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尤其辛苦

升龙老祖等人已连伤十数名凌霄宗弟子，杀入了凌霄宗的正门。

护宗大阵似乎并未发动，甚至大有欢迎来客的意思。

升龙老祖心中正感到奇怪，迎头遇见元殊真人与晋语、许仪容、余我在等六峰顶尖人物。

双方相距十余丈，于青松苍柏间摆开阵势。

元殊真人伫立在众人正中，扫过升龙老祖身后数十张面孔，无不是魔道中久负盛名的凶顽之辈。心知今夜一场血战，势在难免，元殊真人沉声冷喝：“升龙老祖，你无端生事，犯我凌霄，却是为何？”

升龙老祖依靠在四只高大龟甲蜥所抬的软榻上，满头褐色乱发披散到腰际，却也遮掩住大半面庞。

但从相貌上来看，升龙老祖已经修得与人无异，只是两只眼睛比起常人稍大了一些，倒是格外炯炯有神，薄薄的嘴角含着张狂不屑的冷笑，颌下一蓬短须倒卷朝上。身材也比常人高大魁梧许多，若站起来，怕比元殊真人高出半个身子，连身材高大的晋语也要比他矮上两头不只。

可惜因早年修炼过于急进，冀图早日化龙，拦下数条从望归山附近走江的蛟龙之属，坏它们道行，吞它们内丹，以助自身修行，不幸惹下天劫，导致双腿截肢多年。

却因为他的本命神通所致，竟然令这老妖因祸得福，从腰腹下修出两条多余的尾巴，化作了自己的另外两具本命分身。一旦有所需，雷霆而动，竟胜于任何仙兵魔宝，教人防不胜防。

除此以外，升龙老祖身上宝物颇多。比如说他的双手似乎生着一层老皮，从宽松的袖口伸出，轻轻抚在椅座上。在右手拇指上，带着一枚翠绿扳指分外醒目，上面镶嵌的那颗宝石，约莫龙眼大小，光华夺目。那是早些年间，升龙老祖从一条即将功行圆满的锦鲤体内抠出来的内丹。

原先即便天悲妖圣还活着的时候，也不敢轻易招惹升龙老祖，两个大妖也不过是互立山头，两不相犯罢了。

这些年若非有天悲妖圣压在他头顶上，升龙老祖早就一统望归山。如今好不容易被他逮着一鸣惊天下的机会，怎可能轻易放过？

见凌霄宗精英尽出，列在阵前，升龙老祖岿然不动，喉咙里“嘎嘎”怪笑两声，道：“是你凌霄弟子程八斤杀我朋友丁蝎在先，反怪我生事。元殊真人，阁下是正派巨擘，便可这样睁眼说瞎话么？”

许仪容站在元殊真人身边，神色凛然道：“杀得好！魔道妖孽人人得而诛之，丁蝎若撞在我手上，一样将他挫骨扬灰！哼，为了这么点儿事你们也敢找上门来？真当自己有多大能耐了？”

升龙老祖气她不将他们这些魔道中妖放在眼里，双目中闪过一点寒光说道：“老虔婆，你们杀人就是替天行道，我们报仇却叫做无事生非，这便是你们所谓的天理么？本座算是见识了。废话少说，交出凶手，本座或可对凌霄宗网开一面。”

“你他妈说谁老！老你奶奶个腿！还不赶紧跪下求饶，免得你姑奶奶我剜了你那俩肿眼泡！”许仪容竟是突然破口大骂，让在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元殊真人悄悄瞥了她一眼，心道秋月被关在云梦泽两年多了，看来这两年来火气积压的太多，倒是能借这个机会让仪容师妹好生发泄一下子。

升龙老祖皱了皱眉，心中奇怪，难道世道变了，女修们居然这么在乎年纪了？自己一句话，居然就能挑动对面那女人心神动荡？

元殊真人徐徐道：“程八斤确实是敝宗弟子，却不能交给阁下。丁蝎之死，其罪在己，是非公道自有天鉴。阁下若不肯罢休，凌霄宗奉陪到底！”

元殊真人铿然以对，听得众人精神振奋，许仪容更禁不住喝采道：“说得好，要人休想，要闹事我们也不怕，呵呵，本峰主的红莲仙剑就在此候着！我倒要瞧瞧，哪一个不怕死的敢撞上来！”

升龙老祖笑道：“臭婆娘，好大的口气，本座待会保准教你走不过三十招！”

许仪容轻蔑道：“好啊，那就来啊！”

“杀鸡焉用宰牛刀！”升龙老祖左首立着的一名中年男子，开口说道：“早就听闻仪容峰的峰主是个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就连一身修为，尤某亦是佩服得很。不过要说能赢过升龙道兄，嘿嘿，恕我不能相信，不如就让在下陪你走上几招，看看你仪容峰的辟水剑诀，究竟神奇到何种地步！”

说话之人相貌清秀儒雅，望似一饱读诗书的中年书生，一身宝蓝长衣纤尘不染，腰上围着一条玉带，背后负着个竹箱，竹箱一册露出一丛野花，开的甚是鲜艳。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哪座书院的教书先生，许仪容却深晓其厉害。

