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书生觉得面上无光，借着酒劲儿拍几道：“难不成你们以官压人不成？我们今日之事不知犯了那条法令？”
于田和王大乔本来在楼下招呼客人，闻听上面似乎不对劲儿，赶忙跑上来看。于小蝶口齿利落地将整件事说个明白。
于田拉住气愤不已的王大乔，不卑不亢道：“诸位，今天小店不方便招待诸位，还请你们离了这里，酒钱就这么算了。”
老书生急忙拉住欲要再惹事的几人，拱手道：“慕大人，我们兄弟几个喝的有点大，难免胡言乱语，还请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笑话，慕家在渭城可是只手遮天，在背后说说也就罢了，被人碰上还不认怂，不是作死吗。
慕青杉冷笑道：“我自可不计较你们的胡言乱语，只是你们要记得，我慕家的人都护短的紧，休要再犯。”
“是是是，我们这就走。”话没说完，赶忙拉着几人匆匆离去。
于小蝶气得直跺脚，“有种别走啊，孬种！”
她走到慕青杉身边，忿忿道：“大人，应该好好教训他么一顿才好。不一定又到那里胡说了呢。”
慕青杉微微摇头，“不必，他不说，还有别人要说，堵不住的。只要我们自家人挺得住就成，别的不重要。”
舆论这种东西是被动伤人的技术，你要往心里去了，那势必会被伤到。舆论吗，风靡一阵也就过去的，百姓的记忆很短暂的，很快会有别的新鲜事取代旧事。
于田也道：“大人说的不错，自己挺得住，就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他看着女儿和女婿又道：“都跟大人好好学着点，别一天到晚的受了气就要去拼命，很多时候大可不必。不过——”于田道，“那些人以后不用招待了。”
王大乔重重点头，“嗯，下回再见他们来，我打折他们的腿。”
于田点点头，回头对慕青杉道：“大人再吃一回儿吧，别让那些小人坏了您的兴致。”
慕青杉点点头，往雅间走去。
看他面上风轻云淡，可心里没那么轻松了。如果现在渭城的人都在议论他们慕家这些事，那他家里人是不是也能承受这些流言蜚语？
事实上不是他想多了，家中的佛系慕子炎又开始作上了。
他才一进府便被宁玉馨的丫鬟翠丫拉到东院去了，还没进门就听到慕子炎中二的声音：“娘。我是没脸出去见人了，脸丢的一点不剩，你们看着办吧。”
许银匋不紧不慢道：“你的面子这么容易丢掉的话，那还是不要的为好。”
气死人不偿命就是如此了吧。
慕子炎红着脸道：“娘！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知道外界都怎么说咱们慕家的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你叫我们还怎么出门！出去被人戳脊梁骨，倒不如像大闺女一样天天猫家好了。”
慕青杉对余兴道：“快去将欧阳神医请回来。”
余兴听罢，赶紧小跑着往门外跑去。
慕青杉这才好像十分紧张的样子跑进门去，“这又怎么了，才消停了几天，又开始了。”
屋里许银匋好像又刺激了大儿子，慕子炎暴躁了。
“哼！”慕子炎狠狠一甩袖子，“不说别的，就说现在青哥儿现在当官了，当官最怕家里名声不好拖累了他的官声，您忍心让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的？”
“那个……”慕青杉小声道，“我无所谓呀，我是靠自己的真本事做官的……”
慕子炎抬脚就是一脚踹过去，慕青杉往旁边灵活一跳，三步两步跑到许银匋身后躲着，“奶奶，我爹又要家暴我。”
许银匋拍拍他的手，道：“这是后院的事，后院的事自由我做主，男人少掺和。名声这东西，咱们慕家经过几番折腾已经早就没有了，就不怕再添上几笔。老二都没着急，你着什么急？我们慕家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怎么就怕了别人的嚼舌根？”
慕青杉帮腔：“就是啊，虱子多了不痒。再说，我三叔现在正是春风得意大受重用的时候，圣上也会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您就放心吧。”
现在朝中形式愈发明朗，太后一党马上就要败落，慕子华现在正大受重用，慕家这边提供的源源不断的军费，皇帝作死才会这个时候向慕家发难。
说实话，这个节骨眼上，反而最是搞事情绝佳的好时机。
“你们——”慕子炎气的要命，看到一言不发的二弟，“你说几句啊。”
