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开元九年,西戎进犯大雍。高宗怒,令镇国大将军魏子仪率军出征西戎。不过半年光景,魏子仪便横扫西戎六族,西戎元气大伤。至此,西戎各族率败将残兵退避昆山数十年,俯首称臣,岁纳进贡于大雍。
西戎昆山大巫帐内
“大巫,这次可汗大败已是元气大伤,我族只能休养生息。只怕是要考虑传位之事,您可否算算我这肚子里的是男是女?”一个身着穿正红高领偏襟长袍的美貌女子立于帐内,只见其衣领高齐耳根,衣领外面边沿用各色丝线上劲合股精心绣成波浪形图案。袍子下摆两边开衩,大襟上部、下摆、衣衩边缘都镶有云字花边。腰带上佩挂小腰刀,刀鞘上饰有精美的红缨穗。只那袍子极为宽松,但也难掩肚子的隆起。
那女子面前正坐着一个身穿墨色长袍的老人,这人正是西戎的大巫。只见其皮肤暗黄无泽,上有许多斑点,似枯老的树皮一样紧紧的裹着骨头,浑身也只有其双眼偶尔转上一轮泛着活人的生气。此刻他正在烧着什么东西,不言不答,似乎是没听见这女子的话一般。
女子虽是秀眉微蹙,但也似乎是惧怕,并未再多说话。只是将其左手插在腰上,右手轻轻抚摸着肚子,默立等待着。
终于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大巫将枯皱的手轻轻抬了抬,烧尽的灰烬竟消失了。大巫放下了手后,头并未抬起,这才开始回答那女子的话。
“阿敦这次是王子。”
只一句话便让那女子觉得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一抬头望向那大巫,放在肚子上的右手也是紧收。但并未问出口再问那大巫一句,只道谢后转身慢慢的走出了大帐,她不必再问大巫,毕竟这大巫可是从未错过,况且这大巫不喜人问第二遍。只是这胎虽是男胎但登王位只怕要从长计议,她虽是这西戎的可敦,但却是个和亲公主,本为大周皇后所生的嫡次安乐公主,嫁于这西戎已有三载。想她如今不过双十年华嫁夫却长她近三十多岁,她这可敦竟比这大王子还要小上两岁,若不是大周因灾害急需休养生息,她又怎会到这般境地?她如此只当是为了大周的和平,为了大周的子民,故三年来她勤勤恳恳,教西戎织布匹,制织机,植桑麻,种稷麦,自问她并无甚坏心思,这西戎因她也是有了饱腹之事,有了可以与大雍一战的粮草。可让她恼恨的是这可汗对自己明面上极佳,但却是处处防着她,这西戎因此真正尊敬她的算来也只有贫农和牧民,可是可笑至极。此次她怀男胎只怕又是一场风波,这大汗怎会安分立她的儿子为汗,更不用说几位年长的王子。况且西戎被大雍所败,她只怕那群异族妃子要生出事端,哪怕不关她大周的事,因大雍也要受牵连,看来她还要从头计议才是啊……
“可敦,可是要回大帐?”安乐公主的陪嫁丫头喜梅见其出了帐门,忙上前扶住她轻声问道。
安乐公主点了点头后并未答话,由丫头扶着向自家的大帐走去,她此后只怕有得忙。
两人归来还未进帐便有一位老妇疾步走了出来,见两人后紧锁的眉方才舒展开来。上前扶着安乐公主的另一边急忙着问道:“殿下,您的身子怎么样?定是累了吧!老奴就说让老奴陪着您的,您瞧瞧您偏偏让喜梅这小丫头跟着,这要是有个闪失,您和您腹中的小殿下可怎么办啊?”
安乐公主见自家的奶嬷嬷如此,沉重的心情好转了不少,至少她在异乡却还有关心她的人,她还有嬷嬷,还有远在大周的母后呢,想想这些都不算什么,因而喜笑颜开。
“嬷嬷莫要挂念了,我无碍的。喜梅这丫头聪敏机灵,我不会有什么事的。且那大巫说了这胎是个男胎,这可是喜事一件。”安乐公主望着肚子面露温柔。
嬷嬷闻言先是警惕的望了眼周围见并无什么人,这才放下心来道:“哎呦,我的小祖宗啊,这可是大事,您怎么在外就给说出来了?那些女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您还是太大意了,这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做下些什么危害您和小殿下的事,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说罢,嬷嬷又看了看四周后附在安乐公主的耳畔又轻声道:“不过殿下放心,那接生的人是皇后娘娘一早就备下的作为了陪嫁,奶娘也是如此,均是知根知底的人,老奴担心此事有个闪失就一直并未告知殿下,望殿下恕罪。”
安乐公主听罢心中一暖,她的母后和嬷嬷还是拿她当个小丫头一样。
“嬷嬷说的哪里话?若是没有嬷嬷和喜梅这些年陪在我的身边,我只怕是吃力至极!”
