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自己姐姐撒娇害什么臊?倒是你,不好好读书跑后院来干嘛?偷看小姑娘啊?”孟云裳打小也是在太后的宠爱下长大的,嘴下可从不吃亏。
“你才偷看小姑娘!”孟晖珏一张俊脸红了红,梗着脖子反驳。
“我一个大姑娘看什么小姑娘?要看也是看小伙子。”孟云裳摸着下巴,很是没皮没脸没羞没臊。
“你不害臊!”
“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
“......”
孟荞岚看着他二人围着自己吵闹,微微一笑,又是无奈又是宠溺。
这般吵吵闹闹着进了孟荞岚的院子,她才轻声制止两人:“好了,别闹了,来吃桂花糕了。”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如春风扑面,让人不觉跟着静下心来。
孟云裳和孟晖珏闻言立马乖乖坐下吃糕点饮茶。若说在孟家,孟云裳这些小辈最怕谁,那孟云深定是当仁不让;但若说他们最听谁的,却非孟荞岚莫属。
“大小姐,二小姐,小少爷,侯爷来了,老太君请你们过去。”正说话间,有小丫鬟前来禀报,孟云裳心下暗暗叫苦,却不敢再跑路,只期望着自家大哥在祖母面前能对自己和善些。
三人并肩去到老太君房中,孟云深正与太君吃茶说笑,虽仍是一张木脸,眉宇间却显了几分温和,坐于老太君右手边,竟也有几分小辈的乖巧。
孟云裳一眼便看见了他,悄然往孟荞岚身后躲了躲,孟荞岚看在眼中,亦将她往自己身后挡了挡,方施礼道:“见过祖母,见过大哥。”
孟云深瞥了眼所在她身后的孟云裳,只微微颔首,“嗯”了一声,反倒是老太君,满脸笑意道:“陛下为裳儿设了接风宴,特许孟家进宫赴宴,你们收拾收拾,晚些时辰便跟着你们大哥一道进宫去罢,只是,此番只有你们几个,入了宫,可要听你们大哥的话,莫要随意走动,也莫要多嘴多舌,免得冲撞了贵人。岚儿,你是长姐,素来稳重,可要帮你大哥看好他们两个。”
孟荞岚微微拂身,“岚儿记下了。”然后,便领着弟妹退出了老太君的房间。
“呼——”孟云裳狠狠舒了口气,方才大哥投向她的眸光,真真让她觉得压抑,浑身难受,孟晖珏见此,嗤笑道:“你一向自诩天不怕地不怕,怎的,大哥坐在那里,未发一言,你便受不住了?”
孟云裳反驳:“说得好像你不怕似的!”
孟晖珏道:“至少本少爷没被吓得往长姐身后躲。”
孟云裳脸上悄然爬上一抹红晕,看向孟荞岚,委屈道:“长姐,你看他,欺负我。”
孟荞岚好笑地摸摸她的脑袋,柔声安慰道:“长姐给你做桂花糕可好?”
孟云裳登时喜上眉梢,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
孟荞岚的糕点,找遍整个大庆,也找不出第二来,这是孟家小辈们公认的。为了吃到她的糕点,他们常常争得头破血流,然后被孟云深罚到祠堂抄写《谦风书》,便是为他们做吃食的孟荞岚也不能幸免,说是引起弟妹之争,便是没有尽好长姐之责。
《谦风书》乃孟家家训,整整九十八条,是孟云深于闲暇之余编纂整理,制订成册,请示老太君以后,下放到孟家,并严令,孟家从上至下,须得以此来约束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
此书一出,他们这些小辈之中,除却孟荞岚,皆叫苦不迭,却又莫敢不从,对这个大哥,愈发地又敬又怕,恭敬有余而亲近不足了。
只是,凡事总有人喜欢作死,而孟云裳,便是个中翘楚,在此《谦风书》出来之际,她便偷溜进书房,一把火将其烧了个干净。自然地,她的下场也不必多言说,被罚祠堂抄了整整一百遍的《诫醒书》。
《诫醒书》比之《谦风书》,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虽仅有八则,但八则之下,又细分出许多条条例例来,林林总总加起来,共计二百四十三条。可想而知,待她抄完一百遍,是何种悔不当初的心境。
而说来惭愧,这《诫醒书》,亦是区区不才孟云深孟侯爷所写,原意是想借此警醒训诫孟氏族人,不料此书被元帝无意得见,甚为欢喜,责令大庆上下,习读此书,后来,大庆便兴起了一股“君子当自律”的风行来,更有不少人家将其作为自家家训或是依照它来重新修正自家家训。
对于此事,孟云裳只有一句评价:“大哥还是大哥,不是吾辈所能及。”无论是温雅谦恭的孟荞岚,还是素爱与她作对的孟晖珏,对她这句评价,也都深以为然,不能更赞同了。
傍晌时分,孟云裳三人跟着孟云深去到皇宫,宴席还未开始,她眼尖地瞅见了一旁望向自己的慕容璟,又瞥了眼正在同大臣们寒暄的孟云深,扯了扯孟荞岚的衣袖,指了指慕容璟的方位,小声道:“长姐~”
孟荞岚看过去,无奈笑了笑,道:“去罢,小心些,早些回来。”
话音才落,孟云裳便迫不及待去寻慕容璟了,“归陌哥哥,你是来找我的么?”
