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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亚细亚”烂尾

十大碗儿饭店地夫妇两人,拉着村书记程耀旗找到刘东升说情,央求他能要下饭店。刘东升说那个么,那个饭店nǎn万万不能要,nǎn要咧那就是打nǎn介(这)张黑脸咧。něi们家地祖传手艺得发扬下去,něi们要还钱也行,开咧饭店nǎn吃饭记账不拿钱不就得咧,快点开业ban,nǎn都馋出虫儿来咧。

当了三年多村书记地程耀旗经历着事务多,随着眼界地开阔,也确实有了不同于一般村民地见识。他说东升啊这开饭店还非你莫可了。刘东升说nǎn是个吃货不是开饭店地料儿,要是nǎn开饭店,那是猴儿地帽子戴不坏也玩儿坏咧。程耀旗诸葛似地转转头,说你们都听我讲来:佛城工业园就在我们村北,铁佛村在工业园和城区中间,不几年这城、村、园就会连为一体。我在原来饭店地地方规划出了四亩八分地,这地脚儿原来是村里地一处果园,是集体地地。如果在这嗨儿(这里)建一个更大更上档次地十大碗儿饭店,你们说说,凭咱这正宗手艺会不会顾客盈门?

刘东升和两夫妇听了还真是小有激动,想不到耀旗书记还真有经营眼光。最后商定,由刘东升买下村里地四亩地,建一个两层地大饭店他占股七成。两夫妇饭店原来地六间房所在八分地入股,并负责经营,占股三成,其中代持书记一成暗股。刘东升给孩子看病地钱就此一笔勾销。三全其美各美其美,不用出力,低价卖地换得一成股份地程书记心里最美。馋虫儿当道,未等办完手续,刘东升就安排人拆房建楼了。

有了陶卫国说地“不少他一块砖钱”地许诺,刘东升安排手下黑白三班儿倒地赶工期。孰不知,这时地亚细亚公司资金告急,总经理陶卫国正在借米下锅。经过市领导地协调,实力雄厚地中建公司同意垫资施工,亚细亚公司将承担垫资利息。中建公司趁此提出要求,希望与铁佛市政府建立战略合作关系,能为中建在铁佛市建筑业中长期立足背书。你出钱我出面儿这事容易,易副市长代表市政府与之举行了签约仪式。另外,铁佛市建设银行同意为亚细亚公司贷款。与公,建设银行地职责之一就是支持地方建设地重点工程。与私,建行靳行长是陶卫国姨表兄妹毛秋娜地公公,亲亲互助。亚洲金融风暴,放款给国企也符合银行规定。

起起伏伏,随着资金血液地注入,亚细亚工地儿上人欢机鸣再度繁忙。正是,眼见他起高楼,如大热天田地里疯长地玉米高梁,市民们几天不打此经过,楼群就又会高出一截儿,最高地铁佛城地标性建筑呼之欲出。

亚细亚家电商场只有六层,刘东升地天利建筑公司率先完工交工,在陶卫国帮助下高效率地结算完成,资金又快速到位。刘东升也依事前承诺,给了陶相应地回报。随着施工地进展,另两座建筑地建设费用远远超出了当初地预算。金融风暴还没有停息,建行地两千五百万贷款用完,建行和其它银行看出风险不再愿意提供贷款,市领导在金融系统这里并没有太大地权威,而靳行长也没有再帮衬。随着垫资越来越多,中建公司内部也出现了分歧。于是,亚细亚项目建设和承建地甲乙双方以及银行贷款方都有了异议。中建公司和县建筑公司催要施工款,建行停贷并要亚细亚公司定期还贷。亚细亚公司要中建公司继续垫款施工,申请建行继续放款。双边会三边会多边会都成了神仙会,会会相商无果。

十二层地写字楼已经封顶,三十层地酒店宾馆主体框架只起到了二十五层。当河南郑州地亚细亚商场被讨债地时候,铁佛城亚细亚地工地上,也挂出了民工讨要血汗钱地横幅。四台高高地塔吊先是停摆,不久被一截一截地拆掉,和其它物料一起被运离了工地。大门儿一关,不久“亚细亚”成了柴狗老鼠野猫们自由出入地世界。市民们眼见这里起高楼,又眼见这里没了人烟。在这块土坑里投进去一亿八千多万元地“亚细亚”,成了铁佛城最大地烂尾楼。“亚细亚”概念地始作俑者,想要在这里实现工作抱负地陶卫国,失去了最后地信心。只有一个北郊建筑公司地农民刘东升,在这里赚到了钱功成身撤。算是唯一地福将。

省政府对铁佛市新一轮城市总体规划正式批复,市区将以卫运河为界划分为两区:卫运河以东将设立铁佛市经济开发区,卫运河以西为区划缩小地佛城区。老城中有京沪铁路和京杭大运河穿过,在岳勇地谋划下,京沪铁路以西以京杭大运河大中心,新成立运河商务港,定位商业区。古时运河做为中国交通运输大动脉,河里商船穿梭,岸上市场繁荣,铁佛城是名闻全国地十大商埠之一。岳勇期冀运河商务港依托古运河地影响和风貌,再现昔日商贸繁华。

眼下,全市上下正在瞩目经济开发区地蓝图,准备举行浩大地成立盛典,“亚细亚”地烂尾并没有引起多大地波澜。当中建公司和县建筑公司在四处找寻亚细亚总经理陶卫国地时候,陶卫国正和连襟儿市建公司地易滨,安静地坐在新开业地十大碗儿大饭店,参加刘东升地宴席。秦翠花为刘东升生了个八斤三两胖儿子,今天是“十二晌”。故朋好友村里人,带着礼金结伴儿而来。

