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大头一直眼神阴狠地盯着舒贤眉，好像随时要挣脱出去撕了她一般。
舒贤眉则一脸木然，她知道曾大头是恨极了她。可是她不后悔，反正他最后是要跟自己魂归乱葬岗。
这是她最美好的结局。
她是多情的女人，但不滥情。在她和元君姐姐见到袁公子第一眼的时候，便爱上了他。这一爱便是一世，哪怕他离开人世，仍想为他袁家报仇雪恨。
后来她遇到了曾大头，两人日久生情，那也细水长流的爱情。
虽不似初恋轰轰烈烈，但却温暖了她的荆棘遍布的复仇之路，同样珍贵。
当头颅离开躯体的那一刻剧痛从脖颈传来，不过维持的时间不长。她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宁玉海还是很讲信用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五日后，千呼万唤的欧阳神医终于乘着驴车来到了慕府。
若是放在平时，慕子炎是万万看不上眼前这邋里邋遢的老头子的。可现在他都想直接给丫下跪，只要能解了这倒霉什么破香，他宁可拱手相让半壁家财。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说了，摆出他的诚意。
欧阳神医却摆摆手，苍老的声音带着丝丝不羁，“不必了，几位的脉已诊毕，慕老爷的家财老朽不敢消受。”
慕子炎一听心里凉了半截，他望向弟弟，眼神凄凉，“我们当真是没救了吗。”
“慕大爷，你应该早就被下了香，你现在担心的不是能不能生孩子，而是这香闻的日子久了，不能生育只是初级症状，接着是不能人事，四肢无力，精神不济，继而神志不清，人浑浑噩噩地不知什么时候疯掉，最后死掉。”
“什么！”
慕子炎听了这话几乎晕厥，没想到更狠的还等着他呢。在这一刻人本能的求生欲战胜了男人的尊严和传宗接代的世俗，好像能不能生育不是十分重要了。
“神医啊，你可得救救我们啊。”慕子炎都要哭了。
慕青杉心底也是一凉，没想到他这副身体这般倒霉。
侯氏扑过去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求神医救救我家相公吧，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说的出来！”
宁玉馨也痛声哀求，不过她在意的只是儿子罢了。
屋内哀声戚戚然，十分悲凉。
许银匋悄道：“老神医啊，我的孩儿孙儿们到底还有没有的救，您就直说吧，我们承受的住。”
欧阳神医凝思片刻，沉吟道：“生育之事我的医术办不到了……”
“现在要紧的是保住性命，旁的都不重要。”
“有老夫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欧阳摸了摸鼻子，“生育之事老夫无能为力，但之后的身体恶化还是有些办法的，只要几位老爷少爷配合老夫吃药针灸，那还有活命的机会。”
慕青杉眼神带着探究地看向欧阳，他怎么好像看到他眼睛中闪动了狡黠呢，好像得逞的狐狸一般。
许银匋松了一口气，缓缓坐在矮椅上，口中呐呐道：“能活着就好，就好……”她忽而又紧张起来，“我家小三还在外面，尚且不知此事，他怎么办？”
慕老三可是慕家最大的靠山，他若有个什么，那慕家真不知会变成怎么样。想到此处，慕家两兄弟也紧张地看着欧阳。
欧阳笑眯眯道：“各位稍安勿躁，你们几人之中恐怕三老爷被毒害的最轻，只要吃上几副药便可。你们着人送去，嘱咐他千万吃了便是了。”
许银匋拍拍胸口，“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这心刚放下，许银匋又是一个激灵，“神医啊，我这孙子的脉你也诊过了，这孩子本来身子便赢弱，又中了香毒，不知要紧不要紧。”
宁玉馨紧张地盯着神医，心纠成一团。
“这个嘛……”欧阳看向俊秀的似女孩般的少年，心里直叹可惜。
“这孩子不是足月生的，先天不足，以至于肺经先天发育缺损……”
宁玉馨连连点头，“所有医术高明的大夫都这么说，都只不过开了疗养的药方，可终究治不了根。”
她在欧阳说到儿子可能死掉那一刻就想通了。现在她不再想像儿子能不能生孩子的事了，反正生不生孩子都不跟她的姓，还是儿子好好的活着最重要。
“你请的大夫不赖，可惜都是治标不治本药。从明天开始，我会开个药浴的方子，三天必须来一次，配以针灸之术，三个月尽可除根。”
宁玉馨刚想感谢一番，只听他肃了声音又道：“不过先说好，公子常年用浸了毒香的兰花炭煮药，他中的毒不比二位老爷轻……”
宁玉馨赶紧说道：“我明白神医的意思，只要您能让我的孩儿好好活着，不遭罪，别的都不重要。”
欧阳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今日便开始配药，明日开始正式治疗。”
为了保住小命，爷们三个都十万分配合，半点不肯懈怠。
