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走出食堂,天色已经黑透了,路过操场东头时,透过操场围墙的花砖孔洞,黑漆漆的操场安静得就像一片深海,这让一个小时前还人声鼎沸的景象显得是那么玄幻,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我们真的在这里奔跑过、声嘶力竭过吗?
老黑带着几个高三体育生大佬们大摇大摆地出了校门,八成是上网吧去了,马春风依然唱着“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欢快的就像个逗比一样,和几个高二体育生一起,转身拐进了高二的教学楼,身边只剩下了柱子和柳晓诗等我们几个高一体育生菜鸟。
“柱子,你喜欢练体育不?”其实,我这样问别人时,往往八成是在问自己。
“我喜欢踢球,王八蛋才愿意练体育,累死个人!”柱子一脚把路边的石子踢得老远。
“谁不是这样,我更不愿意练体育,我想用文化课考大学!”师妹柳晓诗接过话茬,说得掷地有声,就像她扔在地上一个铅球。
我心里一惊,柳晓诗入学成绩比我还低几十分,在我看来她的豪言壮语无异于痴人说梦。但她这么一说,就像池塘里投入了一颗小石子,在我心里倒是泛起了层层涟漪。
“你们说要是咱真不练体育改学文化课,老王会不会把咱吃喽?”
“不会吃了咱,但会把咱像那只兔子一样追的满校园跑。”柱子话音未落,我们彼此都苦笑了起来。
用体育考上的重点高中,也就像签了一份三年合同,不练下去的话,确实对不起老王的知遇之恩。我一边想着一边看着明亮的高一教学楼,每间教室都有十多根日光灯管,在夜色中亮得刺眼。门厅的台阶只有五级,平时我都是一步跳上去,但此时刚刚训练完的我每上一个台阶小腿肚子都想抽筋。走廊狭长幽深,像一根猪大肠,永不停息地吞吐消化我们的青春。上千人的一座教学楼,只有我一人的脚步声,巨大的孤独感将我重重包围。
推开高一八班的后门,一股热烘烘的像养鸡场似的味道扑了过来,人群密集的教室散发出令人不快的气息。我悄悄地来到我墙角的座位,同桌杨海峰正低着头做数学题,竟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这节上什么自习课?”半个学期了,连课程表我都没有关注过。
“呦!你啥时候进来的?”杨海峰抬起头来扶了扶他800度的眼镜,头发就像打了发蜡一般油腻,在日光灯底下闪闪发亮。
我盯着他光亮的头发笑着问:“几天没洗头了这是?脑油快淌出来啦!”
“昨天刚洗了,没办法,我一做数学题头上就出脑油,不给你废话了,一会李老师就来讲今天的数学试卷”杨海峰低头继续做题,继续“生产”脑油。
按照往日的习惯,我应该趴在桌子上睡一觉,但想到刚才在路上柳晓诗的那番豪言壮语,我拿出了数学试卷,我有没有学文化课不练体育的资本呢?
数学试卷上的每一个字我都认识、每一个字符我也叫得上名字,但它们捏在一起后,看不懂。我盯住一道选择题看了半晌,我的脑油也冒出来了,还是不懂。
数学李老师来了,用黑板擦敲敲桌子“同学们拿出今天的练习试卷,这份卷子很简单,大家哪里有不明白的地方?”
我内心狂叫我哪里都不明白,但教室里安静得出奇。我心想,在座的各位大哥大姐真的都会了吗?
下了课,我问杨海峰:“那张卷子你都会做?”
“还行吧,只有最后一道大题费了点时间。”
“你给我讲讲这道选择题”我拿出我的白卷,在那道选择题上指了指。
“哦,这个简单,是这样的@#¥%……”同桌给我讲了起来,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能听懂,每一个符号也能听懂,但合在一起,听不懂。
“哦,懂了,懂了”我恍然大悟,我真的懂了我啥也不懂这个事实。
“这个题其实你自己稍微想想应该就会的”杨海峰的话让我想起了晋惠帝这个混账东西面对饥民说出的混账话:何不食肉糜?
周末就要期中考试了,脑袋瓜子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