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浓,辰星耀眼,琴音虽是悠远,可庭院中枝与叶间彼此摩擦,沙沙作响,小荷池中蛙声也毫无休止之意,煞是听者加倍烦躁。
夜凌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扶着门,探身问道:“主子?”
慕黎霎时按下琴弦,琴音戛然而止。“走了?”
“是。”夜凌正色道。
慕黎走下案前,推开窗道:“备水沐浴。”
夜凌心中藏不住话,忍不住上前道:“不是,主子,为何您对这安司人如此抗拒。属下并未留意到她对我们有任何敌意。”
慕黎烦躁地闭了眼,不想提及这让他季既无奈又怨怼的名字。曾经有多深爱,如今就有多无奈。既已知结局,何苦为难自己再受一次那钻心的疼?两情相悦难求,我认赌服输。命运又何必纠缠.......
渐渐远离了那四方皆是眼线的徳恩殿,安芜芯一把丢开肥猫,看向败落的宫殿,眸中冷光乍现。呵,老皇帝倒是防备森严,当年把人倒腾过来的时候怎么没直接下手永除后患,如今倒是防贼防得紧。
察觉到之前的眼线跟了上来,安芜芯循着记忆中的地理位置,恢复如常地走向悠染殿,心中却思索着这位不待见自己的文尚三皇子。
文尚三皇子,国姓慕,字黎。其母妃是文尚前皇后黎皇后所留下的唯一子嗣。三岁丧母后,便由黎后宫中好友淑妃苏氏抚养。喜好书籍,擅长工画,钟情古琴,无心政事。但六年前,天渊文尚起了兵戈,文尚自古崇文轻武,被天渊神将武居原打得直入京城,败局已定。这只管风月的三皇子,为文尚皇帝献了奇计,献了一帮江湖中素未有名的一帮人,居然连夜将武居绑了过来,并亲自领兵将围城敌军赶至文尚边界,风光无数。墨锦帝盛怒,又派摄政王墨子规领二十万大军压境。摄政王抵达战区便派使者前去约见文尚三皇子,也不知摄政王与文尚三皇子洽谈了多少,文尚天渊和平消战。但天渊提出唯一要求:将文尚三皇子送至天渊为质七年。文尚也要求两国通商,提出三皇子在天渊七年期间,文尚天渊不得以任何理由对彼此生发战事。但由于三皇子,自幼便受崇尚书文的百姓喜爱,文尚百姓对此很是愤懑,文尚皇帝自然也不悦自己最为喜爱的儿子在敌国为质。然而,文尚三皇子自愿为民到天渊为质七年,在御书房门前跪了两天两夜文尚帝才无奈应允,自此三皇子慕黎到天渊为质,此时已过六年。
不觉间,已至悠染殿。段红乔木,金粉裱字,传闻这牌匾是悠染公主及笄之日墨锦帝亲自书写。倒也是个受宠的公主。安芜芯正要推开虚掩的门栓,一名俏丽小奴急匆匆拉开了大门,见到安芜芯惊喜万分,连忙行礼道:“安司人吉祥。公主早已恭候多时。”
“嗯。本司自行前去即可,你忙你的吧。”安芜芯见此人一脸焦急,不住地往外张望,随意道。
“这不合规矩。安司人这边请。”小奴回绝道,弯着腰恭请安芜芯先行。
两人从小桥流水中绕出来,便见一女子对月轻舞。殷红烟纱散花裙,飞仙髻,白玉簪,月光倾洒于其身,裙边扬袖翩飞,潋滟芳华,醉人心魄。女子翩然转身,面含喜色地收了云韶乐舞尾。
显然,这女子便是墨锦帝最为疼爱的女儿悠染公主,安芜芯看着那张与记忆中并无多大差别的人。清秀俏丽的面容,温柔亲切的笑意,淡然随和的性子,一如既往的知心姐姐模样。
“芯儿见到姐姐不开心吗?怎么这么复杂的表情?”见安芜芯不吱声,墨悠染上前问道。
“进去说吧,外边凉,你不是还病着么?”安芜芯侧身躲过墨悠染的伸过来的纤纤细手,扭头进了屋。
墨悠染震楞地看着转身走人的安芜芯,蜷了蜷指尖,余光看向远处穿着宫服的垂着头小奴,奇怪道:“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会深夜在悠染殿。”
“公主万安。奴婢是喜公公派来送安司人来悠染殿的。”小奴应声答道,自始至终都未曾抬起头。
“那你便回去复命吧。丽姑姑送人。”吩咐完暗中的丽掌事,墨悠染提着裙摆小跑回屋。
小奴向丽姑姑伏了伏身后,就跟着这面若冰霜的妇人出了悠染殿。推辞了丽姑姑的送行,小奴向御书房走去,路过御花园,拐了个弯,向菲羽殿疾步走去。
悠染殿内。墨悠染新奇地打量着蹲在安芜芯脚边的雪白色肉团,胖家伙碧眼灿灿,可爱的紧。阿狸感受到主位上的女人对自己深情的目光,骄傲地立直了肉腰。墨悠染抬起眸子,满含笑意地开口道:“芯儿,这狐狸真丰壮,那个,当年本宫也是,,”
安芜芯晃着茶杯,冷漠道:“本司人这次来,就是想问清楚一个问题,还请公主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不要欺骗在下。”她放下茶杯,凝视墨悠染的眸子道:”公主当年是否为我安家族人向皇上求过一丝情?“
墨悠染一时慌乱,错开眼神,双手掐着手指,面色苍白,不知所言道:“。。。。。。。我。。。。。”
恰巧这时,守在门外的丽姑姑端着药,进了屋。“公主药煎好了。”许是刚煎好的药,热气扑腾,药香浓烈,眨眼间屋内便是一股子刺鼻的药味。
墨悠染蹙了蹙眉心,无奈道:”姑姑,本宫都快好了,怎么这药还这么苦?“
”方才您又出门受了寒,自然还得防着。“丽姑姑神色冷清却也藏不住眼中的些许埋怨和关爱。
安芜芯忽然间失了兴致,起身道:“公主既然不愿说,本司人亦不强求。本司人在此叨扰几日,还请公主不要怪罪。姑姑派个人带本司去房间吧。”
丽姑姑放下药盘,对想要离开的安芜芯说道:“司人和公主是奴婢看着玩到一起的。公主心善怎会不为你安家求情?可她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有何能耐?当年皇上一意孤行,但凡为安家求情的不论官职一律按同党处置。她不敢去向皇上求情,只能找太后帮忙,大雨天,磕了半夜的头才让太后保下你一命,却也伤了底子。司人以为太后娘娘有多疼爱芷如郡主?司人又以为公主的身子为何自那以后虚弱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