其他人还好，独慕子炎改变的最大。欧阳大夫嘱咐他少饮酒，少吃油腻的的食物，心境平和莫生气，他直接把酒忌了，只吃素菜，半点荤腥不沾。
对宁玉馨也空前友好，再不动不动掐架了，也会好好说话了。
不知道是为了遵守医嘱，还是因为自己没了生育能力而自卑，总之整个人消停了不少。
宁玉馨倒是乐得接受现在的舒心日子，丈夫儿子都听话了，什么都顺心了。
这日，宁玉馨忙活完儿子丈夫吃药的事宜后，被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叫去清浅居。
进了清浅居后，发现侯氏也来了。
看老夫人心事重重的样子，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吩咐。
许银匋领着两个儿媳慢慢走在木桥上，踱步到最高点忽而停住，“最近你们照顾他们辛苦了。”
侯氏忙道：“老太太说的是什么话，这有什么可辛苦的，自己的男人。”
她不辛苦，岂不是让别的女人捡了便宜？
她扯了把宁玉馨的袖子，“大嫂你说是不是。”
宁玉馨拽回自己的袖子，道：“正是这个道理，不管怎样日子总要过下去。”
许银匋拉了她两人的手，声音中带着疲惫，缓缓道：“今天我叫你们来不是要你们表忠心的，而是要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两个妯娌互相看了一眼，不明所以。
许银匋转过身，拉着两人的手，“你们都知道你们的男人现在是这个情形，以后能不能痊愈，或是痊愈后有没有后遗症，这些都难说。你们三十来岁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以后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就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我实在于心不忍，所以你们……”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里说出来的话，那多半是试探她二人，继而想听她们表个忠心。可从许银匋口里听到这话，她们知道这是真心在给她们机会选择。
她们的婆婆就是这么有个性。
侯氏抢着说道：“老夫人，我侯秀花嫁给慕子良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他这个人。他无论变成什么样我都离不了他，我打死也不要离了这里。”
许银匋郑重地看着她，“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不是你一时意气可以承担的，以后的变故的责任都不是说说这么简单。”
“娘——”侯氏急急拉着她的手，“娘，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最坏的打算我都已经想到了，我承受的起，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事。我就想和子良好好过一辈子，只要他不再纳别的女人，他什么样我都要。”
宁玉馨抬眸看向这个平常她十分瞧不上的妯娌，这会子倒是对她生出一些羡慕之情。
她和老二之间有感情，所以这样义无反顾。可惜她宁玉馨和慕子炎之间没有感情，还是要为了儿子留在这里。
再说再嫁人还不是同样的人生再来一遍，说不定更糟糕。
“我也是不会走的，别的先不论，青哥儿我是不能不管的。”
许银匋握了握她的手，“我有看着他，你但可放心过你的日子去，难道我还能亏待了青哥儿吗。”
宁玉馨笑着摇摇头，“老夫人是个明白人，自然会让青哥儿过的很好。但是我把他带来这个世界的，不能不管他。”
她将手搭在许银匋的手背上，“我离不开他的，老夫人就不要再提让我们离开的事了。”
“是啊是啊，老夫人，我们都不会离开的。”
许银匋眼眸划过两个人脸庞，无奈又欣慰，“那你们没有办法，既然如此便好好过日子吧。对了，你们两房的小妾你们都好好安顿安顿，想走的便给笔丰厚的嫁妆，实在不想走的爱留就留下吧。”
侯氏眼睛一亮，细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真的？！”
她早就想把园子里的狐狸精全都打发了，这下可好了，名正言顺的机会啊。
“自然是真的，也不能耽误人家姑娘，尤其是没有孩子的，最好都劝走，不要在这园子里浪熬日子。”许银匋道。
“太好了，太好了。”侯氏兴奋的不知怎么样才好，“老大老二他们都同意了吗？”
“早就商量过了，你们放心。”
宁玉馨的脸上只是淡淡的，看不出喜乐。
她还觉得人多热闹些呢，并不想坚决执行，回去东院随口问一句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