在修行人中，有几对夫妻众人皆晓，比如说云梦泽的苏掌门和白夫人，再比如说眼前这蓝衣男子与身旁的疤面老婆子。

年轻一辈对这对并不般配的夫妻尚不怎么熟悉，可上了百岁、有些阅历的老人，对这两人却是深有忌惮。

江湖上有句不成调的话，“见了辛苦，尤其辛苦”，说的便是这两位。

尤辛与尤苦同属神隐七绝，两人本是几百年前久负盛名的炼器名宗“万炼门”掌门尤隆的干儿子和干女儿。尤辛因外貌俊雅才艺不凡，颇得魔道中女子倾心，尤其便是其中之一。那时尤其的容貌也算过得去，好坏也可算中上，可比起诸多萦绕在尤辛身旁承欢的女子，却逊色不少。尤苦对尤其自是殷勤温婉，无奈尤辛根本看她不上眼，不冷不热保持着距离，这样一晃就是二十年，尤苦也不死心，直到一场变故发生。

原来尤辛当年喜欢上了当时“妙音坊”极力栽培的仙子——闻清蝉。

久经花丛的尤辛尤其擅长拐骗情窦初开的女修，使劲手段，终于拿下闻清蝉，闻清蝉便便糊里糊涂地把女儿家的清白交与了尤辛。

东窗事发后，妙音坊勃然大怒，一面将闻清蝉幽禁，一面尽起高手追杀尤辛。

尤辛左躲右藏本可逃过，奈何老毛病复发，又去拈花惹草，暴露了行踪，终教妙音坊的“十二乐仙”将他困住。

眼看尤辛在劫难逃，一直暗中追随他的尤苦突然出手，不惜毁损容颜，动用“噬我阴雷”重创妙音坊“十二乐仙”，自己也因邪法反噬导致容貌尽毁。

尤辛携着她乘机脱困，隐遁他乡。

之后便是上门问罪的妙音坊与死不认账的万炼门之间相持十数年的一场大战，竟是导致这两座有数百年香火的宗门一朝倾塌，从此江湖上再无这两个门派。只留下一些法器尚能证明这俩宗门曾经存在过，比如陆琳琅借林隐之手送给冷飘雪的那只鸾音镯。

尤辛和尤苦两人没了宗门庇护，便只得投入了神隐教中。

奇的是，也许是因为被尤苦感动，尤辛竟是从此之后洗心革面，只一意相待尤苦，再也不曾招蜂引蝶，一时之间，倒成就一段佳话。至于其中到底有多少水分，又有多少磕磕绊绊，外人也不知晓。

许仪容柳眉倒竖，寒声道：“你这专毁姑娘家清白的妖人，且看我如何收拾你！”月眉仙剑腾起一溜光芒，直射尤辛，剑气到得竟比她的话音更快。

尤辛修长的身躯陡然升起数丈高，闪过许仪容的剑势，背后竹箱倏然打开，飞出数十道蓝色光华，煞是好看。仔细一看，那竟然全是闪电状的精铁飞剑。

许仪容临危不乱，驱动仙剑“叮叮”连响格开剑芒，身躯也掠到空中凌风飘飞。

尤辛右手一探抓住一柄飞剑，灌进真元，手腕一抖，飞剑飞出，如惊雷怒响，直指许仪容。

“好一手‘烈烈阳雷’！”

许仪容低叱一声，月眉仙剑震得嗡嗡镝鸣迎风而上，与尤辛的飞剑斗成一团。

只见夜幕下华光乱舞，剑气罡风不住发出激烈碰撞的“哧哧”之声，两人以快打快，弹指间已是十多回合不见胜负。

尤苦仰头观望，瞧尤辛一味游斗，不肯与许仪容硬撼，虽暂时不落下风，可也难保疏忽之下出了差池。

她的眉毛早已不见，只剩两条毛虫般丑陋伤痕的眉头一挑，尖声叫道：“你个脏心烂肺的玩意儿，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怜香惜玉！闪开，让老娘我来！”

她声到人到，祭起一只手鼓，猛拍数下，幻化作一丛丛的黄光。飞到半路，爆出层层阴邪电光，分取许仪容周身要害。

许仪容左手一舒，轻念真言，月眉仙剑上华光一闪，随着主人心意策动，翻飞而起。

剑光如潮，将尤苦和尤辛二人的连招一起荡了开去。

尤辛攻势一敛，退出三丈，竟不乘机猛攻，望着赶来的尤苦，皱眉道：“你上来干什么？”

尤苦哼道：“老娘没闲心看你和这婆娘眉来眼去！”

尤辛嘀咕了声：“死老婆子，要你坏我好事！”

尤苦耳力颇佳，当即喝道：“老娘要是不看紧点，你能看住自个儿裤裆里的那玩意儿？！”她又看了眼许仪容，啐道：“不要脸的东西，想找男人也不看看这家伙有没有家室？”

许仪容何曾听人这般攀诬过，霎时气得面色煞白，仙剑一指尤苦道：“你乱嚼什么舌根，你自己眼瞎看中了个银样镴枪头，真以为旁人也跟你一样？我看你不止是脸上有疤，脑子上也有疤吧？”

尤苦为尤辛尽毁容颜虽则无悔，可毕竟终生为此耿耿于怀。她一听许仪容揭她伤疤，一口一个“有疤”，立时火冒三丈低吼道：“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