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余潇潇一声撕心裂肺的“北戎”……
醒来时，薛北戎正拨弄着我的手，团在他宽大的手掌里，很安心。
“……动了胎气，需要静养，胎儿没有大碍……”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留下这句话后，起身离开了。
“我姐呢？”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薛北戎把我摁下，“在隔壁。”
我又坐起来，“她没事了吧？”
“毒瘾犯了而已，”薛北戎淡淡说，“打了针就没事。”
“毒瘾？她怎么会吸毒的？”我喉咙发干，难怪余潇潇会变得很不正常，出现幻觉，原来是因为吸.毒了。
“参莲。”薛北戎说这话时语气再平静不过，好像余潇潇对他来说，已经是个陌生人了。
想起昏迷前经历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夜，我心有余悸的抚摸着脖颈，有些后怕的连声质问薛北戎，“差不多五天，你怎么才来？为什么不早点来？如果你早到一天，我姐根本不会被参莲害成那样！你知不知道她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会痛苦的？！”
“余欢喜，”薛北戎望着窗外，幽幽道，“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啊。”
“确实。”从这点上来说，薛北戎倒是一直活得很清醒，我一语双关提醒他说，“谁也不能逃脱制裁。”
“嗯。”他居然没有异议的点了下头。
“嘭嘭！”外面有人敲门，跟着传来叽里咕噜的泰语。
“她醒了，我去看一下。”薛北戎站起来，指着墙角边一个近乎隐身的年轻男子说，“有事找他就行。”
那人我认识，叫阿洲，是薛北戎的除了陆沉外的左右手之一。
阿洲日常寡言，个子瘦高，像跟柱子立在墙壁边，从背后能看到T恤下面崚嶒的肩胛骨。
除了薛北戎外，从不正眼看人，也极少和除他以外的人交流。
“保护好余小姐。”薛北戎走到门口，特地嘱咐了阿洲一句。
阿洲飞快看我一眼，目光凌厉如刀。
薛北戎刚推开门，参莲迎面走过来，“老薛，我很抱歉，他说你只能带走一个女人，然后才能完成剩下的交易。”
薛北戎似乎并不意外，语气淡淡地说，“给我五分钟的时间，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五分钟？够跟哪个女人道别？”参莲错过薛北戎的肩膀，冲我挤挤眼，“小白兔，你可小心了，抓紧老薛，别让他抛下你。”
薛北戎没再搭理她，转身去了隔壁。
参莲凑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继续打趣我，“小白兔，我跟歇尔汗打赌，他说老薛会带走你……”
阿洲恶狠狠白了参莲一眼，把门“嘭！”一下重重关上，然后扭脸，说了我们认识一年多后的第一句话：“余小姐，我建议你最好说服薛先生让你离开。”
这是关心的语气，出自一个算是陌生的人口中，我不由一愣，“为什么？”
阿洲看着地面，语速飞快地说，“歇尔汗是亚洲最大的毒枭帮派之一，他在逼着薛先生加入他的毒品生意，可是薛先生拒绝了，歇尔汗很生气。”
“原来你们早就上船了？”
“是的，你们被绑架的那天我们就到船上来了，薛先生一直在周旋此事，不过结果不容乐观，所以我劝你……”
“那我更不能走了！”我打断阿洲的好意，“我姐已经承受了太多，我不能再让她一个人承担。”
阿洲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再说些什么，门外响起薛北戎的声音，“阿洲，你送余潇潇上岸。”
“是！”阿洲习惯性的听命，临走前和我对望一眼，小声说，“余小姐你考虑清楚，倘若你走了，还能给薛先生留个后。”
“歇尔汗很可怕吗？”和薛北戎死在一起我不怕，可是这个孩子……一想到此，我就感到胸腔堵着咯人的硬块，让呼吸窒息。
阿洲重重点头，“他不是一般的可怕。”
“我明白了，”我掀开被子，下床，出门。
余潇潇双眼紧闭，躺在薛北戎臂弯里，他抱着她，像抱着一具没有生命力的重物般，面无表情。
薛北戎意味深长地问我，“这个决定，你还满意吗？”
“满意。”他理解这是我要的结果。
阿洲不大愿意接过余潇潇，手始终放在背后，绷着脸问，“戎哥，你真的要余小姐留下吗？不答应歇尔汗的要求，他是不会放你们离开的，万一出事儿，家里怎么办？余小姐肚里的孩子怎么办？”
薛北戎把余潇潇塞给阿洲，表情淡淡地交代起“遗言”，“如果发生意外，让陆沉接管家里的生意。”顿了顿，又嘴角抽动，扯出一抹淡笑说，“一家三口齐齐整整的在一起，不好么？”
听到“一家三口”四个字，我泪水不由滑落，紧走两步抱住薛北戎，“我愿意在这里陪你，无论是生还是死。”
“好，”薛北戎拂了下我腹部，轻声说了句“你放心”，然后就催促阿洲快点走。
其他的并不多言，我却深深明了，你放心，这是一个男人对他的女人，对他的孩子的无声承诺。
