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经理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有一种胜利的赶脚，不过还不能放松警惕，钱没拿到就不算胜利。
经理：“先生，是这样的，您这张卡是在北京办的吧？”
“对啊。”
经理：“您这些钱是在北京存的吧？”
“对啊。”
经理：“咱们这个小行没有北京流水那么大，我们昨天也确实结算运出去一笔钱，当前库存确实不够，希望您能理解。”
“喔，听起来你们也是有苦衷的啊。”
经理：“是啊，还希望您能理解。”
“理解理解，大家都不容易嘛。”
经理：“那这十万您拿好，过两天再过来取就没问题了。”
他刚要起身，我说：“你等会儿！”
“你说让我理解你们，你们理解过我吗？我在北京挣点钱容易吗？我辛苦打拼的钱存到你们银行，回家想孝敬父母，坐了两个小时的车过来取钱，你跟我说没有，有这种道理吗？”
经理：“我们在XXX还有个分行，您可以去那取。”
“不行，今天在你这取不到钱，我就打你们总部的电话问问这事合不合理，三十万一分不能少。”
经理：“这样吧，您等会儿，我跟分行商量一下，能不能调钱过来。”
“怎么解决是你的问题，总之我今天取不到钱，就打电话投诉。”
之后又等了一阵，司机大哥也等急了透过玻璃观望。
我出去告诉他回程时多给他30块钱才踏踏实实回车等着。
在我不时地催促下，终于在一个多小时后告诉我钱运来了。
点钞机又点了半天，我把钱装到包里没说什么就走了。
回来的路上我在想是不是我有些得理不饶人呢？但很多时候不是我想把事情变得复杂，是不把事情变复杂就办不成事。
到家之后我妈先开口了。
“你娃干啥子去了噢，这么久才回来。”
“给我爸买辆车，咱有钱。”
“哦呦~你有多少钱喔。”
我打开包的拉锁，故意有些炫耀似的把钱露出来摆在她眼前说。
“我有这么多喔。”
我妈盯着钱看了那么几秒。
“你把你娶媳妇攒的钱都拿出来喽？你不娶媳妇啦？”
“我出去之后还能赚嘛，这些钱你们用，我自己那还有。”
中午我爸回来之后，我妈在屋里跟我爸把事情讲了，又拿出钱给他看。
我爸却拿出来戒尺摆在桌上，一副升堂的样子要审问我。
我倒是一点不怕，跟老子对打是不行的，但跑的话我还是有信心。
爸：“你娃老老实实交待，做没做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社会的事情，要是有，趁早自首，好好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笑得像个傻子说：“妈，咋之前一直没看出来，我爸还有当官的天赋，这些话跟哪学的嘛，等着说一辈子了，终于在儿子身上用上了。爹，我给你报名考公务员吧。”
我爸却气急了，拿着戒尺在空中划了一下，风声呜呜的。
“莫拿你老子开涮，你老老实实说这些钱是哪来的？”
我看他呼吸急促，脸上青筋也一根根爆出来就不再胡闹。
“爸，你放心吧，这些是儿子挣得辛苦钱，放心花，都干净得很。”
之后我又解释了好久，兼职打工、城里经济发展好、发展快、资金流动大、包括出国的补偿款、年终奖金，总之我能想到能拿到钱的条件几乎都列出来了，前后讲了快两个小时时间老两口才真正踏实了。
真实情况是，这些钱是你儿子拿命换的。
第二天一早我就要坐飞机赶回北京了，说来惭愧，我买票时感觉是呆三天，怎么一算起来路上时间掐头去尾实际才赔了家人两天。
我妈却依旧给我做了一大桌子菜，我终于也看见了那只土鸡，父母总是会先等我们吃够了，才吃一点，我就故意不吃鸡腿和鸡翅，先把爪子和鸡头吃掉。只可惜弟弟妹妹还不能领悟到这些，都吃得很香，像我小时候一样……
本来我爸非要蹬车送我，我说跟今天开车的司机说好了，他早上开车送我到机场，您就别受累了。
晚上微信接到方华的消息，问见面的日子能不能晚一天。
我一开始还以为她反悔了，后来聊了几句看不像，我告诉她最后一天要收拾东西，虽然也可以，但我应该会手忙脚乱。方华想了一下，发过消息说那还是按原来时间吧。
我看着左手那个3已经担心夜长梦多了，如果我答应她在最后一天见，她又突然想晚一天我就没日子了……
另外我跟她聊了一下今天去取钱还有我父母反应的趣事。
她很奇怪银行为什么不给我取钱。
我告诉她也是猜的。平时转账都是数字，网上快的几秒钟就办完了。我这是提现，现金实体存在一个物流运输，而货币的物流成本肯定不低，都看见过那种绿色的武装车。
另一个原因可能是跟我父母一样，那个经理怀疑我钱的来源不干净，怕自己担事。
最后一种可能性，我不愿意去想，也没有跟方华说，我在城市的夹缝中生存总有种深深的自卑感，每次办事不顺利的时候，我就会怀疑对方是不是看不起我，但很多次事情圆满解决之后发现其实人家并没有针对我，只是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在我被拒绝的那一时刻，这种感觉总会不由自主地涌现出来。
第二天我又叫了一辆车送弟弟妹妹上学，这样起码能让我爸少蹬一天三轮。但我知道我一走之后他还是会蹬车接送弟弟妹妹。所以前一天晚上睡前我跟弟弟妹妹吹嘘了好久坐车有多好，多方便，今天又让他们感受一下坐车上学的体验。
这样我走之后，我弟弟妹妹应该就会帮我催促父亲落实买车这件事。
把弟弟妹妹送走后，我爹就闷在屋里不出来跟我道别。
我隔着窗户喊了几句“爸，我走了。”
妈：“甭管你爸，他一会儿还得偷偷出来。”
临上车前，我抱了一下我妈，感觉有好多话没说，又感觉无话可说。
上车之后我望着家里这个土院子，果然见到我爸从门口出来看着我离去。
车子发动之后我回头看，发现我爸还追着我走了两步。
我转过头捂着眼睛流泪，我这会儿才明白，我爸要蹬车送我不是为了省钱，是想多跟我待一会儿。然而我却只能望着左手那个数字2无可奈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