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风爷盗书
风历1290年9月。
“被那黑衣小子盗去的可是镇阁心法!快,快拦下他!”天星阁的几个看守听头子这样一喊都急了,连连点了红鸟引阁里的高手赶来。红鸟遇火发出一尖锐声响,冒着赤红的星火直窜天际,那红光在蒙黑的天空里显得有些微微刺眼。
这时看守口中的“黑衣小子”已经撤出好些距离,听到这刺耳一声也是饶有兴趣地回头抬首瞧了瞧,嗤笑一声。
天尚泛白,太阳还未升起,本是个正卧床睡熟的时辰。那里有人能料到有贼这会子潜进来偷东西……况且天星阁总阁建在地势不高的山林里,山林深处居有猛兽,时常出没,平日断是无闲人路过。
此黑衣人的出现当真是令众人措手不及,只见他利落地越上一棵树杈,闪身几下便消失在几个看守眼里。
几个看守互相对视,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犹豫。追他们是定然追不让的,只得干等几位高手快些到了。看守头子追出来时便看到那几个瞪着眼傻站着的下属,一人给了一脚:“为何不追?那又不是人高马大的壮汉,你们怕甚!”
众小看守不由想起几个在内看守的兄弟死时惨状,吓得脸色煞白,是啊,正因为不是人高马大,他们才怕。你说这样一瘦小的黑衣人,下手如此很绝……这是怎样的实力!
几个高手终于赶来,小看守急急指了方向,道:“几位大人当心,那人是个高手。”
这话自然让高手们觉着自己被小看了:“放你娘的屁,老子几个不过半刻便能提着那小子的脑袋回来!”
黑衣人在林间飞窜良久察觉身后有人追上,也碍着身上没有带武器,便极快的摘了绿叶一片。开始似是要放在唇下吹奏,犹豫片刻又甩手出去,追来的高手之一只见眼前闪过一道绿光,便没了生气。后来居上的但看此人胸口出鲜血汩汩冒出,却不见那心中嵌着的一片绿叶。
“风爷……这是?”
成塑沧也是穿了一身黑衣,天色朦胧中身影并不明显。他从赶来的风晴手中接过一个四方软布包裹,略略疑惑。
她解下黑色的面罩,曼斯条理地叠成方形。视线在成塑沧手中的包裹上短暂停留,后才笑着缓声道:“拿着东西先走。”
悠哉的样子叫人不相信她现下正被几个高手追杀着,倒像是时候迟了急急赶来赴约游玩似的。
若是说成塑沧以往对风晴的服从是因为家族使命,那么如今,他是彻底的肯对一个女人俯首称臣。
成塑沧点头对风晴恭敬一礼,便消失在林中。
风晴用他带来的衣衫又换了身行头,后又拿出一个小瓷瓶,以瓶中液体将被染成黑色的长发褪回原先模样,简单的扎了一男子发式,又检查了身上的男装,淡淡一笑。
没有不妥之处了。
她脚步微移,直向山崖处去,一路上削了树枝不少,将她去向光明正大的摆出来。
这山崖比想象中的低一些,到底是因为地势不高,风晴站在崖边还能看到崖下波光粼粼。嗯,好极,崖下果然是有湖。
不出半刻天星阁的高手果然赶来。众人只见一十七八岁的少年半倚着树坐于地,素白指尖拈了一片绿叶放在唇下,吹着从未听过的曲调,细细听去,竟甚是动听。
东边日光透过树枝层层,几束照他身上,才发现他垂肩长发竟是呈粉色,颜色极浅,美的似妖似仙。晨风拂起粉发,连他白到发青的衣衫上所绣青竹都生动起来。
景象似乎太过美好,都愣在了那里,还是有先反应过来的,提了大刀便向他脖子上一架:“哪里来的毛头小子,那黑衣人在何处!?!”
只闻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竟是都怕这神仙似的少年被伤着。
有懂理的拉开那厮,一拱手道:“这位公子,你可见过一黑衣男子经过此处?”
风晴微微一笑摇头,后又拈起绿叶吹起来,倒是装起了哑巴。
“好你个目中无人的小子!我们哥几个都是寻着踪迹来的,他不可能去别处!”不知名的曲调入耳入心,掀起心中一阵怒潮,这糙汉撇开大刀将那懂理的推开,上前一把将风晴揪起来:“快老实说那人在哪,不然将你扔下去见阎王!”
天星阁是归属朝廷的,众人都不敢乱伤无辜之人,哪想这厮今日为何如此易急易怒,都是劝。
高手如何也不会是这架势的……天星阁到底没有派真货来。
向一旁另一座矮山淡淡一睹,远远可见山侧的山路有一五房顶的马车嗒嗒经过,风晴以马匹上好的品种便断定了车内是何人物。
看那马车还有些距离才可驶到这山崖正前方,风晴便装作惊惶模样,扭身挣扎起来。
“瞧吧!说清只是个小白脸儿,还将头发整成这般鬼怪颜色,装的甚么清高!生死关头,没有不怕见阎王的!”
那糙汉像捉小鸡崽似的拎着风晴地衣领向山崖边前进几步,嘴里骂声滔滔不绝。
此时马车已驶至正方,他没看到风晴嘴角缓缓勾起的弧度。
她挣扎时无意的一脚居然让那大汉脱手将她掷出,她下意识地扯了此人衣角,自己却未能得救。
下落好似是放慢过镜头。
风晴神色淡淡,看了手中这扯下的半截衣角,后便美目微阖,似在等什么……完全没有方才众人面前的惊惶害怕。
在崖上众“高手”惊慌的目光中,只见一抹亮白自对面那五方顶马车飞出,稳当抱了风晴入怀,两人便双双跌入湖中。
风晴醒时只看到面前少年皱成包子的脸,她淡笑着从他怀中起身,抬手按了他的眉头:“怎么?”
