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里长老捧着药罐酣睡,日晷刚到巳时,便敲响了晨钟。
“走了,都走了。”长老睁开眼喃喃自语,伸了个懒腰,发现袖边沾染着一滴墨迹。
长老火急火燎地将药罐往身旁一放,捞过铜镜,果不其然脸上有着某人的恶作剧。
“绾绾丫头!”长老很久没像现在一样哭笑不得。
绾绾在长老脸上画了一副画,其中意思大抵是她下山了,要记得想她。
但是绾绾用的墨水是长老特意调配过的,极为难洗,只能等几天后慢慢淡去。
长老长叹一声,这丫头走了也不让人省心。
恶作剧的本人此时正躺在马车里,嘴里嚼着从长老桌上拿来的甜果。
“轩辕我们是直接回皇宫吗?”绾绾将怀里的甜果递了一个给至轩辕。
至轩辕接过后放置在一旁,“先回一趟唐城将天星送回去。”
“说起来天星哪去了?不是他将师姐送到药堂吗?我到现在都没看到他。”绾绾坐起身,她现在才记起唐天星这号人。
“他在上面。”至轩辕敲了敲马车的窗子,唐天星俯身倒挂露出个脑袋,面色稍显苍白。
“哇,天星你什么时候在上面的啊?我都没发现。”
“就你这个水平,能发现就怪了。”唐天星翻了个白眼,从车窗翻了进来,小小的马车装三个人略显拥挤。
他被长老抽了两碗血,要不是逃得快,长老还想再抽一碗,还说是为了救程采。
明明程采都脱离危险了,哪里需要他的血了!显然是诓他的!
他的失血量都要赶上程采了。
绾绾笑了笑,给唐天星也递了个甜果,“喏,给你吃甜果。”
唐天星咬了一口甜果,感觉精神一下子就恢复了,“咦,这么甜?还挺好吃的。”
“当然好吃了,一年只有一篮子,我偷偷从长老那里拿的。”绾绾护着怀里的宝贝甜果,难得长老没有将甜果藏起来,她当然要多拿几个。
其实是长老放在桌上专门给绾绾留着,不然绾绾根本找不到甜果吃。
“长老知道肯定要被你气死。”唐天星嘴里叼着甜果又翻身出去,三个人挤在马车里太难受了,还是车顶舒服。
“楚郇,换我来架车,你先歇会儿。”唐天星三两口解决了甜果,抹了嘴坐到楚郇身边。
楚郇一夜未睡,虽然有些困,但还是坚持架车,“不必。”
“看看你脸上的黑眼圈,歇会儿吧,万一你打个瞌睡把我们带到沟里可就惨了。”唐天星二话不说夺过缰绳,让楚郇只能去歇着。
“小心,驾车。”楚郇也顺着唐天星,叮嘱了几句,靠在一旁闭目养神,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拔剑。
距离唐城有十来天的路程,四人又恢复了放松状态,一路玩了过去。
途经一处小村庄,决定暂歇一晚。小村庄约莫十几户人家,都是山里的猎户,家家户户院里挂着些兽皮兽骨。
唐天星自觉地去敲门,绾绾靠在窗旁略显困倦,她已经超过一整天没睡了。
“你们是干什么的?”老农开了门个缝,只露出一只眼睛,污浊浑黄透露着警惕。
“老人家是一个人住吗?我们四人游玩路过贵地,附近没有客栈酒家,想在您这借住一晚,可否叨扰?酬金自然是少不了。”唐天星恳切地说道。
至轩辕环视了一圈村子,觉得好生奇怪。
明明已经快到晚炊,却没有一家的烟囱有烟火痕迹,大门紧闭,门前的衣裳看起来十分破旧,像是许久未收。
至轩辕递给楚郇一个暗示的眼神,楚郇立即提高了警惕。
“走吧,快走吧,这里不能住人。”老人家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嘴唇发白。
“老人家,我们实在舟车劳顿,走不了远路。”唐天星扶住门板,不让老人家有机会合上门。
“说了不能留你们就是不能留。”老人家略显浮躁,本就沟壑的面容变得更为紧凑。
至轩辕上前调解,“既然老人家不肯让我们留宿,至少让我们喝口水,解解渴。”
“村口有井,你们自己打水喝吧。”
至轩辕在老人家看不见的角度扯了扯唐天星的衣角。
唐天星会意,一手拽着老人家,一手推开了了房门。
房门后的人猝不及防,匆忙将匕首刺向离得最近的至轩辕,至轩辕拉着绾绾退后,轻松避开。
唐天星扶着受惊的老人在一旁坐下,楚郇一招就制服了对手。
“老实,交代!”楚郇按着人,厉声说道。
“放手!快放手!你弄疼我了。”楚郇脚下踩着的女子娇嗔出声,一张俏脸被楚郇无情地按在地上。
“怎么是你!”唐天星和绾绾看清了女子的面貌,同时惊呼。
“唐少?抢生意的丫头?”女子也是讶异,怎么会在这里碰见他们,这儿可离唐城不近。
“你们认识?楚郇放开她吧。”至轩辕确认这姑娘伤不到他们。
“一面之缘。”唐天星的印象很淡,但是还是记得这么一张俏脸。
“是在唐城遇见的,她在卖身葬父,我那时觉着好玩又缺钱就学着她卖身。”
绾绾给至轩辕解释了一遍,低头去问坐在地上的姑娘,“你不是卖身给别人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欠的钱还上了吗?”