慕容璟看着一个劲往自己怀里蹭的小丫头,无奈用折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明知故问不是?我来,是想告知你,今日接风宴上小心些,莫要着了旁人的道。”
孟云裳道:“在这上京城,谁敢碰我孟云裳一根汗毛?归陌哥哥,你且放心罢。”
慕容璟对她这般狂傲的态度十分地无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侯府只有你这一位郡主小姐,侯爷与将军放在心尖尖上疼着宠着,若当真着了奸人的道,你叫他们如何是好?再者......”
“行了行了,我省得了,你莫要再说了,我脑袋疼。”孟云裳忙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语,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如她所言,这上京城,谁敢算计她?便是当真敢,她也不惧怕,大不了长鞭一扬,保管叫他皮开肉绽!
见她这般模样,又想起晌午往御膳房取饭食时无意听到的话语,慕容璟非但没有安心,倒愈发担忧了。她从不将那些心机手段放在眼里,是不屑,亦是她蜀中郡主的骄傲,便是如此,才更容易为人算计,叫他如何不忧心。
“归陌哥哥,你莫要忧心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孟云裳说着,拉起他的手便往外走,一路分毫不避讳地跑到了凤舞宫大门前,慕容璟心下大为震惊,问:“裳儿,你这是?”
孟云裳松开了他,伸手将宫门轻轻推了开来,宫中未有一人,不见烟火气息,似是尘封了许久,但四下却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她带着他径直走进了主殿,于殿中的蒲团上跪下来,顺手将慕容璟也拽了下来,这方对着上方的画像道:“贵妃娘娘,裳儿并非有意打扰您清修,只是,裳儿遇到了自己欢喜之人。您说,若有朝一日,裳儿遇到自己欢喜之人,一定要带来给您看看,今日裳儿便带他来看您了。他很好,就像您说过那样,洁身自好,眼中心中只有裳儿一人,待裳儿也很好......”
孟云裳说了很多话,良久,才扭脸对慕容璟笑着撒娇:“归陌哥哥,昨日,你说不会负我,我不信你,除非,你在贵妃娘娘面前发誓。”
这位已故的孝德贵妃,不只是元帝心爱之人,更是抚养孟云裳长大之人,可惜她身子弱,只将她养到五岁,便驾鹤仙去了,与孟云裳而言,这位孝德贵妃,是如同母亲一般的存在,是比孟云深兄弟二人还要重要之人。
这些,慕容璟自然是知晓的,他浅浅一笑,十分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才缓缓伸出三根手指,说出的话缓而重:“贵妃娘娘在上,璟在此起誓,此生,定不负孟氏云裳,若违,孤老一生,无后而终。”
“归陌哥哥~”慕容璟方说完,便被孟云裳冲了个满怀,双臂环抱着他的腰身,小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最后闷在他怀里道:“我孟云裳生来便是天之娇女,蜀中郡主,不会洗手作羹汤,不能穿针制衣裳,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可收回方才的话,只是,我也须得同你说好,若你收回,我与你,此生,上穷黄泉下碧落,再不相见。”
慕容璟伸手将她的小脑袋贴上了自己的心口,道:“裳儿,你仔细听听,可有听到什么?”
孟云裳道:“心跳。”
慕容璟道:“裳儿,此心,仅为你而动。你莫要讲话,听我讲,我是个不得父皇宠的皇子,母家也无权势,日后,怕是连一方散王都不是,更给不了你忠武侯府里锦衣华食的生活,如此,你可仍要与我一处?”
话音才落,慕容璟便感觉到了怀中人儿重重点头的响动,紧接着,她娇俏的声音便进了耳中:“我孟云裳欢喜一人,自然不会是欢喜他的财势富贵。”
慕容璟道:“这便是了,我若娶一人为妻,自也不是让她为我洗手作羹汤的。裳儿,你记住,你是蜀中郡主,是忠武侯府大小姐,是镇国公府三小姐,这世间,只有你能弃旁人,旁人不能弃你,便是我,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