慕子良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道：“大哥你有青哥儿，我是一个男孩儿都没有……”他心虚地看了眼大哥，“我也不想将家业让给那些亲戚，还是想培养培养莲溪。”
“你怎么……”慕子炎气得要命，但见他弟弟两眼放光地说道：“大哥你不知道啊，咱们还真小瞧了莲溪，不管是做账还是管理，她都是一把好手，很有天赋，一点就通。而且还听厉害，面对老掌柜的质问，一点都不怯，连我这么大的时候都不如她。哎呀，果然是咱慕家的血脉，好，好啊……”
“是吗？”许银匋看向慕青杉，“你四妹这么厉害吗？”
慕青杉点头，“嗯，老厉害了。有时间您可以去看看她是怎么做生意的，她再这方面可比我强多了。”
这倒是千真万确的，他一看成排的数据就想睡觉。东山煤矿他管理的话，一家人都得去要饭。
让适合的人去做适合的事，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侯氏更是脸上乐开了花，“哎呀娘啊，你真应该去看看，我家莲溪那做派，和老太爷也不差什么。”
“是吗，哈哈哈哈那可太好了，再跟我说说……”
许银匋是真的高兴，有什么事比孙子孙女有出息更让人高兴的呢。
“还有呢，咱家莲溪那天去刘家店谈生意……”
慕子炎气愤地看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有想理会他的样子，气得两眼一黑，跌坐在椅子上。
“哎呦爹，怎么了？”
慕青杉孝顺地扑过去，正巧丫鬟进来禀告：“欧阳大夫在外面等候。”
“快请进来！”
没一会儿欧阳大夫带着慕莲笙走进来，他自己倒是没动，而是指导慕莲笙上前看诊，然后自己再复诊，最后向师父告知诊断结果。
欧阳道：“嗯，诊的不错，这就是急怒攻心比较轻的状况。其实并无大碍，吃不吃药都无妨。”
慕子炎听罢，觉得这些货都是故意来气他的吧。
欧阳眼珠转了转，道：“大老爷，现在莲笙的医术已经小有所成，以后您的身体交给她我也放心了。”
慕子炎坐直身子，“神医要走？”
“早晚要走的，不过我还想再教莲笙一阵子，至少要让她能应付几位爷的身体状况才好。”欧阳道。
慕子炎看了看小女儿，道：“她、她能行吗？”
“我能行的！”慕莲笙大声道。
向来软弱不自信的六姑娘头一回这般大声说话，着实让人震惊了一把。
徒弟给力，师父也不能含糊。
欧阳铿锵有力地说道：“她一定能行的，莲笙有这个天赋。我欧阳不收无才之人为徒，要收便是旷世之才。”
慕莲笙惊愕地看着师父，眼睛慢慢凝聚了水雾，忍住哽咽道：“徒儿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教导，一定将医道发扬光大。”
欧阳点点头，好像本应该是这样的样子。
随即慕莲笙定定看着慕子炎道：“父亲，女儿一定会学到真本事，您就把您的健康交给女儿好了，女儿一定让您健健康康活到九十九。”
慕子炎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众人，最后缓缓叹气：“罢罢罢，要学便学吧。记住，你以后的终身大事若是不顺意，可别怪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是你自己选择的路，莫要后悔。”
慕莲笙激动地看了看慕青杉，慕青杉对她含笑点头。
她坚定了神色，一字一句道：“是，父亲。”
慕子炎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他要静一静，他要想一想，是什么让他周围的人都变了模样。
好像是从儿子落水之后吧。
他的眼神落到慕青杉的离去的背影上，后者好像心中有所感一样，回头对他微微一笑。
这小子难不成后背长眼睛了？
慕子炎烦躁地摆摆手催促他赶紧滚。
墨沁轩。
“哈哈哈……你们这是又把你爹摆了一道，他当时的脸色一定特好玩吧。”慕乐萱懒散地靠着矮椅，笑的毫无形象。
慕青杉道：“他还能再怎么样，这些年其实都是二叔在管理东山煤矿，权利和人脉都在二叔那里，他实际上是被架空了的。而且他现在的身体真的不行了，我问过欧阳了，他说慕子炎嗜酒易怒，身子早就虚了，以后务必要好好休养不理俗世方能多活些年头。要不然你以为他这大号直男癌会让咱们得逞？”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这么轻易地松口，我还以为要打几仗才算完呢。我还一直以为你爹突然感悟到生命的可贵了呢。”慕乐萱撇撇嘴，“都是些老狐狸，惹不起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