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曾有人和我说，喜欢海棠花的人都是很美好的人，况且还有你这么为她着想的朋友，她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忽然叹了口气，“不知此生还能不能有这个机会，不过如果姑娘也有负担的话，我不介意成为那个别的倾听者。”
我愣了一下，我吗？
“我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那那个朋友呢？他是为你受伤的？”
我垂下头，“是我伤的他。”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悠远，“他不会怪你的。”
“为什么？”
“因为他一定舍不得。”
光影明灭中我忽然觉得，红尘公子说他是个色鬼，是不是只是片面的看法。
“王爷是不是对每个女子都会这么说？”
“我认识的人不多，倾心的唯有一个。”
我故意抚着鬓角的碎发，声音轻缓，“那是我，还是她？”
“你！”
王府外更夫的声音和他同时响起，那一声锣也仿佛敲在了我的心上，回旋不停，我本应该骂他见异思迁的，却忽然开不了口，他起身收整好，命婢女撤去屏风，在外间安置了一张小塌，“还有三个时辰，去睡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入夜，淡淡的檀香飘到鼻端，我侧卧着看那株孤零零的海棠，耳边好似还能听到那句不暇思索的“你！”
我拥着被子坐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窗边，伸手拔下一片枯叶，指头一捻，便化为了碎片，拨入盆中，又变成了花泥。
回到瑶池以后，我努力的让自己重新适应仙族的身份，尽量忘掉凡界所发生的事，甚至是有些排斥凡界，在面对凡人的时候，不自觉眼中带着轻蔑和傲然，一丁点法力便能让他们俯首称臣，可今天一天下来，我发现我其实并不想那么做，因为我对这里太过熟悉，千年时光，凡人的生活早就刻进我的骨血里，我也曾和他们一样，我讨厌的，只是那个受命运摆布不能选择的自己。
外间的人隐约翻了个身，我忽然笑了出来，明天一早他如果履行承诺我便要走了，此后仙凡有别怕是不会再见了，不知我这个妖女的名声是会被传颂成精怪志异还是会变成这王爷的一段风流传说。
卯时鸡鸣，我准时起床出门，头顶蓝天白云，风朗气清，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他穿戴整齐站在院中，黑色的束冠，紫色的锦衣，倒是比昨日更有了一派王爷的姿态。
我却忽然想看他放风筝。
“为何只让我陪你一天？”
“因为这是我最想要的一天。”我们能像平凡的夫妻一样，日出而作，一日三餐，我作画你持家，偶尔因为一些小事拌嘴也因为一些小事交心，然后日落而息，共赴梦乡。只这般在凡界简单到不行的场景，我却整整想了一百年。
他看我的眼中有雾霭翻滚，似有太多的话想对我说，最后却只剩下了这一句，原来他所求的，只是平凡。这是不是就是世人口中的浪子回头，可惜，我却不是等他的那位良人。
管家把红尘公子带到我们面前，除了有些灰头土脸，别的都还好，他一把拉过我，“有没有受欺负？”
我摇摇头，他再不说什么转身就走，看都没看王府众人一眼。
我们走后，紫衣男子叫过管家，吐出两个字，“封城。”
东苑。
莲泗拿花枝抽打着葡萄藤，恨恨的一跺脚。
“怎么了？”
“王爷虽然放那个妖女离开了，可是却下了封城令，摆明了是不想让她走嘛！”
白衣少女妩媚一笑，唇上丹朱如血，“如此，才不枉费我为她布的局啊。”
莲泗打了个冷战，她家主子从那个妖女进府开始就不太对劲，本来当晚还恨恨的让慧主子去送毒药，第二天早上起来却冷笑着骂她愚蠢，非但不主动争宠了竟然还在院子里侍弄起了花草，养起了蝴蝶，她觉得，主子要不就是被逼疯了，要么，就是在韬光养晦，因为她现在的样子，完全像是在复仇。
粗大的树冠上被绑满了红线，来往的少女或是成对的璧人，脸上都带着娇羞的笑，我望着门上“月老祠”三个大字，眨着眼问道，“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他郑重道，“我要娶你！”
“你说什么？”
“我都听说了，你为了救我陪了那王爷一天，即便他没欺负你，可你的名声传出去已经不好了，我不能不管你，所以我要娶你。”
我轻声一笑，“我不在乎，况且，我都要走了。”
“你要去哪？”
“去找一只蝴蝶。”
他急道，“什么蝴蝶？远平城没有吗？我去给你捉回来。”
我本来想告诉他你捉不到，话到嘴边却突然想起刚来那日见到的捕兽人，他既然进过大荒，说不定见到过。
“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帮我。”
我们来到主街上，果然见一个捕兽人在那，手中抱着一只小兽。
我上前，“这只讙很可爱，我买了。”
他抬起头冲我笑笑，声音很沙哑，“姑娘好眼力，可惜这只讙是被我从小养大的，不卖。”
“那蝴蝶呢？”
“我是捕兽人，不是公子小姐们的捕蝶人。”
“那如果是，大荒紫雾蝶呢？”
他眼中精光闪过，“紫雾蝶寿数短妖力弱，姑娘捉它来做什么？”
凡界安定以后，不知从何时开始，国与国之间流行起了一种炫耀势力的方法——斗妖。
后来，连带着小门小户的人也开始以此取乐，或是雇佣猎人或是从捕兽人手中获得，一些王族甚至能请的动十巫。
我在祈阳国之时，还曾和玄泽一起救助过一些妖兽，因为我也曾为妖族，不可能和凡人一样拿它们取乐。
而一些低等的妖族，捕兽人一般是不屑一顾的，我解释道，“听说紫雾蝶很漂亮，养在家中很有面子，而且，酬金很丰厚。”
“我在这城中多年，从未见过姑娘，不知姑娘家住何处？”
我咬了咬牙，抬出一个他没办法拒绝的地方，“远平王府。”
谁料，他并没有如一般人一样眼神暧昧的看着我，反倒有些奇怪，“那姑娘应该见过啊，昨日王府中的云主子就曾在街上拎了一笼紫雾蝶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