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吓坏了、压榨了钱两的官员心中咽下了这杯苦水,心惊胆战地暗自加快脚程,生怕在玩几日这心思难猜的安司人又要缠了谁的脖颈。安芜芯对此不置一词。由此,不消时日,安芜芯等人已入京城。
余晖下的紫禁城有着意想不到的柔和。落霞染指层云,金黄满天;炊烟袅袅,菜香浓烈。
途径过一户农家门口,里屋的妇人翻炒着锅中菜,朝着门堂外的一帮逗胖狸的小孩子喊:“阿七!回来吃饭啦。”
安芜芯按着车帘看向人群中逗弄着小孩子的胖狸,那个被叫阿七的孩子一边应着妇人的呼唤,一边揉捏着胖狸的耳朵对阿狸道着别。
安芜芯蓦然想起自己的童年时光:母亲弯着眉眼,纤纤细手拿着一串嫩红的糖葫芦立在街头,自己迈着小腿跑上前讨要糖葫芦的馋嘴样。
沉溺于回忆,她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又倏然落降。娘?也亏得自己居然还能想起这个冷血妇人的容貌,真是讽刺。
安芜芯拉下车帘,后倚着随马行走而晃动的车壁,烦闷地闭上了双眼。
车外响起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噔,噔,噔。”到了跟前一声:“吁——”
来人跳下马,对着走在最前边的官员行完礼,开口道:“各位大人想是疲乏至极,皇上传口谕,各位大人已可回府休息了。”
“哪里哪里,那这安司人?”那些官员闻言即刻扶着小厮下了马车,问道。
赵侍卫牵着马绳答道:“皇上就是派卑职来引安司人进宫觐见。”
几人的眼珠子转得飞快,争先恐后地答道:“哦哦,如此那我等便回府了。”话音未落,几人已经各自踏上马车,向四处散场。
雪色狸猫窜出人群,几步跃上安芜芯的马车,尾巴弯弯,瞳孔珊珊,对着心情低颓的安芜芯谄媚地叫唤。
见车中的安氏余孽居然不搭理自己,赵侍卫压下心中的愤懑,开口道:“卑职政务繁忙,还请安司人不要为难在下。”
“喵———”一声柔媚的猫叫酥了安芜芯的软骨,鸡皮疙瘩直掉。车外的侍卫正要不耐烦地拉开深沉的帘幕,就被突然向自己摔来的白色不明物,打肿了鼻梁,霎时鼻腔内血腥气肆意。
“安芜芯你竟敢…!”话未说完,车内的人已经灵巧地瞬移至他面前,一公分的距离让他忍不住注视着安芜芯令人震撼的相貌:肌肤白柔,面容倾城,神色清冷,着一袭素雪绢云形千水裙,插一桃花簪,碎发散髻。倏而回神,赵侍卫感到一丝凉意从脖颈遍布全身,安芜芯已经握着冰凉的匕首,抵在他的脖颈!
“赵大人,是谁借你的胆子?”安芜芯眯着眼,笑不达眼底地问道。
赵侍卫攥紧了青铜剑柄,咬牙切齿:“你想做甚?!可别忘了,我可是皇上派来的人!”
安芜芯挑着眉,缓慢按下匕首利刃,认真地盯着一股血丝从此人脖颈中徐徐流出到奔腾飞涌的模样,直至赵侍卫双瞳狰狞,蹬腿咽气,才丢开匕首,嫌弃道:“那又如何?皇伯伯多年未见本司人,怎会介意本司杀了你和本司人产生隔阂?”说完挑起了此人腰间的烫金令牌,冷眼扫了一片震愣的围观群众,头也不回地走了人。
众人望向走远的杀官者:肥嫩的狸猫跟在发怒的女子身后,女子漫步走向记忆中的路径,素水娟云如浪,丧出涟漪,拉起一番风云。
天渊皇宫。夕阳已落,北斗初至。残月过云,穿透暗旖。
德恩殿內。假山重叠影影绰绰,蝉鸣噪噪鼓动人心,莲香阵阵由宫墙外飘然入鼻。
月色下,一位素白锦衣的公子,挽着文尚独有发髻,插一支简易竹节簪,鲜红的发带隐在散落的发间,随着这公子时不时的动作露出缺影。
娃娃脸的书童夜凌提着柔黄色灯笼静候一旁,耳边传来东面的熙熙攘攘声,实在为自家主子抱不平,如此盛大的宫宴天渊皇帝居然只派内务府送来一件素锦衣,这不是存心辱没自家殿下的身份,真是人善被狗欺。
“什么时辰了?”细思棋局的白衣公子,摩挲着手中圆润白子,不经意地问。
夜凌收起愤懑,正色道:“已是酉时过半。”
“那便收了这棋谱吧。”白衣公子放下棋子,起身折回殿內。
夜凌娃娃脸一懵,一边招呼立在殿內的扫洗女奴前来收棋,一边跟上前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去赴宴?”
白衣公子神色坦然,取了香檀木桌上的贺礼走出来反问道:“他都派人把装服拿来了,去这一次又何妨。”只要她别寻过来就可。少年心中默默加了一句未说出口的话。
话说,狸猫扭着猫步跟着安芜芯朝着此刻热闹无比的皇宫正午门走去,正要进宫,却被一脸严肃的守卫拦了下来。安芜芯挑眉,顿住甩令牌的手,对着拦路的守卫,举起烫金令牌,示意守卫。守卫的刀剑依旧挡在安芜芯身前,附近的官员家眷好奇地扭头看过来。
“阁下是何人?为何拿着我锦衣卫的出宫令牌?”
安芜芯扬起嘴角,被逗笑道:“哦?是吗?那你拿去好了。”
守卫伸手接住安芜芯随意丢向自己的令牌,攥紧了另一手中的剑,坚持道:“还请阁下表明身份,在下方可让您入宫。”
“身份?嗯,,,”安芜芯绕玩起额前细长碎发,纠结地咬着樱唇,余光见左右众人明里暗里打量自己,眸光微闪开口道:“前丞相,安钟铭的,嫡女,安芜芯。”
众人一愣,安芜芯?!那个罪臣之女就这样回来了?!!安芜芯暗自打量所有人眼中的恐惧惊慌,放下指尖缠发,食指抵开面前的森森白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向人群密集的金銮殿走去。
时隔九年,人色匆匆,物是人非。单调灰暗的石阶是父亲命丧黄泉的铺垫,十四年的兢兢业业为天渊革新变法,好不容易民生国强有了起色,却因一沓莫名其妙的通敌文书、一场与理不通的逼宫造反失去一切,可怜又可悲。可笑至极的是直至今日,天渊还在延用父亲的制定的法律条文,却骂着父亲叛国贼通敌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