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清晨,还不过卯时,和煦的微风将哭雨的云吹散,留下迟日之丽,在这将近深秋的时节,让人好生暖和。
而庭院中的女子似乎早早就已起床,摆弄着衣物与被褥。
应当是无意之举吧,忙到一半,女子轻捋额间的发丝,露出她的侧颜——
欺霜赛雪的肌肤自不必说,略显高隆的鼻梁却是刚好,微小的弧度仿若月牙的吐语。承载着的眼眸也是空明,水月般的剪瞳让人不禁联想到夜间的寒光,忽冷忽远。再其下的唇色浓淡更是恰到好处,犹如这绝美仙色图的点睛一笔。
本就娇好的身段与曲线,再配上这样细致妙微的侧颜——尽管身着麻衣布服,不得不说,也是一道醉人的风景。
“月英姐!”
循声望去,不远处是位二六之龄的少女,水灵灵的眼与水嫩嫩的眼,在她过于稚气的笑容中荡开层层涟漪,就像清晨下的露珠,光是看着,似乎都能感到“幸福”两字,
但只有月英知道,这张脸下,与幸福两字相距多远。
少女小跑到女子面前,刚好矮上女子一头,或许是童年心性在作怪吧,少女试着踮了踮脚,却依旧只能到女子的眉间。
女子笑着打去她的手,
“今日是有什么事么,这么开心?”
经女子这么一说,少女这才想起正事儿来,
“据传话的小童说,今天咱们落月庭会有人过来!”,少女的言语中充斥着满满的期待。
“是吗”,月英继续整理着手中的衣物被褥,与少女不同,她对此类的事情不怎么关心。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修者又会是怎么样的人呢!”,少女说着说着,便坐到了一旁的小板凳上,那是她用来踮脚的工具。毕竟十二岁的孩童,要够到晾衣的架子,实在是有些困难。
“不管是谁,又或怎么样,都不关我们的事。”,
月英与少女不一,她对这种事早已失了兴致,且她那毫无波澜的语气总让人感觉似乎在哪里听过。
“唉,萧萧和小冉她们都走了,月英姐你又老是这样”,少女一番感慨,不如说她都已经习惯了,但还是忍不住的嘟起小嘴,
“明明就比我大一岁,却像是个老婆婆似的,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你说什么?”,女子停下手中的活计,不知何时已是将手伸到了少女的小脸上,
“呀呀呀呀!痛痛痛!月英姐你快住手啦!”
女子何会理她,干脆再是多捏了一会儿,说真的,女子感觉捏着还挺舒服的。
隔了好久后,女子终于是满意了,这才放开手来。
而少女感受着脸上的阵阵痛感,不免又嘟起了小嘴,看得女子好生怜爱,
“好了,快干活吧。”
毕竟与修者不同,她们,是杂役。
…………
打发走高马后,白夜便在这庭内自顾自的走着,至于元虹,早已不知跑哪里去了。
在白夜看来,落月庭的景致算不上多好,尤得是在看过甄锦打理的庭院,感觉真是无从比起。
不过眼下也没有什么事,甄锦交代的事也跟本没有什么个线索,既然如此,还不如逛逛先,白夜如此想。
“小珠,帮我把洗好的衣物拿过来。”
走到中途,白夜却是突然听见人声,循而望去,却是一个与自己年岁相似的女子在晾晒衣物。
她的话并没有人回应,本就也不会有人回应,因为女子的身旁早已空无一人,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小山般高的衣物被褥。
但看着女子的背影,白夜不知是怎的了,竟是走上前去,取了一件衣物递给女子。
女子应当还是以为身后原本的人在着,自然而然地接过衣物,熟练的挂起,然后将手伸来。
白夜也不多想,再是取了一件递给女子。
…………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有多少衣物,拿完衣物后白夜就再拿被褥,而女子也是一直不说话地接着。
日光越拉越长,渐渐暖和的微风,吹熏了女子的脸颊,本就雪白的肌肤透露着些许红润,再加上她原有的容貌。尽管是背对着,只能在转身时露出些许面容,却依旧是让人浮想联翩。
但白夜似乎对此丝毫不见,他只是略显木讷地递过衣物被褥。
应是天气晴好的原因吧,女子的心情似乎也很明朗,不知不觉间,哼起了小调。
女子的嗓音很好听,尤如古井中映照的寒月,引下了一滴夜间的露,荡开层层涟漪。
而听着这样的妙音,白夜却依旧显得木讷,低着头继续递过衣物被褥,只是,眼中闪过的那一丝黯淡,无法掩盖。
时间愈发的久了,小山般的衣物被褥似乎也走到了尽头。而就当女子晾完最后一件被褥时,早已日落夕成,霞光映过半边天。
一日下来的劳累,让女子不由得伸了个懒腰,
“~嗯~做完了。”
听言,白夜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不禁苦笑一番。
嘛,趁她还没发现,先走吧。
“公子这就要走了吗?”
白夜停下刚起的脚步,转身看去,只见女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公子若是有什么事的话,就请说吧,小女子尽力而为,就当是今日之事的答谢了。”
白夜不语,其实是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自己是该伪君子一番,笑着说不用?还是该趁机问出点事?因为就从刚才,他已是有了点猜想。
不过此时,所有的这些都被他抛之脑后,许久不曾有过任性之举的他突然这样说到:
“姑娘可否能,再唱一曲?”
女子听言,有些出乎意料,但还是礼笑一番后问到:
“可,不知公子想听什么?”
“我不知道”,
白夜摇了摇头,却是惹得女子又笑了笑,不过此番,却是被逗笑的,
“小女子不才,以前倒也做过卖唱的生意,但还从未听过公子这种不知要听什么曲儿就邀歌的。”
。。。。。。
“其实,我只是想再听听这歌声”,日阳终是落下,而白夜也不自觉地将脸抬向了刚是初醒的皎月,黯淡的眼眸配着不该有的笑容,让人心疼。
女子看着他的神情,不再多问,唱起了平日最爱的广虚梦,也是之前哼唱的小调。
白夜静静地听着,黯淡的神色似乎只有在这歌声下,才有些许的明光。
广虚梦很长,女子以往唱至中途,有时便不得不换曲,因为别人实是听不下去了。但这次却是一直唱到了夜已真正黑时,白夜都却并不在意,女子也就唱的更加舒心,两人无声之间,像是都想让这一首曲子完整地结束。
曲转高廊,音将至尾,女子突然地变音,恰至结束,余韵悠荡。会不会是老天爷的恶剧呢?且就同时,遮月的白云稍稍地离逝那么一刻,映照出佳人的美颜,与妙音相衬,让白夜眼中的黯淡瞬间消去,也失了神。
…………
许久无话,
“公子?”
女子眼见白夜神情呆滞,不由得叫了一声,而白夜就像是迷失了好一会儿一般,久久不能平复,
“还是先谢过姑娘了”,强忍住内心的波动,白夜像女子好生行礼了一番。
“公子说笑了,愿意听完我这广虚梦的人还未曾有过几个,说不定是要我向你道谢才是”,女子再是笑了一番,又与前两番不同,这次是真心的欢笑。
可在白夜看来,却又是一番景象,他勉强自己也是笑了笑,但眼中的黯淡又是再次闪过,
不,不会的,
师妹她,早在十五年前,
就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