“风爷你还笑。”南澈抿着嘴看着她左侧的额角,却没舍得拨开她的手,“疼么?”
她此时浅色的粉发浸了水,看起来近乎透明,微卷的睫毛沾着细碎的水珠,湖水掺着血色从脸颊滑落至脖颈后渗入衣襟;青白色的长衫服帖在身,勾勒出曲线玲珑。
出水芙蓉,再美不过风晴。
顺着他的目光抬手触过去,有温热的血细细冒出,她倒不很在意:“小伤。”
南澈只见自家风爷站起身盯着那侧矮山的山路看了许久,他才犹豫开口:“他把您带上岸后探了脉便离开了。”
“离开了……”风晴的目光胶在马车曾停留过的那处,初阳的暖光晕开她的侧颜,叫人看不清神色。
南澈自小跟着风晴,自家风爷对那太子的心思,他自己也都估摸着猜了七八分出来。
晨风拂起二人衣角,也带起几片泛着枯色的叶。他望着自家风爷的背影一时无言。却不想风爷却转了头淡笑着:“还有什么没说?”
还是问到了。南澈如此想着,尴尬地摸了鼻子,他才细声答到:“他还摸了您的头发…”
“……”她撩起自己一束发,静默良久,又笑,“我这头发与常人有异,是人难免要好奇。”
满不在意地掸了掸衣角,湿透的衣衫瞬间被内力蒸干。她回过头朗声道:“计划有误,回去吧。”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成塑沧与南澈风晴二人在云城门口不远处的竹林中会和。
成塑沧询问了风晴计划进展,我们的风爷却轻笑着摇头,那表情像是在说有趣的事情:“失策了。”
太子怀世安武功高强,并且为人正经又善良,这些她一早便知。所以她便挑了太子外出的时候佯装被人扔下山崖,若太子来救,便借此机会接近;若太子不救,她也大可掉进湖里,并无性命危险。
却不曾料到这怀世安抱着她一起掉进湖里……想接近太子,只得伪作不会武功的模样,内力护体便是不能了。故这湖底陈石撞上脑袋,无奈也晕了好些会儿。
这与怀世安话也没说上,更别提接近。
“您竟也有失策之时。”成塑沧看到风晴额角还在渗血的淤青,皱眉说着,“接触太子的机会着实不多了,皇上病重,若太子继位……”
若太子继位为皇,接触的机会将会变得少之又少。他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非也,虽未同计划那般一举两得,但‘镜心法’确实到手了。”她缓缓脱下身上的男装,姿态优雅。
“镜心法!?”成塑沧怔愣片刻,瞬时露出骇然的神色,“早晨您给我的那竟是‘镜心法’!”
“不错。”风晴悠然地将头发挽起,插上一支简单的玉簪,语气轻松,“正是天星阁镇阁心法,武林禁书之一。”
后换了提前准备的女装,挽过南澈的手臂,示意成塑沧跟上。她在稀疏的林荫下笑的诡诈:“那么现在进城。”
“哪里人?”城门守卫目光在三人身上打转,最终停留在风晴身上。浅青色的长裙衬得她身材略显纤瘦,但该有的地方确实丰盈,布料所包裹出动人的曲线,使守卫的目光里带了其他颜色。南澈注意到他的不轨目光后,皱着眉动了动手,却让风晴双目含笑地压下。
“兵大哥~奴家今日搬来,只是想做些小生意的……”此时风晴分明就是娇俏的小妇人,成塑沧也适时地将银子塞进守卫手中。她笑得眉眼弯弯,“这就劳烦兵大哥了~”
当然只是风晴捡漏了才进的门,平日里哪来这样相貌娇俏的小娘子跟他软言细语地念,你说叫人手软不手软。
天色几乎是还蒙着黑,深秋里天总亮的迟些。几人坐在成塑沧备的马车上,前往一家小客栈。
“风爷,待到了客栈是否要联系左左?”南澈掀帘而望,已经有小贩蒙着黑在拉货摆摊,微亮的光晕开在白皙的脸上,他拧着眉毛,“听左左说迪乌赟杰不满意您开的价,不肯卖那宅子……可让他费了些脑子。”
风晴摸了摸额角肿起的伤,是发丝和凝结的血黏在一起。
撞的不轻。
她放下手,朱唇翘起的弧度坏坏的:“锦成国的兵在,不出今日迪乌赟杰便会求着左左买他那宅子。”
“锦成国的兵与他有何干系?”南澈正问着,又悟过来,“原来如此!难怪您三日前向城中透露锦兵驻境的消息……”
“聪明了。”她笑着抬手揉了他的发,“红凌莫约日落时到,到时联系南封,你和他一同去城门口接红凌进城。”
“嗯嗯,好呀。”南澈想南封的很,觉得要见面了便高兴,放了车帘应着,车内暗下来。他应的话的不是什么“遵命”“喏”“是”之类,却是随口的“嗯嗯好呀”风晴见状好笑地一弹他的额头:“没规矩,下回改。”
“哦…”南澈太手捂住并不疼的额头,见风爷她又要弹,才立刻改了口,“啊啊啊,遵命风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