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宴是个练武奇才，内功外功兼而有之，根本不惧寒冷。不过他还是没法拒绝慕青杉的关心。他帮自己披上大氅的那一刻，他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母亲一般。
都是那么温柔，那么让人没法拒绝。
说来有些好笑，时隔多年，自己是居然在一个男人身上重拾儿时的温情。
“明兄，本来还想邀你到家里过年过正月十五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走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明宴轻轻嗯了一声。
慕青杉有些意外地偏头看他一眼，“我也以为你会闭口不言呢……那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末了又补了一句，“不方便说就算了。”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对方说话，就在他要放弃转移别的话题的时候，听明宴缓缓道：
“我这次来渭城是来避难的，我家里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而也说不清楚，你以后自然知道了。”
“那你回去真的没有危险了吗。”
他竟然关心的是这个。
明宴心头一暖，停下脚步对他微笑摇头，“没有，放心。”
“那就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好了……”
嗓子一痒，慕青杉咳了几声，“还真是冷。”
“你这身体真是不行，太缺乏锻炼了。”
明宴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他，“这个留给你。”
看着精致的小册子，慕青杉一瞬间联想到不太和谐的事情上，不会是那啥吧。
事实是他脑洞太大了。
明宴道：“这是海息派的秘籍，有一次我抄家时得来的。上面的武功招式适合没有根基的人练习，可修修身养性，强身健体，最适合你了。”
啥，抄家？
他没听错吧，明宴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啊，怎么有点吓人啊。
慕青杉颤抖着接下来，机械地说道：“谢谢明兄。”
“好了，到了，我走了，不用送了，有缘再见。”
说罢利落地转身走了。
“哎等等。”
明艳回身，“何事。”
俊俏的小公子神神秘秘地道：“我能不能练成武林高手，像你一样以一敌百的那种。”
“不能，若是能就不会让我轻易抄了家。”
“说的有道理。”
“没事了？”明宴道。
“没有了……”慕青杉又接着道：“差点忘了，门口有一辆马车，里面有我给你置办的东西。此去京城说近也要三四天的路程，还是多带些东西吧。”
“好，多谢。”
明宴这回真的走了，出了角门，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小厮正和看门的婆子唠嗑，离他不远有一辆马车，并不是之前坐的那辆马车。
余兴看到他，笑呵呵小跑过去，“明少爷，你出来啦。”
明宴看了看马车，余兴赶紧又道：“少爷准备了不少路上要用的东西，您看看。”
明宴随着他走过去，果见车后绑着两个大木箱子。
“这两箱子是换洗的衣物和棉被，还有茶具，您上次说落梅雪水煮的茶好喝，少爷吩咐装上两坛子，在车里面。”
明宴掀开软帘，吓得后退了两步——只见里面满满当当的东西，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
这是要搬家吗。
余兴笑着解释：“少爷说这些都是您平时喜欢吃的酱菜和各种点心，路上吃不完，回家吃也是一样的。”
明宴伸手抚了抚盒子上的花纹，喃喃道：“他竟然都知道。”
“那当然了，我家少爷别的不敢夸口，只是这细心一项大姑娘都比不上，老厉害了！”
余兴满满的自豪。
明宴回首看了看那角门发散着暖意的灯笼，心中像有什么东西溢出来。常年冰冷如霜的身体好像有了温度。
谢了，兄弟。
回到嫣红院，慕乐萱一屁股坐在榻上，一只腿跨上榻，气呼呼道：“小鱼拿水，拿凉水！”
真是气死人了，走就走呗，非送，送个什么鬼。
偏偏她现在是个没用的女儿身，连提意见的资格都没有，活活憋屈死算了。
隔了好久才听到小鱼‘哦’了一声，又过了好久才端着一杯温凉的水端过来。
咕咚——
一口闷掉，将杯子递给小鱼，“再来一杯。”
“哦。”
声音半死不活，丧的不得了。