“我好感动哦，”参莲在我们背后拍手，鼓掌，讽刺地调侃道，“老薛你对余潇潇真是旧情未了啊，为了她，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放弃。”
薛北戎淡淡一笑，“阿莲，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哼！我倒要看看你如何逃得出歇尔汗的天罗地网！”薛北戎这么快做出“皆大欢喜”的决定，显然让参莲很不满意，她气鼓鼓地转身走了。
阿洲走了几步，猛地一回头，一脸不甘地劝道，“戎哥，你要不就答应了歇尔汗吧！就这一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不找我们，也会找别人……你就忍心看着这么多年来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别人？”
“你是头一天跟的我吗？我告诉过你，毒品是绝对不能沾的！”薛北戎蹙眉，语气狠厉地斥责阿洲，“做你该做的事情去！”
“是！”阿洲垂头丧气，抱着余潇潇离去。
我心头一阵激荡，不由抱紧薛北戎。
这男人，并非我想象中的那么十恶不赦。
“怕了？”他揉揉我脸，带到床边坐下。
我摇摇头，说出埋藏在心底的话，“薛北戎，我以为你……无可救药了。”
“傻瓜，别这么容易感动，”薛北戎拧了下我鼻尖，不以为然地说，“老子没你想象的那么坏，但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是不碰毒而已。”
我按捺住心底的疑问，转而问他，“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薛北戎扭了扭脖子，伸展四肢，“吃了晚饭一起到甲板上看星星。”
“啊？”
“然后等人来救我们。”
“啊？你都安排好了？”我适才反应过来，难怪薛北戎这么气定神闲。
“算是吧。”
“太好了！”我激动地笑起来。
谁不怕死？
虽然能和这男人死在一起，对我来说，是一种幸运，可是这个孩子是无辜的，我想带他到世界上看看。
“嗯。”薛北戎并不高兴，相反，有种沉重的颓废感笼罩在他身上。
我轻轻拉拉他手，“你好像很不开心。”
“他五年前跟的我，老子拿他当亲兄弟看待，”薛北戎说了莫名其妙的话，而后使劲儿抹了把脸，甩甩手，挺伤感地说，“希望他不要背叛我。”
我试探着问薛北戎，“如果他没有背叛你呢？我们岂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怎么？”薛北戎斜睨我一眼，不大乐意的说，“跟老子死在一起你委屈啊？”
“薛北戎是个很可怕的人。”从前苏白刃对我说这句话，我没多大感触的，直到此刻才明白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一个人，他连死都敢赌，他对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忌惮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薛北戎和参莲是一种人，他们不尊重生命，把活着当成一场游戏，把人间当成游乐场，玩弄他人于掌心，毫无愧疚感。
“替他委屈。”我摸摸小腹，心中泛酸地说，“薛北戎，你就……没有一秒的怜惜过他吗？”
“不止一秒，”薛北戎把我脑袋摁在他胸前，抚摸着我后颈的绒发，良久，语气有些的哀哀的叹道，“你姐和你妈的诅咒生效了，我爸作孽一声，薛家不配有后，我薛北戎也没那个命当爸爸。”
一时之间好伤感，我无语凝噎。
“如果他没有背叛我，”薛北戎一根手指托起下巴，眉山目水俱温柔地与我四目相对，笑道，“能和你余欢喜死在一起，也算是我薛北戎的幸运。”
不用于以往，这是薛北戎头一次用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看我，他自信我毫无保留的爱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他而去。
我心虚，勉强笑了下，热烈地吻他。
此时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期待，希望那个人不要背叛薛北戎，我们死在这里就好了。
如果活着回去，我该如何面对余潇潇？
想想都剜心。
晚饭过后，我们到甲板上看星星。
海风拂面，躺在他的臂弯里，仰望星空，心情慢慢变好。
薛北戎手搭在我腹部，习惯性抚摸着，忽然说，“知道我那天想送你什么生日礼物吗？”
哪天？
嗯，想起来了。
就我被绑架的那个晚上。
“什么？”
以牙签代替烟，薛北戎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边说，“盛南蕤说有你妈的消息，她还活着，然后让我给他交六个雏儿，他就告诉我她在哪里。”
“啊？！我妈妈还活着？！”我激动的坐起来，“你说真的吗？不是骗我开心吗？”
“真的。”薛北戎一副看傻子的眼神，摁在我脑袋躺回他怀里，“可惜中途出了点事儿，六个小丫头片子被当偷渡客抓走了，春潮就没去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