹才亲近。”
就是此时,天时地利,肖季然眯眼,一筷子夹起面前的甜烧白,五六块肥肉直直落进了季南碗里,奸计得逞,她的笑容十分灿烂明媚:“南南哥哥啊!可好吃了,你尝尝。”李红秀笑瞪了她一眼。
肖季然在得知何止燃要和季南一起去B市,着实被雷了一把,一度怀疑这颗皮蛋还是她原来认识的那颗黑心皮蛋吗?
还是原来的高山榕,原来一起干坏事的地方,中午阳光正好,正常人这段时间都在睡午觉,他们像小时候无数次商量坏主意一样约定在老地方碰面,肖季然坐在大理石砌成的花圃围栏上,目光落在脚下,树荫下的泥土上,几只蚂蚁爬来爬去,她忽然觉得手痒,视线在周围看了看,身侧的何止燃递给她一根枯树枝,于是两人就蹲在了地上玩起了蚂蚁。
何止燃用树枝在地上画出他们自创的九宫格蚂蚁阵,玩法有点类似斗蛐蛐,太久没玩,两人都玩的兴起。
眼看自己的蚂蚁要出局了,肖季然有点急了:“堵住堵住,皮蛋,你怎么这么笨啊!”
何止燃聚精会神地赶着自己的蚂蚁:“然然,咱俩是对手啊!我帮你,我不就输了。”
“好啊,皮蛋,你现在都要欺师灭祖了。”肖季然开始一贯的无赖行径,对他的蚂蚁下手。
何止燃连忙用棍子去阻挡:“然然,你又耍赖皮。”
肖季然咬住下唇坏笑,至此胜局已定:“皮蛋,你师傅还是你师傅。”
何止燃叹了口气:“然然,你这无赖行径真是愈发炉火纯青了!”近十年了,但凡两人是对立的,她就无所不用其极,赖皮功夫一点没到退。
肖季然用棍子划了一个圈,圈住一只较大的蚂蚁,然后蚂蚁往哪边爬,她的棍子就在哪边划一道,蚂蚁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明明只是那么小的一道沟壑,蚂蚁却一直不敢去越过,她觉得它真是胆小的可爱:“自燃兄,请问是谁迷惑了你的心智。”
何止燃知道她在说什么:“H大的理工科专业在国内而言很出色。”用棍子戳了戳蚂蚁屁股,想到什么,他笑眯眯开口道,“然然,反正你也是学理的,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
肖季然也用棍子去戳了戳蚂蚁屁股,用最堂而皇之的语气说着最没理想的规划:“有句谚语叫做少不入川老不出蜀,而我,已经做好烂在蜀地的打算了。”力气很轻,但蚂蚁蹿得更厉害,她忍不住换位思考,棍子的直径和宽度比蚂蚁还大,假设用一根同等比例的树干撞在人身上,现在就是不知道蚂蚁的力是多大,想到这儿,肖季然兴致缺缺扔了手里的棍子,“你是什么时候和季南成了同一类人的?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那个和她一起上树偷蛋下河摸鱼得过且过的小男孩,现在勤学好学学有所成,从玩伴的角度上来讲,还真不算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