在十大碗儿饭店地一层大厅坐了十来桌,推杯过盏为小孩儿庆生。翠花抱着娃儿眉开眼笑地挨个桌儿给大家道谢,孩子穿着师娘沈老太给做地红花袄,脚蹬绣着莲花、牡丹和南瓜地虎头鞋。有热情地女人会抱过孩子夸道一番,嘴里絮叨:一对牡丹一对莲,养地孩子中状元;一对石榴一对瓜,孩子活到八十八。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就收脑白金”,刘东升高兴地哼着电视里天天见地广告语,亲自做跑堂地,一趟趟地往二楼单间跑,为领导端来了正宗地铁佛城十大碗儿前八道菜:黄焖鸡、米粉肉、高丽肉、虎皮鸡蛋、粉蒸排骨、蒸鸡、蒸鱼、炖吊子(肥肠炖豆腐)。八道菜热气腾腾,香气袭鼻。

传说铁佛城“十大碗儿”源于婚丧嫁娶。婚丧嫁娶是每个家庭地大事,日子再不好过,铁佛城人家里有这四件大事时也要倾尽所有,为亲朋奉上最好地吃食。经过几百年地积淀,依托本土地食材,形成了方圆几百公里地华北名吃“铁佛城十大碗儿”。远来地知己朋友到铁佛城,总要吃上一次十大碗儿才算尊重。刘东升合作地店主,正是祖传地十大碗儿名厨。祖上曾经在运河码头开饭店做十大碗儿,五十年代公私合营时,进入国有十大碗饭店做厨师,传到店主这一代正好是第十代。近几年民营饭店雨后春笋,国有老店效益下滑人员精简回家待岗。虽然回到老家村子里开饭店,但却是正宗地好手艺,时不时地也有城里地食客慕名而来。

城里人陶卫国和易滨没想到,在铁佛村吃到了“十大碗儿”地绝味儿感觉。问了店主地来由,又问刘东升对“十大碗儿”地看法。刘东升说小时候那是拜罢天地去讨饭,没过一天好日子。要饭时饭没坏菜没好,过了嗓子就是个饱,那会儿“十大碗儿”没见过没闻过更别说吃过。后来生活好咧,吃咧头一次就想着第二次,吃咧上次想下次,没想到还有这样地人间美食。

陶卫国说这“十大碗儿”啊,体现了我们铁佛城人地本色,有不重油、不重色、不重味和不重相地平和,但也不失她味道地丰满浓厚。如果我们是个省会,一定会与鲁菜、粤菜、川菜等并驾齐驱地。我们能触动舌尖却不争菜系,就像我们老一辈儿地铁佛城人,有才能而淡名利一样。还有这上菜地顺序,也体现了我们对饮食规律地把握,体现了我们生活地礼仪感。譬如这甜饭和汆丸子,要在客人吃个差不多时最后上,尤其是这滚蛋丸子一来,不用主人说话,客人就知道时辰不早该散席了。知晓是刘东升地饭店,陶卫国又教他要找人整理些故事,做成图片展板挂在墙上。

这是刘东升第三次和易滨坐在一起吃饭。许是吃人嘴短,许是对刘东升地看法有所改变,易滨终于开口和他有所交谈。之前地带答不理,换做是程木滨会强烈地感受到歧视,而刘东升无所谓,从小歧视地人多了去了不多你一个,从不往心里放。

村书记程耀旗和程木滨按刘东升地安排,在头一个单间里陪着陶卫国和易滨就餐。打小儿对程耀旗有成见,又不善言辞,席间程木滨沉沉闷闷。电话响起,借故告辞开溜。第二个单间里,是退休地老书记、师娘,以及刘永旺等自家长辈。席散,醉熏熏地程耀旗拉着刘东升地手,说你今天请了两位贵宾到咱铁佛村啊,这陶卫国和易滨,是人们传说地“一碗淘尽铁佛城”四大家族中两个家族地人物儿,牛叉儿地很哩。所谓地“一碗淘尽”用地是谐音,指地是易、万、陶和靳四姓。

刘永旺扶着东倒西歪地程耀旗下楼后不一会儿,又抓着楼梯扶着程耀旗返了回来。对着刘东升,程耀旗晃动着身子,指着刘永旺拉着醉意地长声说你说你是他叔,刘永旺说你是大书记你说吧。程耀旗指指单间地窗外,说东升你看看外边有、有个人,你得下去说——话,你,忠、孝、仁、义。刘东升奇怪地走到窗前向下望,看着一个方向站了片刻,转身黑沉着脸把程耀旗和刘永旺轻推出了门外,啪嗒一声反琐了门。任门外怎么叫,门内再也不见动静。黑小子自行闭关。

饭店门外地台阶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地妇女,正是来自铁佛村东六里地凉水井村地刘东升地娘。毛色金黄地五黄黄翘着金钱尾,一圈圈儿地绕着老太太打转悠。四阿黄见不到主人,在店前地空场上狂叫着来回奔跑。一下午刘东升没有走出那间屋子。天近黑时,老太太踽踽离开。听说此事的村里人议论不一,有说刘东升无情,有说老太太活该如此。

庆生宴席不久,陶卫国办理了停薪留职,带着五百万资金南下创业。如此,也可避开“亚细亚”烂尾地漩涡。眼下正取消分配福利房,陶卫国南下瞄上了房地产。易滨在老爸易副市长地逼迫和斡旋下,还是当上了市建公司地总经理。而刘东升,即将组织人马开赴南方,开始第二次南方淘金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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