这时她才发现小鱼的不对劲，突然想到这妮子之前对明宴很是羞涩，难不成真的春心动了？
这可难办了。
其实她这些日子想的很明白，女人和男人相比，最大的缺陷是相信爱情邪教。女人一旦被爱情洗脑，那人就废了一半。
情爱主要的洗脑对象是女人，男人天生的掠夺性和自私性没有被阉割掉，这种洗脑对他们生效甚微。
而女人……
如果小鱼是个容易卷入情爱之中人，那她就要考虑是不是要换掉。
“小鱼，你是不是喜欢明宴。”她单刀直入。
小鱼一怔，瞬间脸上一红，“小姐你说什么呀，奴婢不知道……”
“小鱼。”
严肃的声音让小鱼慢慢收起来羞涩的心，只听她沉声说道：“小鱼，你和他没有结果的，那人身份不一般，希望你能认清事实，不要陷在无谓的烦恼中影响了生活。”
小鱼一下子跪下，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小姐，奴婢没别的想法，也知道和明公子不肯呢个。奴婢就是觉得明公子突然走了，心里空落落的，并没有什么别的非分之想……”她哭着晃着慕乐萱的腿，“小姐，你可别不要小鱼啊。”
慕乐萱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激烈，这时她才想起来这里是古代，思想保守，她这么直截了当地问，没有考虑古代女孩的承受能力。
“好了好了，我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没说不要你啊。”
“小姐你可别不要我啊……呜呜呜……”
“别哭了，这有什么可哭的。我就随口的一句话，看你哭的。”慕乐萱伸手替她擦了眼泪，柔声道：“快起来吧。”
小鱼抹着眼泪站起来，鼻子一抽一抽的，像只大眼鹿一样可怜巴巴的。
唉，不管岁数大还是岁数小的女人都麻烦。
这日是沐休之日，难得休息，慕青杉沐浴之后领着一屋子小丫头在屋子里玩。
小姑娘们有的在煮茶，有的在绣花，有的在摸骨牌……画面美好又温馨，不能更美好了。
就是有点聒噪。
慕青杉捧着本前朝的《幽冥录》仰在床上看得津津有味。
缨络端过刚煮好的梅花茶，“少爷你在看什么呢，看的这么着迷。”
慕青杉翻过书皮，“《幽冥录》，记录各种妖魔鬼怪的故事，很有意思。”
在几边教几个小丫头绣花的菱角笑道：“我说呢，他肯定看的是闲书，若是看正经书才不是这般悠闲呢。”
缨络点头同意：“这话再不会错。”
小丫头们也都笑了，五儿扬声笑道：“少爷你看到哪里了，不如给我们讲讲，大家一起听听。”
“行啊。”
慕青杉翻过一页，清了清嗓子，沉吟道：“这是《幽冥录》里第二十四个故事，名曰《伥鬼》——说在一个猎户村有一老汉，其长子、媳妇、妻子先后被虎吃了，家破人亡。有一日晚上，他的小儿子梦见自已的母亲托梦给他，说在一座山下山的一棵槐树树下藏有金子，取出来可以用之不尽，一生衣食无忧。他们一家正在困惑，正好一道士游历至此，那道士道破天机，事实是他的母亲死后化为伥鬼，想引诱自己的儿子给老虎吃。好在这道士道法高深，老汉的儿子没有被老虎吃掉，而这只老虎也终于被道士所擒，最后被道士带走，不知作何之用。”
“哎呀……”五儿抖了抖肩，“真可怕，都说虎毒不食子，母亲怎么变成鬼以后会害自己的儿子？”
缨络也道：“就是，就算做了鬼也应该维护自己的孩子，这算什么？”
“所以叫伥鬼嘛，若成了一只伥鬼，怎能分清好坏，只觉得老虎是对的，被老虎吃才是解脱，有机会就拉人来给老虎吃，壮大伥鬼的队伍。伥鬼不会思考，认为老虎都是对的，并强迫别人也不要去思考，认为死在老虎口里是是解脱。它们会为了让更多人也像他们一样“解脱”不惜威逼利诱想尽一切手段壮大伥鬼的队伍，有时还会因为别人揭露了真相或者说了老虎坏话就会怨恨那人，甚至不惜充当打手，这才是伥鬼的恐怖之处。”
五儿道：“听少爷这么一说好像都明白了，少爷你应该去学堂教书，教书最适合你了。”
“我看也是。”菱角笑道，“还有一样，就是那酒楼里的说书先生！”
五儿抚掌道：“对呀对呀，凭咱少爷这长相这口才，保证迷倒一片渭城女孩儿！”
众人都大笑起来，慕青杉坐起来，将书扔过去，佯装生气：“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打趣你家少爷，有没有丫头样！”
五儿扬手接住，嘿嘿笑道：“我们怎么敢。”
“不管敢不敢，少爷我要出去溜达了，你们自己玩吧。”
缨络贤惠地给他披上披风，系上头冠，“可别在外面溜达的太久了，仔细沾了寒气，又要咳嗽。”
“知道了。”慕青杉看了一圈，“你们要玩要闹可注意点，别让嬷嬷们抓住错处……”
缨络将他推走：“不用惦记我们，我会看着她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