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业前是蒙生,结业后是武士。武士和蒙生,身份差距极大。往常在蒙院属于过分的动作,到了现在,就不过分。
“让他从胯下钻过去。”有一人道。
马登听了开怀大笑,心下记住说话的人,将两腿迈开,挑衅地看着赵刃心。这眼神的意思:从胯下过去,我就饶你一次。
赵刃心不动声色,扫视起哄的蒙生。因为法不则众,因为看热闹不嫌事大,所以这些人全无惧意。他们还要讨好马登,因为马登能给他们一个入武的机会。这个机会是很难得的,有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与马涛比武定输赢,他答应不再寻我麻烦。”赵刃心说:“你们在此挑衅,武陵城的武士们只当马涛输不起,拾掇他人破坏规矩。而你们的马贵子,是会怪我坏他的名声,还是怪在场的诸位呢?”
如此一说,看热闹的也冷静下来。马涛是马氏的贵子。豪族能被称为贵子的,将来都有角逐家主大位的机会。而现在很明显,马涛,以及其大哥马厉都有很大可能坐上家主之位,如果被二人恨上,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
赵刃心已经开始了解武士的习气、武士的规矩,也懂得用规矩解决问题。
马登可能是欠考虑,冲动之下刁难赵刃心,可如果不是,细思不得......世家大族之中,为了嫡子的宝位,会生出成千上万个阴谋。
因赵刃心的一句话,就有一半蒙生后退,另一半陷入迟疑。
马登的面容浮上酒红,佯装喝醉,大怒道:“好你个孬三,本爷就是看你来气,怎的!”
说着,就要拔刀,将眼前之人斩杀。
几个反应快的蒙生赶忙上前,劝阻马登稍安勿躁。不过,到了此时,开弓没有回头箭,马登哪里理会这些蝼蚁,稍舞动几刀,那几个上前的蒙生就只得退下。
“去出比一场,我可不想伤及无辜。”马登舔了舔舌头,嗜血地看着赵刃心,“可小心,别被我一刀杀死,那多无趣。杀猪的时候,猪还得叫几声呢,你总不至比猪还不如。”
入宗一年的蒙生,内劲修为不一定有多大进步,但宗门会让他们在第一年见血,壮其胆色,所以他们往往能轻易胜过刚结业蒙生。
陈教习便想站出来圆场,“我说,今日是...”
未说完,赵刃心抬手示意:“都退后!”
众人不明白所以,但均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两人身上。他们也十分好奇,赵刃心会怎么做。
“没必要出去比,太麻烦了。”赵刃心说得很随意,抬腿朝马登走,手已摸至佩剑,感受剑的细腻。
侠客剑不离身。
剑法是武道的捷径,内劲需要长久的修炼,但剑法不用,剑法悟到就是悟到,立刻能转化为战力。
唰一声,剑出鞘,收鞘。众人只觉白光一闪,还未及看清细节,胜负已分!
干净利落,干脆的仿佛只是喝一口水,吃一块饼,好似不费吹灰之力。
“嗯~,你比猪强上些许。猪忍不住痛,挨一刀就叫,叫声凄惨得很。你不同,你能忍住。”赵刃心说得严肃又认真,仿佛是在确认某件极为关键的事情。
随着这句话落地的,是马登的整只手臂。
“呲~,呲~”
血液喷溅的声音,那整齐的切口鲜红喷溅,在坐榻上画出一朵妖艳的花。突然的剧痛让马登不能言语,惨叫忍不住冒出来。
马登方才不是忍住惨叫,只是太过惊恐,惊恐压住了惨叫!
“我高看你了。”赵刃心摇头叹道。
“抬这位回马府吧。”赵刃心想到什么,补充道:“把那只手臂丢到巷子里喂狗。马贵子绝对会给予丰厚的回报。”
马登不知死活。涉及豪族权力斗争,竟敢明目张胆跳出来,哪怕因此让马涛的名声再降一等,他马登最后能得到什么好处,即便有,够命享受么?只能说是利令智昏。
陈教习目瞪口呆地看着赵刃心。他原本想说些话,让大家和和气气,再劝赵刃心忍忍,道个歉,或说几个忍辱负重的典故。不过,这一番口舌都被眼前之人的动作,堵在喉咙里。
咽下口水,强自镇静下来,他吩咐道:“送马武士回去。把这里清扫干净,换榻。”院监已经离开,他得站出去,确保场面不乱。
有聪明的蒙生已在争抢那只手臂。不得不说,阿谀献媚的人,往往比常人聪慧。
“不简单啊~!”陈教习暗自呢喃道。陈教习也算是武陵城的老人,阴谋见得多,很快明白一连串动作背后的含义。
这一切行动看似莽撞,但思考后能明其中深意。马登的目的,是为借欺负赵刃心而打击马涛的名声,而赵刃心也借用这一点,直接以牙还牙,斩其一臂。马氏不仅不会追究,还必须要厚礼相赠。如果追究,不就表明马涛就是想给赵刃心难堪,使窜人破坏规矩。
最厉害的一点:武陵城中不允许肆意武斗,武斗必须通过画圆比斗,或者到城外,否则就是犯法。但赵刃心却敢于直接出手,为什么?
律法有原告和被告,如果没有人状告赵刃心,赵刃心就不算犯法。马登会去告状?不会。如果他去告状,会有什么后果?他会被马氏直接杀死,马登的父亲甚至会亲手将儿子杀死。父杀子,名正言顺;子弑父,大逆不道。这就出现一个极为有趣的现象————原告死了,那么这个状案还需要继续?
于是,又一个相当精彩的逻辑产生————为了防止被人状告,可以选择解决掉打算状告的人。
仆人很快清理了碎裂的酒杯,换上新榻。所有人像没事人一样,落坐,继续未完的酒宴,一边劝酒,一边交谈,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愧是武陵城。这里的人们见惯了武士的争斗。宴会带点血,或许更有趣味。
赵刃心被挽留,许多人敬酒,推脱不过,喝得有些晕头。
“难得众武士开心,不如去珠翠坊乐呵乐呵。”酒喝过几坛,忽然有人提议。
“妙~!酒与美人,武士之宝!”
“同去,同去!”
一说到珠翠坊,众人都来了兴致。正是年轻冲动的年纪,谁不喜好妩媚妖娆的花娘呢。男武士们难得齐心,一窝蜂涌向珠翠坊。
“赵兄弟,这是去哪,正是男人最紧要的时候呢。”
“喝得醉,回去歇息。”
“歇息什么!你不跟来,我可要绑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