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汉人?”
王越抬起头,看向来者。只见那人手持尖端滴血的槊,腰挂宝剑,所骑之马威武雄壮,且看气势便异于常人,夜色发黑却看不得容貌。
王越观察张奂的同时,张奂也看着他。
眼前之人手脚皆戴镣铐,看那铁链的粗度,至少也有百十来斤,披头散发,身上布满鲜血,散发着腥臭味,还好这是开春,若是夏季,必会挂满苍蝇不可。其一抬头,一股凶狠的其实扑面而来,左右士兵之马皆后退数步,张奂不由自主的握住剑柄,心中甚是不安。
“大胆!”张奂身旁士兵见主将握住剑柄,出声道:“竟然冲撞将军。”
张奂摆了摆手,道“我乃大汉使匈奴中郎将张奂,你可是汉人?”
王越站了起来,点了点头。这一站可不要紧,吓得张奂坐下马不断颤抖,张奂抓了抓马脖子,将其安抚下来。
“将军。”张奂身旁军士道:“此人高大威猛,不修边幅,眼神凶残,又不言语,怕是异族人。”
“无妨。”张奂道:“其手脚皆戴镣铐甚重,观其力道,拳上能站人,肩上能跑马,必是鲜卑所惮之人。”
“王越!”王越说完,张了张嘴,确实如何说不出来下文,其已被关在笼子里数年不曾说话,哪里说得出来。
“王越,是你的名字吗?”张奂见其点头,又道:“既然是汉人,便和我一同归去。”说着用宝剑斩断镣铐,呼军士牵了匹马。
幽州,辽东郡。
连续数天大雨倾盆,道路泥泞马匹难行,鲜卑营内已有士卒生病,此次出征尚未交战,便已输了一半。
“报!”营外传令兵拍马而来,马儿腹部皆是淤泥,刚进营寨,前蹄一失便摔倒在地,传令兵顾不得其他冲进营寨,必是十万火急之事。
“大人!乌桓、匈奴勾结汉军攻击我军后方......”
“那后方现在如何,敌军出兵多少?”檀石槐问道。那传令兵却未答话,左右上前观看,“大人,他已经死了。”
鲜卑传令兵一人两马,如今却只见一匹,士兵只带弓箭,在倾盆大雨中昼夜轻装而行,马匹都累倒了何况是人。
“如此紧急,必是后方有失。”檀石槐暗道:“赤阬军必已没,袭其不备已无意义,何况后方有失军心不稳。”
“传我令,即刻退兵。”
异族联军解散,休屠各部被灭,乌桓领土扩张,南匈奴重新归附汉室,鲜卑王庭被袭击,王庭内部各部首领逃回部落,檀石槐忙于整合内部无暇南下进攻大汉,大汉北部迎来短暂的安宁。
两个月后,曼柏,度辽营。
身着士卒装扮,这衣服还是军中士卒借与他的,王越看着眼前的军营,两个月的军营生活已经可以正常和他人交流了。
“王越。”张奂领严观前来。
“将军已忙完军务了?”王越道。
“今日有些许闲暇。”王张奂呼王越同坐与地上:“我听严从事说,其余同胞皆已遣送归乡,你却为何不回。”
“回禀将军。”王越回答道:“在下辽东燕山人,年十五岁,和平元年鲜卑人进犯辽东杀我父母,掠我至鲜卑王庭,如今已无家可归。”
只见王越眼眶发红,陷入深思,张奂与严观接下来所说一句没曾听。只知张奂叫他,抬头望向张奂,面部轮廓甚像已故之父,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一炷香后,哭至昏厥。
“哎!年幼便失去父母,被剥夺自由。”张奂道:“此子甚是命苦。”
“此人被囚于笼中与猛兽搏斗不伤分毫。”严观道:“智勇双全,若是留于军中......”
“容我想想。”张奂领严观归帐:“匈奴乌桓如今有何情况?”
