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吧,我应该也没比你好多少。”包晓晴往湖里扔了颗小石子儿,污浊的水花像是一只乌贼喷了口唾沫。
包晓晴继续说道:“十多年前,和我同岁的妹妹,在学校里被人凌辱,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抑郁,她就跑到了南北电视台的天台,从那儿跳了下去……我看到她的最后一面,是她的背影从天台上落下去……”
老莲转过头看了眼包晓晴,两人此时都泪雨横流,丧失至亲的亲身感受,怕不是这种时刻来得最为深刻。
“但是老莲,你妻子究竟是怎么患上抑郁症的?”包晓晴抹了抹鼻子问道。
“产后抑郁。”老莲说道,深深地叹了口气:“生了第一个孩子后,她就整天跟我说觉得人世间生无可恋,想寻短见…我当时只觉得可能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吧,可是没想到……昨晚聚餐,我把她托给我母亲,谁知道,把我母亲哄睡着后……给我发了条‘再见’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可是……她怎么就在这个地方出事了……”
老莲摇摇头,抑郁患者的情绪以及思路是很难了解到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怎么就来到了这个地方,虽然事发前他已冥冥中心有不安……
“最早的时候,因为家庭缘故,我自己有点抑郁,后来……”老莲顿了顿,“被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也进行疏导了一方才走出来,所以我才选择去做了心理辅导员。”
长发飘飘的女子……包晓晴看他说话的语气怎么好像还在怀念那个人一样。“你……莫不是……”
老莲转头看着包晓晴:“莫不是什么?”
“对那个女子念念不忘吧……”
老莲笑了笑:“你怎么跟我妻子问的同样的话……”
“你妻子都知道这事儿?!莫不是因为你她才得产后抑郁的吧!?”
老莲没接话,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去处理下我妻子的后事,你也别担心我了,好好回去上课吧。”
……
包晓晴心中忽然涌现出了数十只奔腾的带问号的草泥马:这话回避的,很有问题啊!
且不管人家家事如何,老莲自打昨晚见到妻子丧生之后还显得正常一些,今日看起来,倒也太他妈淡然了吧。包晓晴的直觉在告诉她,或许他是个好老师,但也许不是个好老公。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包晓晴对于心理异常这件事开始慢慢重视,上次调查徐微微的事情还只进行到了一半就没掉了,老莲也没有任何的下一步行动计划,看来好像并不是个能善始善终的人。
恰好下午一周一次的心理公开课要开始,借此机会也能大致了解一下学生的基本情况。
课程安排在了离校门口最近的一间自习室,这堂课由于是对外公开的,所以除了对指定班级的学生开班以外,只要是知道这门课的其他人,都可以过来无条件听课,毕竟是一间能容纳三百余名学生的大教室。
而现实情况是,这第一堂课,仅三位学生,两男一女,加上坐在最后一排的国贸系主任李天。
值得庆幸的一点,徐微微没翘课,并且还带了只新的小黑猫过来。
包晓晴的注意力无时无刻不在那徐微微身上,深怕自己的下一个转身,这只可爱的小猫咪就挂在了自己面前。
因为自己也是在央视见过了大场面,所以给学生上课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何况就面对三个学生,不怯场,权当是节目的一个采访。
包晓晴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厚厚的一沓纸,上面都是各个学生入学前的心理测试题,乍一看基本上都是随意乱写乱填滥竽充数的。
包晓晴扶了扶自己的框架眼镜,心里默念道:气场不能垮,气场决不能垮……
“三位同学,我先自我介绍下,我叫包晓晴,大家可以叫我小包老师,原来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往后各位同学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进行沟通和交流哈。”
平平无奇的自我介绍,已在意料之中,底下三个同学低着头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李天坐在后排怕包晓晴hold不住,拍了拍桌子,厉声道:“上课大家都打起点精神!”
果然也是平平无奇的训斥。
包晓晴拿着那堆纸走到了最近的一个学生,笑道:“让大家都了解下,你叫什么名字?”
“朱无极。”学生淡淡道,低着头顾着自己玩手机。
“好,无极同学,看来,你挺紧张啊……坐姿虽然很消遣,但是这手机在手里来回滑着相同的页面,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呢还是怕老师离你太近?”
