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不见乌云的灰蒙,在楼海的拐巷间,一抹微弱蓝光消失。
“哥,小雪说只有你死,她才会跟我,你放心,有了这蓝晶,以后我也能照顾好她,你就放心的去吧,这算是你为我们操劳的最后一件事了”
九月的风拂过,有些刺骨的凉意,却也不如此刻王陌的内心寒冷,望着前方远去即将消逝在视野里,那头也不回的人影,再看看自己心口插着的水果刀,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说法:人的心胀停止跳动后意识还能持续十分钟,只有大脑开始缺氧直到死亡后才算真正死亡。
而大脑缺氧的过程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意识开始模糊。
“呵,我这是要死了吧?虽然知道在这末日里固有一死,却没想到会死在最亲近的人手里!要是有下辈子,我宁愿做个孤独的疯子……”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思绪已混乱。脑海里记忆回到童年,那时候天真烂漫,身后总是屁颠屁颠跟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弟,每每在草坪追逐时,他便会奶声奶气喊道:“陌哥,陌哥等等我!”
17岁那年,5月20号黄昏,夕阳西下,高中教学楼天台,那个留着短发,脸带一抹嫣红的女孩,低着头口齿不清,支支吾吾道:“王陌,我,我喜欢你!”
血淌了一地,苦苦昂着的头也踫了地,较厚的棕色夹克被浸湿,王陌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冷,知道是生命在流逝,他能够料想到此时自己的脸色定然惨白。
他眯着眼,模糊中看到天空一束金光照射在自己身上。
他死了,享年23岁。没有亲人和朋友哀悼,连尸体都暴露在地上,若是末日里还有媒体,那第二天电视上定会有条“某某某横尸街头”的新闻,然而这样的事在末世里却寻常可见,他不过是众多尸体中的一个罢了。
王陌,一个可怜的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在孤儿院认了一个兄弟,叫张义杰。两人初中时,孤儿院被关闭,幸得好心人收养二人才避免被转送到外地孤儿院的结果。
然而被收养没多久,他们便发现养父是个酒鬼,每次酒后都会用皮带抽打他们,于是,王陌用早就准备好的小刀进行还击。
不幸中的万幸,这个世界好人还是很多,养父住院期间,一个熟人大婶将他告发,同时还申请了王陌二人的收养权。
从此二人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那是不可能的,原来这位“好心”大婶并非真心想要收养他们,只是为了得到收养补贴而已。
之后的日子可以说更加艰苦,养父收养他们时至少还能吃饱穿好,可这位养母大婶却是蛇蝎心肠,更加丧心病狂,不仅经常打骂两人,连每顿饭都控制着他们的量,导致他们比同龄人瘦小很多。
尽管如此,他们都坚持了过来,争气的考上了同一所重点高中,可此时养母却嫌学费太贵,不愿意再送二人上高中,因此每个暑假,瘦弱的二人都要到工地打工干活才能凑够学费。
高二时他们索性选择住校,从此再没回过养母大婶的家。
在高中,王陌认识了现在的女友江雪,因为同样贫穷,江雪与王陌很快确定了关系,直到高考时,三人约定要上同一所大学。可考试那天,本来成绩优异的王陌却放弃了高考,选择到市里的饭店做学徒。
用他的话说,他是为了让弟弟张义杰无后顾之忧的读大学,同时还能资助贫困的女友。高考完那个晚上,知道了王陌为他们而放弃高考,张义杰与江雪都默默哭泣。
之后的生活一切都按着王陌的计划进行着。张义杰和江雪如愿考上同一所大学。待到他们读大三时,王陌也顺利出师,来到他们所读大学附近开了一间小饭店,因为厨艺不错,店里生意火爆。
直到有一天,饭店被人恶意举报,说他使用变质食品,暂时查封。
就在他苦恼的时候,末日来了。
据广播里说是异世界入侵地球,反正王陌只知道那之后死了很多人,又很多人被异世界魔虫寄生,成为没有意识、攻击欲极强甚至还会吃人的疯魔人。
同时世界各地还出现几种神奇的晶体及碎片,一种蓝色晶体吸收后便能提高人体机能,被称作蓝晶;另一种红色晶体能让人拥有特殊异能,被称作红晶;还有一种紫晶能够赋予人特殊的技能。完整的晶体极其稀少,更多的是晶体碎片,碎片分为大中小三种,可以通过击杀疯魔人获得,凑足一定数量相同大小的碎片便可以用水融合为完整晶体。
王陌便是因为在街巷发现一颗能够增强人体机能的蓝晶后,与兄弟张义杰一同前去取时,被他从背后用水果刀偷袭而死。
当然张义杰并不是单纯为了蓝晶而杀他,为了让王陌死得明白,他将原因合盘托出。
原来早在大二时张义杰便与江雪偷偷好上,碍于王陌为二人的付出,他们都不敢公开来,表面上江雪还是王陌的女友,暗地里却与张义杰苟且。
将张、江二人看作自己亲兄弟和媳妇的王陌,临死才知道他们早就密谋害死自己,结果计划还未实施便被末日降临打断。为了在王陌的保护下存活,他们这才延迟了计划,直到发现蓝晶这一天,计划才又摆上案台。
王陌是个乐观的人,虽然命运多舛,什么孤儿怨、什么虐待狂、什么苦做劳、什么别人的目光他都可以不在乎,因为他心目中还是有亲人可以让他欣慰,让他可以视之为动力源泉。一个是无血缘却胜过亲兄弟的张义杰,一个是约定要相爱一生的江雪。
然而,正是这两个亲人杀死了他。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本以为自己会怒不可遏,会悔不该当初。但当血流尽时他发现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张义杰和江雪并不是他的亲人,只不过是自己强行施加在肩头上的枷锁,似乎这样他的人生才不那么残缺、那么悲剧。
他麻痹着自己,童年的不幸早就让他精神崩溃,他本不是这样的人,不是好人,一些曾经被埋没的念头在脑海里被翻腾而出。
那个冬天的孤儿院,一个新来的孤儿被几个大孩子揍得鼻青脸肿,躲在角落哭泣。将一切看在眼里的王陌心里暗爽,他知道有了这个新人,自己将不再是最弱的,不再是别人欺负的目标,他想要做强者就必须永远踩在这个新人的头上。哪一刻他迈出了脚步、伸出了手,他挥起凳子挡在大孩子们面前,尽管那一天他也被揍得不轻,但他从此不再是最容易被欺负对象……
在养父想要毒打他们的那个晚上,他并没有害怕,他早就做好了准备,甚至期待这一天的到来,那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的杀掉这个酒鬼养父,但最终却只造成轻伤,让他大为恼火……
而那“恶人”大婶所谓的控制饭量,只不过是他用来欺骗弟弟张义杰的说辞,大婶工作忙,每次做好饭菜都吩咐他端给弟弟,弟弟的饭他偷吃了一半,肉他也悄悄吃了……
而上高中那天,他一眼便相中那个弱萌的女孩,处心积虑接近她,终于让她爱上自己,满足了他人生缺失的那份“爱”……
为了自由自在,他放弃高考……
为了每天能够吃到美味,他选择做厨师……
为了眼羡那些屌丝大学生,他专门到漂亮女友的学校附近开店,每天秀恩爱……
对,是这样,这才是真正的他!
什么长兄如父?什么恩重如山?什么老好人?不存在。
亲人这一刀杀死那个善良的王陌。
惨白的脸上浮现出邪恶的笑,金光一闪即逝,地上尸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