“别提了,遇上了个变态的家伙,看着文质彬彬一表人才,却干着不是人的缺德活!”姑娘想起就来气,要不是她看走了眼,怎么会沦落到这里。
“啊?你快给我说说,到底怎么了?”绾绾来了兴致。
“先安顿好再唠家常,天星你安抚好老伯,收拾一下屋子,楚郇探查一下周遭,我总觉着有古怪。”
楚郇飞身到各处禁闭的房屋上一户一户看了过去,唐天星扶着受惊的老人家回屋。
至轩辕拉起绾绾,将她衣尾沾到的叶子抖落,“小姑娘跟我去马车里把被褥整理出来。”
“好,你等会要跟我讲哦。”绾绾屁颠屁颠跟着至轩辕到马车上去。
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姑娘捏紧了拳头,指甲在手心掐出极深的痕迹。
唐天星将老人家扶到桌旁,打了水,十分细致地为老人家擦洗脸上的尘土。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绾绾盘腿坐在桌上,她帮轩辕搬了个枕头就到这里偷懒了。
“是你对我了解太少。”唐天星洗了洗毛巾,见老人家情绪平静了些,向老人家询问道:“该怎么称呼您?”
“卓胜。”老人家感激地笑着,拿过毛巾自己擦洗,眼睛小心地瞟着在另一边坐着的姑娘。
“为什么只有您一个人留在村庄里,其他人呢?”绾绾看着结着蛛网的桌脚。
屋里不大,主卧摆着简单的寝具,连张梳妆台子也没有,考虑是猎户出身,不足为奇。
杂屋堆放着打猎的弓弩,还有一股腐烂的腥臭,不知是不是有未处理的猎物在里面。
还有就是他们待着的主厅,质朴二字摆在眼前,一桌一椅都是自己亲手打造,只是角落沾灰结网,看着许久没有人住过。
卓胜身上穿的是粗葛麻衣,粗糙起茧的手掌满是沟壑,一张老脸历经沧桑。
“唉。”卓胜长叹一声,久久没有开口。
绾绾尴尬地戳戳唐天星,悄咪咪地说道:“他怎么不说话了?长得丑丑的,看着不像好人。”
“你别以貌取人了。”唐天星无语,捏上绾绾的脸。
“这块地方荒废很久了,我们到这里没几天,他是被我绑来的。”
姑娘已经洗干净脸,利落地将长发束起,穿的白衣虽然被尘土弄脏,但掩不住她高洁的气质。
“咦?真的吗?快和我说说。”绾绾不客气地拍掉唐天星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话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花奴。”花奴冷冷地盯着卓胜,这家伙净会用那张老脸博取同情。
“花花不是真名吧。”绾绾问道。
“叫我花奴,不要取奇奇怪怪的称谓!”花奴白了一眼,跟在唐城卖身葬父的德行一模一样,十分高傲。
“花花你武功太差,还需要多练。”唐天星翻出碗碟,吹去上面的灰尘,差点呛着自己。
“唐少怎么你也……”花奴放弃挣扎,随了他们,因为她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他是刘绘身边的管事,我当初五人名单里最看好的就是刘绘,不曾想是人面兽心的渣滓。”
花奴气得猛拍桌子,卓胜吓得抖了一下,被花奴抓住的日子里他寝食难安,消瘦苍老了许多。
“欺负老人家总归是不好。”唐天星安抚着卓胜,“有我在,您别怕。”
“老人家?他要不是练邪功,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只要一天不吸食少女的鲜血,就会容颜苍老,实际上他才二十多。”
花奴冷冷看了眼缩在唐天星身后的卓胜,唐天星的身子僵住,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卓胜。
“你……真的?”唐天星现在有想将卓胜暴揍一顿的冲动。
“孩子,别听她瞎说,她害得我好惨啊。”卓胜顿时老泪纵横,想博得唐天星的同情。
唐天星在二者的话语中徘徊犹豫,绾绾一副看好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