朱无极有种被一把剑正中眉心的感觉,尴尬的将手机收进了裤兜。
包晓晴将手里的朱无极的资料单独拎了出来,又走向旁边的男同学,同样的语气口吻问道:“来,你也让我们几个都了解下,你叫什么名字呢?”
男同学没有回答,低着个头,没在玩手机,而是在看一本有点年代感的小说,小说没有封面,只有一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一些素描配图。
“你的作品?”包晓晴追问道,男同学这才抬头看了眼包晓晴。
“你看出来了?”
包晓晴指着小说的第一页道:“这个地方你一直用手撑着,要么是自己欣赏,要么就是想让别人看到,上面除了潦草的签名没别的了,你说除了看自己的名字,难不成还看别人的名字吗?可否借我下课后带回去看一看?”
包晓晴接过小说,就是普通的打印店里印刷出来的纸张,看样子有些年份了,没有目录没有书名,只有简简单单的‘第一篇,第二篇……’
紧接着包晓晴走到了徐微微的跟前,两人对视了一下,笑道:“要不我来帮你做个自我介绍吧?播音303班的徐微微同学,身高一米六三,体重47公斤,是老师身边的一把好手。”
徐微微高傲的表情从第一次见她起就没放下过,今日也依旧如此。
包晓晴走回到讲台上,将这三个学生的资料单独抽了出来,道:“我们心理课,有点特殊,没有硬性指标,只是想通过这样的一门课,让大家伙儿都能放下心中的一些执念,跟生活好好相处。”
“我看了下三个同学的调查问卷,除了前面家庭关系部分写的稍微认真一些,后边基本上全是乱写的一排倒。那今天,我们就聊聊家庭这个话题。”
果不其然,一说到这个话题,三个学生不约而同的把视线放到了包晓晴的身上。
坐在后排趴在桌上好一会儿了的李天,此时也直起了身子。
本以为就此可以好好的上课,一个个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不料门外忽然走进来一陌生男子,戴着一副墨色眼镜直直的朝着讲台上走去。
“喂,你做什么!”李天走上到徐微微身边来,厉声斥道:“迟到上课还没点规矩吗!”
男子走到包晓晴面前,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淡蓝色的邪魅双眸。笑道:“你原来真没死啊?”
【第十三篇:End】
……
……
……
【番外篇】
2002年。
江边小学地下室。
一个身型瘦小的女孩被扣着黑色头罩奋力挣扎着。
“唔……!!你们是谁!!信不信我让我爸妈把你们送去监狱!”
一男子撕下面罩,在阴暗的空气中露出了一双淡蓝色的双眼。
“包晓晴小朋友,你就别怪叔叔了…谁让你三番两次地把我送去警局了呢…”男子发出了一阵冰凉的呵气,让女孩不禁整个人一抖。
男子从随身的包包中抽出了一把刀,在女孩的裤子上轻轻地划了划。
女孩愣了几秒,在漆黑的头罩里闪烁着瞳孔:又是他……
女孩先是大喊救命,紧接着就被男子堵上了嘴巴,在万般剧烈的挣扎下,女孩见到男子腰上绑着的手机,猛地一脚踹去,趁其不备再用手触发了一键报警电话。然而,地下室没有一点信号……
女孩逐渐地体力不支,到最后任由男子凌辱,那一刻,便是万念俱灰的一刻。
“站住!不许动,把手举起来,过头顶!!蹲下!!!!”
几个警察忽然冲破了地下室的门闯了进来,见男子裤子正穿到一半打算逃跑,便直接朝着男子的腿上开了一枪倒在地上嗷嗷大叫。
此时黑夜里另一个黄衣女孩跟着跑了进来,黄衣女孩看着跟倒在地上的那个长相相差无几,她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女孩,一时遏制不住愤怒从边上电动车强拆了一个后视镜下,疯狂地往男子的头上砸去。
女孩两眼无神地从地上爬起来,穿上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默默地从边上走了出去。
“晓茵……?晓茵!!”
包晓晴见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妹妹就又不见了,立即扔下后视镜跑出去大声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