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剑出了御书房,慢慢走到了长锦宫外,看着天际如血的残阳,被落日染得艳红的流云,面色静静,回味着皇帝对自己说的话。
暮风轻柔,带着清爽,扫过他的脸颊,扫过深林,将白日里的暑气与酷热渐渐吹尽。
他正思索间,肩上突然多了一双温暖的大手。
庞剑看见是夏侯煜,知道这里人多眼杂,便十分规矩地行了个礼。
夏侯煜面色欣喜,“阿剑,祝贺。”
庞剑淡淡一笑,面如秋月,“谢谢你,阿煜,若是没有你,陛下不可能给我这样的恩赐。”
两个人一同笑了,夏侯煜又道:“我再怎样在父皇耳边吹风,你没真本事,也是做无用功。我不过是帮父皇,发掘了个人才。”
庞剑看着他脸上的狡黠,轻轻一抿唇,眼中似有星子在闪烁。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并肩朝着后苑走去。
“阿剑,这翊麾校尉,可是从七品,对一个侍卫赐予这样的官职,在大楚历史上绝无仅有。足以见我父皇对你的欣赏和倚重。”
庞剑低头看着脚下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轻声道:“我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我不会辜负陛下对我的信任。”
两个人走着走着,到湖心小筑里坐了下来。落日余晖洒在湖面上,折射出缕缕红光。
两个人谈笑风生,带着男儿的豪爽。在这繁花似锦的地方,远远看去,像一幅养眼的风景画。
不远处的回廊上,四五个婢女正挤在一起,一副小女儿怀春的姿态,目不转睛地看着湖中央,对着这二人品头论足。
二人早就听到了几个婢女的窃窃私语。庞剑的耳力本就好,更是将这些谈论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听着听着,他的耳根子就红了,小声道:“现在的女子都是这般没皮没脸么?”
夏侯煜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将偷看的婢女们吓了一跳,“谁说的?瑾儿就不是这样……”
正在跟蓝兔子玩耍的夏侯礽瑾,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把可怜的兔子喷得,不住地抖动身上的毛。
蓟国最南,一个边疆小镇的一陲。
一片稀疏的竹林,掩映着一个破旧的房子。房子是砖瓦房,看着虽破旧,却布置得井井有条,别有一番风情,足以看出主人的细心和勤劳。
小院内的大槐树下,坐着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女子,女子低眉顺眼,头上挽着妇人髻,拿着一件布衣,一针一线地缝补着。院外绿竹环绕,一只花猫从房顶上蹦下来,走到女子脚边蹭来蹭去。
女子停下手里的活儿,露出一抹笑,将撒娇的花猫抱到膝上,轻柔地摸着它的头。
花猫似是得到了满足,慵懒地趴在女子的膝上,“喵喵”地叫着,十分惬意。
突然,院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有人吗?”
女子瞪着双眼看向门外,手下用了力,抓疼了猫,猫凄厉地叫了一声,一下子从她的膝上跳了下来。
院外的人似是听到了猫叫声,继续敲起了门,“有人吗?我是路过这里的行客,天气炎热,请好人施舍一碗水喝吧。”
女子迟疑了半晌,走到木门前,伸手拉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见到门内的女子,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上前礼貌地道:“这位姑娘,我行了很远的路,十分口渴,请姑娘行行好,让我进去喝碗水吧。”
说完,还不等女子回应,男子便强硬地挤了进来。
女子姣好的脸上挂满无奈,但见男子只是进去坐下,没有别的动作,她才去里屋给他舀水。
男子接过女子手中的水,一饮而尽。他抹了把嘴角的水珠,狭长的眼眸直勾勾地看向姿容艳丽的女子,声音充满了勾引的意味,“不知姑娘,可有兴趣听我说几句?”
女子眨着眼,眼里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懵懂:“好啊,你说。”
“我看姑娘面色苍白,像是得了一种怪病。如不趁早医治,怕是要有性命之忧。”
女子瞪大了眼,急了起来:“我得了什么病?要如何是好?”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似是在嘲笑女子的愚蠢。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个白色药丸,看向那女子道:“这是神丹,能治百病,只需服上一粒,就可让你恢复正常。”
闻言,女子脸上的忧色褪去,换成了欣喜:“那你便行行好,救救我吧。”
男子挑了挑细细的眉毛,将药丸递给她:“那好吧,算我报答姑娘刚才的善意。”
女子接过药丸看了看,便不假思索地吞了下去。
男子亲眼见她咽了下去,便也不再压制着冷笑,向着门外走了。
女子吃下药丸后,便立刻感觉头中一阵剧痛。一些碎裂的片段,像是雪花飘落般,一个一个地向她飞来。
她捂着头,蹲在地上,手紧紧揪着乌黑的发,痛苦地叫出了声。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她全都记起来了!
女子抬起头,面色痛苦,一双妩媚的眼眸中不可抑制地滚出一串泪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仰天长笑,妖美的面容现出阴狠:“哈哈哈哈,天帝,你竟如此偏心,同样是你的义女,你为何对我如此绝情!”
话落,她收拢五指,眸中泛着血丝,一字一顿地道:“霆哥哥,你注定是我的,那个贱人,只配去死!”
这时,“嘎吱”一声,一个面容精致俊美的黑衣男子匆匆推开木门,进了院子,一眼便看见了女子发狂的模样。
他心中一慌,扔下药篓,大跨步地向她走去。
“娘子,你怎么了?”他的心中都是不好的预感。
女子歪着头看着面前的男子,满面是泪,眸中有着恨意和嫌恶,“墨玗,你还要继续蒙骗我吗?”
男子看着她眸中清晰的恨意,心中狠狠一痛,心下已猜到了八九分,可他不愿意相信,颤抖着声音道:“娘子,你说什么胡话?莫不是发烧了?”说着,一只大手便要探上女子的额头。
女子狠狠拍掉伸过来的手,“别这样叫我!你不配!”
男子重重一震,眸中是绝望和不可置信。她本已变得温顺无比,怎么又突然记起了以前的事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子推开眼前的人,向着门口跑去。
男子反应过来,大步追去。她还没跑出两步,便被他给抓住。
女子在他怀中剧烈挣扎着,大声喊道:“放开我墨玗,我是天庭上的玄机仙子!你这个趁人之危的小人,你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么?”
黑衣男子闻言,心上仿佛被插了一刀,鲜血淋漓。这么多年来,他日日夜夜对她的照顾,对她的疼爱,竟被她说成是趁人之危?
他冷了脸,大手攫住她细白的手腕,强迫她看着自己,狠狠道:“那又如何?我就是个小人,你能怎样?怎么,还想回去找你的霆哥哥?别忘了,你早就已经是我的人!你以为,他还会要你么?”
女子狠狠一震,脸上漫上绝望。脑海中飘进那些夜晚,他与自己欢好的一幕幕。她死死抱着头,大声喊:“不要,不要!不是的!一定不是这样!”
男子压下眼中的痛意,神色阴冷。好,既然她还是不愿意跟着自己,那便别怪他……
他上前揽过她的腰,一个用力,便将她扛在肩上,大步向着屋中走去。
女子受了惊,言语间溢满绝望:“墨玗,快把我放下来!你不能这样!你会后悔的!”
他俊美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极为心痛的笑容,“从遇到你开始,我做的一切,便从不后悔!”
屋中,传来衣裳撕裂的声音,女子的眼泪一滴滴落在炕上的枕上,两只手疯狂地乱舞,却徒劳无功。
男子俯身,毫不怜惜,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
屋外,突然惊雷滚滚,下起了大雨,女子将头扭向一侧,看着窗外的雨水,身子僵硬地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