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猩红一片,霎那间,凤凰山从青山变成了火山。
鬼母把儿子送走后,转身离开,重新扑回火中。
陈薮叹了一口气:“我娘亲回去救沈韫了,但没救成,只好先护着他的影子,不要他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至于况不周,他只是个孩子,连影子都没留下,肯定是被烧死了。
沈贤月问:“鬼母知道这种秘术?”
“沈韫知道,”陈薮道,“小沅曾经告诉他的。”
黎沅苦笑:“当时沈道长经过我的屋子,听见我的惊呼,他本来想救我,可我怕拖累他,坚持让他先走,回去救那个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强烈的冲动,我就告诉了他体影分离的术法。”
“那哥哥是自愿成为影子的……”沈贤月想到黎沅和陈薮,道,“难道,他喜欢……不对,鬼母还是个孩子,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大火过后,迟迟没在淮水等到鬼母,陈薮很快就带着大家重新回凤凰山,寻找鬼母的下落,不料竟然发现凤凰山恢复了青山绿水之貌,而且梧桐树比起先前更加繁盛翠绿。
况不周皱眉:“为什么会这样?”
陈薮道:“母亲说,凤凰的骨肉埋在山底,它的血浸透整座山,才成就了今日的青山。”
沈贤月心里暗暗推敲,况不周的神火说不定就是从凤凰身上得到的,他跟山顶梧桐的感应实则是跟凤凰的感应!
她又问:“一直想知道,半夜的哭声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昨晚没有听到?”
黎沅道:“哭声是影子在哭,月满族一夕倾覆,哭喊声过于凄厉,灵体忧伤,传到影子身上,就烙下了永恒的心病。除此之外,因为神火锻炼,影子也不怕火。可以说,经过凤凰重生又自焚的事后,影子更强了。”
陈薮道:“每晚,为了好好休息,大家都会把影子放出去,让他们自己在山洞里藏好。”
“原来如此!难怪早些年来探山的道士根本寻不到哭源,只要影子藏好了,他们不往这方面想,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沈贤月若有所思,又问:“唯一一晚在山脚听见哭声,是你们放影出来抓洛灵,对吗?”
“嗯,误打误撞。”陈薮道,“我那时喝得太多,有些冲动,做下这等事,但……”
他叹一口气,轻轻道:“我不后悔!”
突然,山体抖动了几分,莲花池荡起一弯汪水,打在莲花身上,花瓣承受不住水的袭击,四零八落,飘荡在水上,逐渐没入莲叶的阴影里。
陈薮不受影响,自站如松,同时不忘伸手扶上黎沅的腰,将她扶稳!
“怎么回事?”况不周刚刚才缓下头痛,地动山摇又让他头晕起来,庞大的身躯不由得压向沈贤月,小姑娘拿剑一撑,将人拨到假山上趴着。
这时,一个黑衣寻过来,急急抱拳道:“主上,不好了,山顶的梧桐树被阿一劈开了。”
先前引流天雷,梧桐虽然消耗很多,可要劈开它,绝对不是易事,对于一个失去影子的黑衣来说,更为艰难。陈薮心道不好,阿一能够劈树,就说明他的实力肯定已经在他们之上。
四人赶到山上,沈贤月看到眼前的景象,只觉得头疼,为什么终南院的弟子们也在这儿?
地上倒了一片黑衣,白子燮也在其中,梧桐树被劈开,一半扎根泥土,一半飘摇风中,树脉红血流动,闪耀着刺眼的血光。山崖边,青衣弟子手执出鞘仙剑,剑光凛凛,风光无限。
三方各占山巅一角,彼此胶着。
陈薮往前一步,看见阿一披头散发,面色狰狞,身后的影子蠢蠢欲动,气涌如泉,皱眉道:“阿一,你做什么?”
“我要走了。”阿一回看过去。
“走?”陈薮尽量放缓语气,道,“你走去哪里?我们对你不好吗?”
阿一看起来有些难过:“好,可是我现在不得不走!”
“为什么?”
“因为我打伤了大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阿一忧伤的眼神霎变凌厉,扭头看向青衣,面目狰狞。
况不周眯眼,顺着阿一的目光看过去,所有人都在看青衣,只有他看向了躲在青衣背后的一抹白影,他的大师兄,可是道貌岸然得很,惯会教唆人的,骗得了外人,却骗不了自己,刚刚怎么就把他忘了呢!
白子燮挣扎着站起身走了两步,嘴唇泛白,跪倒在陈薮面前,道:“主上,阿一吞食了我们的影,他的精神不是很对,处于迷乱的状态,也不知道怎么了!”
陈薮双手把住白子燮的肩膀,让他坐下休息,正色点了点头:“知道了。”
话落,陈薮于空中捏一个信诀,一点灵光于指尖乍现。
黎沅迟疑:“你要……”
“母亲藏身地底十年,今天怕是要逼她出来一遭了。”
日中,阳光炽热,青衣自然不会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御剑再次往黑衣刺去。
耿原笑得狂妄:“我就看看,你们这下还能有什么能耐!”
几十把剑从天而降,沈贤月掌心转剑,右手拔剑出鞘,插于地上,施法筑起球形护罩,挡住剑后又双手交叉于胸,提掌间将全部仙剑打了回去。
“师姐?”众青衣接回剑,难以置信他们的师姐现在还在帮外人!
沈贤月淡淡瞥过去:“你们做什么?”
大家愤愤不平,七嘴八舌回道:
“师姐,他们不是好人,差点儿害了我们全部人的性命!”
“小师妹,你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难道你被他们带坏了吗?”
“有两个小师弟丧命于此,师姐你不帮我们讨回公道就算了,你还帮着敌人打我们!”
“师姐,你到底还是不是我们终南院的弟子?你为了站在他们那边,连道服都舍弃了?”
身着普通青衣的沈贤月心里破为无奈。况不周撞了撞她的肩膀,问:“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捏信叫他们过来?”
“这事实在对错难分。”
沈贤月皱眉,如果一开始黑衣不掳走洛灵,接下来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可是事情发展到今日这种地步,她心里又开始隐约觉得同门不对!
她下意识挡剑,心中并没有那么多心思,为什么他们要误会自己?
况不周看出沈贤月的纠结与迷茫,笑道:“你想这么多作甚?天大地大,随心最大,你既想不清楚,就随心走好了。”
“只要一颗心是好的,无论怎么走都不用怕!”黎沅淡淡一笑。
沈贤月依旧迷茫,她不是那种可以轻易被说服的人,这么多年来,她早就习惯自己作出判断的,而在她的判断里,从来没有随心这条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