“殿下这么聪明,没有我和嬷嬷也不会有什么的,嬷嬷还好,奴婢只怕是拖累了殿下!”喜梅浅笑道。她是公主的陪嫁丫头,自小就跟在公主身边,和公主的感情深厚,因而在安乐公主面前也是极为得脸的。
“贫嘴,说甚拖累,且快回帐吧!”安乐公主轻嗔了喜梅一句,便由她扶着进帐后躺在床上开始休息。
嬷嬷则是亲自下厨为安乐公主做些安胎的吃食,以便安乐公主睡醒后可以食用。她本姓马,因而被称为马嬷嬷。马嬷嬷有些伤感,公主是她奶大的,如今在这西戎似进了虎口一样,让她怎不心痛?偏偏大周离得远管不着,就算是真的能管,且先不说这路途远近,单单是国与国之间的事就决定了她们在这西戎是孤军无援的境地,没有争端那便是大福了,两头若起了争端,她们的下场又会如何?这世道若是盛世也就罢了,偏偏是几国争端时,她虽没读过书也是个女人,但是在宫中多少年了这点见识她还是有的,不比安乐公主是一个金奴银婢养在深宫的小姑娘,只会这后宫的小手段,不然皇后娘娘也不会让她作为陪嫁。这大周明显就是国库空虚,兵乏马困且皇帝陛下年纪大了也没有了壮志情怀,只图偏安一隅。否则也不会还未有什么就巴巴的送了嫡亲的公主来和亲,这其中的猫腻她就不想了,也不敢想,只能是安抚照顾好公主,让公主过的好些。马嬷嬷心中暗叹这天下只怕是战乱了!
是夜,大雍驻昆山平原的军营内却是一片欢腾之景。将军和军士们围着篝火是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载歌载舞,正在庆祝这胜利的时刻。
“魏子仪,你个老匹夫,你助纣为孽,那五皇子是怎么成为太子的,你给老子说明白!”
大雍帅帐内一声惊喝,似平地惊雷,吓得守门的卫兵皆是一抖,心中暗道还是他们的镇南王有本事,敢和自家大帅正面对喝。但他们均是魏子仪的亲信,故而里面无论说什么,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告密,毕竟他们都是随着魏子仪征战四方,是魏子仪的亲信,说句不好听的,皇帝和他们的将军出了事,他们要救的也先是他们的将军,所以他们的将军自是不会防着他们。
“狗娘养的,见面就乱吠!五皇子成为太子有甚不好?老皇帝都六十好几快七十的人了,五皇子也是近而立之年的人了,怎么就不能当太子了?再说了,这事对你我有又没有什么影响!你仍是你的王爷,我仍做我的将军,这到底怎么了?你说,这有什么不好?他奶奶的,一天竟是放些连环屁,又响又臭!”魏子仪大咧咧的坐在桌前,一手拿着兵书,一手挖着耳朵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你,你他娘的到底有没有脑子?那五皇子阴狠毒辣,且是眦睚必报,又胸无大志,只是个贪权恋色的孬种,怎么有能力来做这天下之主?我看你脑子是让是让屎糊住了。”镇南王谢恭伸出一只手颤抖着指向魏子仪怒喝到,双眼通红,面颊红的发黑,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哈哈哈,谢恭啊谢恭,枉你当这镇南王几十载,脑子呢?还说我脑子被屎糊了,你也不想想你都知道的事,那皇帝老儿会不知道?他都不管,你他娘的净替古人担忧了!有这口气,你他娘的还不如喝碗热酒暖肚呢!”魏子仪终于不挖耳朵了,放下手在桌案上敲打着。
“你这般可有考虑过若是待那五皇子登基,可有你我的活路?可有天下苍生的活路?大雍经不起折腾了,能胜这西戎一战只是一时侥幸,如今是什么时候你不是不知道,真被折腾到了灭国的地步且看你怎么办!”谢恭双目泛着血红,压低了声音,垂下了手握紧成拳头,紧紧的盯着魏子仪问道,似乎这样就可以有一丝转机。
“老谢啊,你平日里也是个玲珑剔透的,怎么这时你却犯了糊涂?你也说了五皇子是个眦睚必报的性子,你这般若为他所知,待他登基之时,你说可是不是你的末路之时到了?”魏子仪站起身漫步到了谢恭的身边拍了拍谢恭的肩膀劝道。望着谢恭仍是一副愤怒的模样魏子仪不由一叹。他是武将世家,谢恭则是门阀世家的贵族子弟,两人虽是征战沙场的好友,但因为受的教育不同自然也有了不同的观念。他是个混不吝的,谢恭则是个谦逊守礼的,似今日这般大谈立储之事已是不易。魏子仪想了想便开口道:“老谢啊,别想了!你我皆臣子,还是随缘吧!咳,我那夫人快生了,我已是有了五个混小子了,这次若是个姑娘,就和你家那小子成了如何?”
“哎,你可是急着要闺女都要疯了,还能便宜了我。”谢恭被成功的转移了话题,望向魏子仪满脸的不信。也不怪他不信,这魏子仪为了要女儿连上战场也要带着求女符,与别人的平安符可是渭泾分明的很。
“不信啊?”魏子仪挑眉问道。
“信,信。那可说好了,这儿媳我可定下了啊!”谢恭见此立马应道。
“走,喝肉吃酒去!”魏子仪大手一挥十分豪气的说道。
“反了,是喝酒吃肉!”谢恭撇了撇嘴。
“我去你奶奶的吧!”终于某将军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