“据探子报,乌桓向北,得鲜卑东部大量地盘。匈奴单于居车儿老弱,其子羌渠收拢甚多鲜卑人口。”
“鲜卑檀石槐不好对付,此次伤鲜卑却不致命。”张奂道:“最多两年,鲜卑必将卷土重来。我等当扶持匈奴以制衡鲜卑。“
“一百多年前,匈奴分为南北两部,北匈奴出塞,现已被鲜卑击破,尽占其地,南匈奴归附大汉以当抵挡鲜卑之屏障。如今匈奴单于居车儿老迈无能,长子左贤王屠特若尸逐就亦是平庸之辈,不堪重用。”张奂道:“我欲上书请立左谷蠡王羌渠为单于。”
“羌渠此人才能高过其父兄,然将军不怕养虎为患吗?”严观问道。
“檀石槐此人年方25岁便一同鲜卑,还能活几十年,鲜卑又对匈奴恨之入骨。”张奂又道:“我方出力使北方异族实力相近相互内耗,方可保我大汉边境安宁。若不扶持匈奴鲜卑,恐怕鲜卑会迅速壮大,我大汉将会直面鲜卑,唇亡齿寒呐。羌渠和檀石槐年岁相近,再有乌桓助匈奴共抗鲜卑。”
“可是羌渠毕竟是幼子,天子怕是不会同意。”严观道。
“我曾为大将军梁冀府上署吏。”张奂道:“我先说服大将军,大将军定能说服天子。”
说罢,便修书一封,陈其厉害。
“严观。”张奂对严观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你且携我书信拜访大将军。”
“将军放心。”严观回复道:“我必能说服大将军。”
“启禀将军,王越求见。”张奂对严观道:“你且先去。”
“诺!”严观持书而去。
“呼王越进来。”张奂令道。
王越醒来后,思虑万千,入账内,见张奂却久久不曾言语。
张奂也并未怪罪,暗道:“自己年幼求学三辅之时亦是唯唯诺诺,何况此少年如此遭遇。“两人相视已久。
“王越。”张奂道:“你可识字?”
“啊!”王越反应过来,回答道:“越乃乡野村夫,不曾识字。”
“那你可愿拜我为师?”张奂又问道:“我当教你读书写字以及我之剑术。”
“啊!”王越欣喜万分,却又想到:“自己一无所有,何处寻得礼物,况且我......”汉代又十分看重门第,王越出身卑微,遂犹豫不已。
张奂年过半百,哪里不知王越心中所想:“你不必思虑过多,我有弟子数百人,收徒从未有那些啰嗦。从今日起你便为我弟子。”
“是。”王越连忙叩拜称:“王越,谢过师傅。”
三个月后。
洛阳。
严观到了洛阳城门
望着都城,几个月的行进终于到了目的地,今日便可完成将军之托回去复命,想罢,便向城内走去。
“站住!”士卒拦住严观,道:“大将军有令,进洛阳城者需交两贯钱。”
“这......”
“什么这个那个的,没看到其他人都交钱了吗。”士卒道:“不交?我怀疑你身藏禁禁物,图谋不轨......”
“不,不,不。”严观道:“这位将军,我刚刚是在找钱呢,误会,误会。”严观予了士卒,得进洛阳。
寻得大将军府,持拜帖于大将军府前。
望着堪比皇宫的大将军府,严观竟是不知说甚么,听闻一条街都是大将军的产业,拜会大将军必须贿赂府前杂役,请其通传,严观远道而来,只带得往返之用度,哪里带得多少财物。然而身负重命,必须得硬着头皮上了。
“这位兄台,在下乃是护匈奴中郎将帐下从事严观,拜会大将军。”严观道。
“哦,这位先生是北中郎将帐下从事啊。”为首那杂役搓了搓手,说道:“可是大将军日理万机,身担重担......”杂役们相视一笑。
“些许俗礼,不成敬意,不成敬意。”严观把身上剩下的所有的财物予了为首那杂役。
“你他娘的糊弄老子呢是吗!”只见为首那杂役骂道:“别说你是北中郎将帐下从事,你就算是北中郎将来了,也得交够礼钱才能进。”为首那杂役唾了口唾沫,“罢了,芝麻在小也是肉啊,爷爷我留下买酒喝。”
严观虽心有怨恨,却并未表现:“多谢兄台,多谢兄台。”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内走去。
“慢着!”为首那杂役说道:“谁让你进了,听不懂人话吗?交够礼钱才能进,你不够礼钱谁让你进了,滚!”
“你刚刚不是......”严观说道。
“我刚刚怎么了”,为首那杂役转头对着身边杂役说道:“弟兄们,我刚刚怎么了。”
“哈!哈!哈!老子啥都没看见。”
“就是。瞧这土样还说自己是北中郎将帐下从事,糊弄谁呢?”另一杂役瞧见严观穿着邋遢讽刺道。
严观千里迢迢前来,风尘仆仆,怎有可能穿着华丽。
“就是就是,看看你这模样,穿的还没老子当杂役的好,还敢来大将军府前闹事,没把你抓起来就不错了。”
“你们......欺人太甚。”严观此时说道:“我有北中郎将书信在身。”说着便拿出张奂书信。
先前那杂役接过书信,大惊:“我虽不识字,可看着信上所印,当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