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早晨乍暖还寒,姚家的宅院,阳光无力的照在庭院里的樱花树上。才开的白色花瓣在风中散着淡淡的清香。
屋子里光线有些微暗,烛台上还没燃完的蜡烛闪着昏黄的光。姚青瓷一页一页翻着一本册子,一刻钟后,她拭了泪,站起身,将册子靠近烛火,很快腾起一团火焰。
三月二十二,这一天,姚家大老爷,正二品巡盐御史姚文轩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整个姚府白幡素服愁云惨淡。
……
明月当空,卧虎山下,中军牙帐,男子独自坐在桌案前。围山已经一个多月了,巍巍的卧虎山依然横在眼前。
“燕王殿下,是否已有了明日攻山之法?”
虽是吃惊,男子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山上来的?”拿眼望去,少女一袭红衣,不过十一、二岁,不着粉黛。
“是。”少女的声音很好听。
“找本王何事?”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我来投靠你呀!”悦耳的声音又响起。
“哦?”男子站起身,眼睛盯着眼前的人儿。
“没错,我们就是要来投靠你。”少女走近案几,靠近他,双眼无波。
“就你一个人来,你就不怕…?”男子睨起了眼睛。
“不怕。”少女转身向帐外走去。她的步子很慢,似是错觉,十几步的距离,瞬间她就到了门口,挑起帘子,弯腰走了出去。
八月,已是盛夏,弃舟登岸,却早有轿子和马车来接。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瞧去,街市繁华,人烟鼎盛,自不比姑苏。又走了半日,只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朱漆大门。正门大开,却只有东西两个角门有人出入。正门上有一匾,上书“忠义候府”四个大字。
进了门,又走了百二十步,待要拐弯处,那轿夫便放下退了出去。又换了三,四个十七,八岁的小厮,复抬起轿子,到垂花门前放下。众小厮退出,众婆子上来打起帘子,扶青瓷下轿。穿过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中间是穿堂,当中放着一个紫檀嵌百宝江山如画屏风。转过屏风,有小小三间厅,后面才是五间正房大院,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挂着各色鹦鹉鸟雀。见她们来,便有三四个人来打帘子,又听得有人去回话,“姑娘回来了。”
才进入房门,只见两个丫头扶着一美貌妇人迎了上来,青瓷心知这便是自己的母亲。方要上去拜见,却已被一把抱入怀里,心儿肝儿的哭起来。
马车在京城的大街上行驶着,这次的目的地是城东的藏宝阁。她想好了,这回要挑些个最好的礼物送给母亲。因为,过几天就是母亲二十八岁生辰——这万恶的旧社会真真摧残未成年少女啊!想想自己才十二岁呢,阿弥陀佛。
忽然马车一阵晃动,骤然停了下来,姚青瓷差点没撞到头,不禁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贴身大丫鬟九儿掀帘子出来。
“九儿姐姐,那个人拦住了路。”赶车的狗子道。
“哟!九儿妹妹,你们这是去哪啊?”一个公鸭嗓子道。
“谁呀?”帘子里声音轻轻柔柔的。
“姑娘,是马御史家的二少蓉公子。”九儿朝帘子里道。
“姚二小姐,自你回来,我们还没见过呢。”马蓉贼眉鼠眼的道。
“九儿,别理他,走!”青瓷略有薄怒。
“驾!”狗子打马要走。
“别呀!”马蓉攀住车辕,就要去揭帘子。就在这时,帘子里一只猫爪贴上了他的脸,下一秒脸上留下深深的四道爪痕。
马蓉吃痛,就不管不顾爬上了马车。青瓷抄起才买的赶面杖就一棍子过去,只听得咔嚓一声,马蓉哭嚎如杀猪,“哎呦喂,腿断了。”
“狗子,赶车!”
马车绝尘而去,只留下马蓉原地打滚。
走进藏宝阁,第一层,满目绫罗绸缎,她选了一匹红底雪花的云锦,第二层买了一支白银飞凤钗,第三层却挑了唐寅的美人如画图。去四层的时侯,进门一棵翡翠做的白菜映入眼帘,和真的一模一样。好大棵白菜!嗯,这个将来可以当宝贝传家。
美丽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到家的时候。
一进家门,就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带着家丁正向大厅走去,看上去来势凶凶。
青瓷无名火起,只见一道红影过去,七八个家丁全数倒地,接着咔嚓咔嚓两声,白发老头两条腿算是断了。
“来人,全部扔出去!”青瓷面无表情。
梳妆台前,青瓷为沈氏插上几日前买的银钗,“嗯,还是这个最佩母亲了。”
“哦,原来你娘只佩得起这便宜货啊。”沈怜星不高兴了。
“哪有呀,”青瓷赶快补救,哄道:“就是皇后娘娘的凤冠,娘亲佩它也是绰绰有余。”
沈怜星又高兴起来,但还是掩住女儿的嘴,“这话可不是浑说的,以后休要再言。”
其实,沈氏是典型的江南女子,一张婉约精致的脸,自不需珠光宝气来衬,一只银钗足矣。
青瓷倒是有七八分像她,却又有二三分遗传了父亲的基因。虽是女子,眉宇间又有武勋世家男儿的英雄气。不过声音还是随了母亲,软软糯糯的。
“母亲,来,”青瓷翻开箱笼,从里面拿出一件红底雪花的时装花漾,真个是粉面玉琢凝春漾,面若桃花透嫣红。
“不行,这也太艳了些。”沈氏要换下来。
“怎么会,”青瓷拦住她的手,“娘,你看。”说着又从箱笼里找出一套一模一样的花漾时装来,
“你这孩子,如此淘气…”沈怜星直摇头。
“姑娘。”这时九儿过来扣门道,“宫里来人了。”
来到大厅,果然,一个太监打扮的人,并两个锦衣卫士等在那里。
“大人请坐。”她把人让进屋里。
“不知大人怎么称呼?”转身的时候,塞过去一个荷包。
那太监掂了掂,悄悄收起,一脸和气的道:“小姐太客气了,咱家魏忠贤。”
太监这种生物,因为自身的不完整,特别自卑,而宫里边,不是贵人就是娘娘,一个个都不把他们当人看。青瓷一声大人,这是把她当正常人平等来对待,于是心生了几分好感。
“原来是魏大人,大人请喝茶。”从九儿手上接过茶碟递上。
“不知宫里出了何事?还请大人告知一二。”青瓷笑问。
“也没什么大事,小姐无需放在心上。只是御史马大人家,把你们候府给告了。”
终于来了,青瓷心中嘀咕。
放下茶盏,那巍忠贤道:“既如此,小姐就随咱家进宫吧!”
告别母亲,带着九儿上了宫里的轿子进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