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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变还是不变

一转眼就到了上学的年纪,他们在镇里唯一的小学开启了学生时代,成为同学、同桌。她是威风凛凛的班长,考第一,拿奖状,而他是门口罚站的常客。老师总指着他的鼻子,恨铁不成钢的骂着,

“你看看你啊,就不能跟安贝学学,上课不认真,下课就知道玩,你能不能让老师省省心,爷爷也省省心。”

他抓耳挠腮,毫不在意。老师常常被他这幅烂泥模样气得要上天。爷爷总在干完农活以后就被老师通知到学校,看着老人脸上皱纹盘绕,也不忍心再过多苛责。爷爷拿着他的卷子束手无策,只好求助于安贝。

“贝贝啊,爷爷也不识字,老师说你成绩好,你能不能教教我家南南啊,这娃,就听你的。”

看着爷爷着急上火的样子,她一阵心酸,揪过他就一阵痛批,他稍有不屑的表情她就揪起他的耳朵。

“小南,你是猪脑子吗?”

嘴上不饶人,却还是认认真真的给他说题,一遍又一遍从没有不耐烦过。偶尔他会趁她不注意,在她的书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的猪头,这种小把戏她根本不搭理,只是略带鄙视的哼一声,用小大人的目光盯着他数秒,然后摇摇头。

男孩子的本性显露出来,他上树掏鸟窝,她看见骂他破坏家庭,他乖乖下来,趴在地上和小伙伴扇卡片,她路过骂他傻,他就红着脸争辩,但他屡战屡败,那一群小伙伴问他,

“要我们收拾她吗?”

“我说过,不准欺负安贝,你们忘记了吗?”

他照样玩到饭点才磨磨蹭蹭的回家,一推开门就看见爷爷坐在门槛上举着烟袋,爷爷挥着手召唤他,他小跑上前,

“爷爷。”

“南南,你爸妈托人给你带东西来了,你快看看。”

他打开袋子拿出一辆黄色小卡车,手舞足蹈,爷爷看着他开心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来回仔细观察这辆小卡车,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做得这么精细的玩具车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想了想,跑到了她家,

“贝贝,贝贝,我爸妈给我买了小卡车,你快来看啊,快来。”

她闻声从屋里跑了出来,他把玩具车放在她的手上,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做工这么细致的玩具车,眼里闪着光芒,他看着她欣羡的表情,挠了挠耳朵,下定了决心,

“贝贝,送给你。”

“真的吗?可是这是你爸妈买给你的啊,我不能要。”

她把玩具车放回他的手里,他又给塞回去,

“说好了我的就是你的,你拿着。”

她看着他明明很珍贵却又舍得割爱的状态,心里一阵感动。

“哟,小南对我家贝贝这么好啊,这么稀奇的玩具也舍得给哦。”

安心拿着一个苹果就走了出来,满脸笑容的看着眼前这两人,

“小南接着,就当我们安家的回礼了。”

他接过苹果就咬了一大口,然后对着安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跑回了家。他没忘记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要信守承诺,他答应过的就一定要做到。一路相伴成长,吵吵闹闹却更亲密无间,一晃就升上了初中,依旧搭档坐同桌,只是那时的班里已经懵懂的到处传言谁喜欢谁谁谁,两人渐渐开始很少说话。她已经开始发育,而他还是那个瘦小猴。终于,初二的时候,她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开始有了少女的形态,班里的男生都默默关注着,眼神随她移动,这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挫败感,开始故意做些小动作来抒发这种莫名的情绪,今天拽一下辫子,明天突然跳出来吓她一跳。可她却显得开始有些刻意躲着他,他意识到以后心里低落了很久。

镇里最大的新闻莫过于街头开了一家碟片出租店,老板是一个顶着一头黄色爆炸头的瘦高男人,不过二十多岁,可是手臂上张扬的盘踞着一条青龙,在这个闭塞的小镇显得特别的扎眼,街坊邻居里流言四起。有人传言说他是混社会的,杀过人,坐过牢,有人说他是别仇家追杀所以躲进小镇的,坊间甚至把他当做吓唬孩子的理由,所以基本没有顾客上门。但黄毛好像并不在意,一个人融在小小的店里,几乎很少出来。起初,一群小伙伴在好奇心的作祟下蹲在远远的地方监视了很久,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异样,反而无趣得过分。这样相安无事过了一段时间,黄毛从外面运来了一个小小的音响,放在了店门口,开始了小镇里的第一次流行音乐启蒙。那些显得很怪异的音符牢牢的吸引了他们一群孩子,他们成群蹲在他家店门口,免费听着喇叭里穿来的嘶吼声,觉得血往上涌,心跟着节奏跳到了嗓子眼,一股力量蓄势待发。

黄毛对这帮唯一的听众意外的友好,咧着嘴笑笑就当打招呼了,吓得一帮孩子后退了好几步。后来双方混熟了,距离越来越近,最后一帮人挤在有些逼仄的店里头叠着头对着黄毛14寸的电视机看完了一部有一部的香港电影,旁观了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那些厮杀的画面,那些重情重义的人物出现在了这一群孩子的梦里,深深的扎了根。那是来自外面世界的生活打败了这帮孩子简单的世界观,击碎了狭小天地的一劳永逸。仿佛一夜之间,男生之间都在讨论古惑仔的义薄云天,向往着那种兄弟至上的情谊,于是有人蠢蠢欲动,形成了一个所谓的帮派,而他凭借骁勇善战的形象成为老大,他们管他叫南哥,他喊他们各种绰号,比如猴子,肥熊,觉得自己牛逼无比,青春的躁动与热血终于被释放,一帮人形影不离,各自对号入座,上演了小镇真人版的古惑仔迷你版,一起罚站,一起逃课,一起挨揍。在此之后,天好像不再是那片天,小镇也不再是那个小镇,人也不再是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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