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跟踪她？
明霜想了半夜，毫无头绪。
当初叶雪留她在天极宗，用来要挟明昭，不让那夜的真相流传出去。
十年过去，天极宗盛况空前，叶雪是天极宗掌门夫人，又有医圣明昭这样的师兄，倍受江湖人推崇。她仿佛已经忘却当年，怎样陷害江无名，帮助夫君夺取藏剑阁阁主之位；又或者，她深知明昭对她的执念，当年内幕，断没有泄露的可能。基于种种，这些年来，她对明霜的监视越来越松。
明霜苦练轻功，也是为了防止自己被人跟踪，泄露木头的藏身之地。
没想到，真的有人敢跟踪她。而且身法利落，极难察觉。但她犯了一个错误，就是身为女人，喜欢用香。
女人，明霜的眸子眯了眯。
东望峰，云海阁。
师叔阮芷正在院中，看着弟子们练剑。她约莫三十几岁，纤秾合度，保养得宜，肌肤依然白皙，在阳光下仿佛半透明一般，如上好的羊脂玉，又如匀净细腻的白釉。
作为天极宗唯一的女师傅，阮芷遴选弟子最为严格，平素练剑也最为严苛。今天，她望着场中豆蔻年华的弟子，表情温和，似乎对她们的表现很满意。
明霜走进来，在廊下站定。阮师叔正在教导弟子，她不能打扰，免得勾起天雷滚滚之怒。
漂亮的女人，脾气总是很大。阮师叔很漂亮，不及叶雪，但，还是很漂亮。
自己也很漂亮，明霜有些得意，只是她上辈子平庸惯了，顶着一张大众脸活了二十几年，这辈子换了一副国色天香的容貌，也没想过仗色行凶。
站了一会儿，明霜发现，阮师叔的目光频频投向一个女弟子。
那女弟子身量颇高，挥剑的姿势带着十足的英气，对剑时身手格外利落，每一招都以对手落败终结。
“恭喜师叔收得高徒。”
阮芷回头看见明霜，笑道，“你来了？可是掌门师兄有事吩咐？”
“掌门一切安好。明霜昨儿挖了一支何首乌，配了香发膏泥，特带过来孝敬师叔。”明霜浅笑道，将巴掌大小的瓷瓶奉上。
那瓶子做的很精致，白底上疏疏几枚兰草，清雅素静。
“你有心了。”阮芷笑道，“送到我房间吧。”
“是，师叔。”
明霜托着瓷瓶，穿过回廊，来到阮芷的房间。
房间内的陈设非常简单，一目了然。妆奁内，胭脂香粉俱无，只一把雕花木梳，一只香囊。
明霜闻了闻香囊，是兰草，不是昨天夜里闻到的那种奇特的幽香。
可天极宗内的女子，论轻功，除了阮芷，还有谁能悄无声息的跟着自己？
怀着疑惑回到院中，明霜的目光从弟子们身上掠过。
“她们演的，是飘英剑么？”
“怎么，你感兴趣？”阮芷勾唇望着她。
“飘英剑是师叔所创，传闻，昔年师叔观落花飘荡，触地无声，感其轻盈随风之势，即性舞出的一套剑法。剑势飘忽，似刚而折，似回而往，最是出人意料。”明霜忖度着道，“曾远远的望见师叔舞过，明霜才疏，想来只能打出四式。”
这剑法一共九式，她仅凭观摩便能打出四式，倒令阮芷有些好奇，好奇中又有一星半点的忿然，扬眉道：“是吗？”
“明霜素来仰慕师叔，不知今日有没有机会，得师叔指点一二？”明霜见她有一丝怒意，立刻爬杆上。
阮芷勾唇，自己是长辈，她是晚辈，自己亲自指点，有点抬举她了，传扬出去，必有人说闲话。想了想，便随手一指场中弟子，“莫泠，你来与霜儿师姐对剑。”
明霜执剑，抬眸，果然是方才打的最精彩的弟子。
莫泠一双方眸，眼角微微飞起，甚是凌厉。执剑的手稳，准，狠，丝毫不像初入门的弟子。
明霜在剑法上平平。只是，掌门江翊亲自教导的，再是平平，与其他弟子相比，还是高妙很多。明霜依着方才所见，将那九式飘英剑使出，加之她轻功卓绝，一袭粉衣舒展如翅，当真如落花般轻盈美妙。
莫泠招式有力，步法身形却略逊一筹，相比之下，倒是明霜的剑法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日上中天，明霜牵引着莫泠，将九式剑法逐一使出，身上便有些薄汗，女子特有香气随着汗水氤氲而出，在擦肩而过时，淡淡袭来，似有若无。
明霜收剑，一双美丽的眸子似寒潭星坠，照见一切虚伪。她本就生的极美，清姿玉骨，贵气天成，瞩目不移时，便有迫人的气势散发出来，不怒自威。
莫泠避开她的目光，向师傅一揖，“弟子学艺不精，比不得霜师姐。”
明霜将剑掷回鞘中，微微一笑，“本就是我以大欺小，班门弄斧，让师叔见笑了。”
阮芷居高临下，看的清楚，明霜有意卖弄轻功，剑法使的轻佻；莫泠十分的功力只使出七成，像是刻意避开明霜的锋芒，又或者，在掩饰什么。
“你们打的都很好。”
“明霜打扰了半日，不耽误阮师叔教学了，明霜告退。”
“去吧。”
从云海阁出来，走到悄无人处，明霜揉了揉肩膀，真疼。这个莫泠，剑法算不得什么，贴身的拳脚功夫倒是极阴险，在阮芷看不见的角度打了她好几拳。旁人看着轻飘飘的，似乎只是不经意间的触碰，落到身上，却疼得厉害。
回到门内，明霜拦住二师兄，以七师兄为对手，将莫泠的拳脚功夫演给他们看。
二师兄祖上是镖师，走南闯北，见识广博。各大门派的路数都能看懂个八成。
明霜将自己遭受的黑拳脚演示一遍，揉着酸疼的肩膀，“二师兄，刚才这些是什么路数？暗箭伤人，邪门的很。”
二师兄沉吟半晌，“…说不准，不像是江湖同道。倒有几分神似军中的搏斗术，源于猎人跟狼群缠斗时闪躲避让，乘虚而进，出奇制胜，防不胜防，适用于两军交战时贴身近战。”
“哪个军？”七师兄敏锐的察觉到话中有话。
二师兄咧嘴一笑，“汝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