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假书，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蒙川人都死了，没有道理这么做。
我暗暗怀疑，是这个老头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爷爷，你确定是假书？”蒙涧弯下身将书拾起，随手翻阅起来。
“的确是泐睢文呀。”他认真地翻阅着，“之前大伯也鉴定过，没有错啊。”
“泐睢文是泐睢文，可却并不是族中代代只指定一人相传的那本鬼师黑书。”蒙老爷子斩钉截铁地说。
“你凭什么说它不是呢？”小茉有点急眼了，“蒙川说，水族的黑书只有一本。而且你刚才自己也说了，这书世代只指定一人相传。你这一代，最终继承了这本鬼师黑书的人是蒙川的爷爷，而不是你。你最多是年轻的时候，在你师父那见过。可事隔那么多年了，你怎么可能仅凭一眼就断定这书是假的呢？”
这小茉急得似在火里，蒙老爷子却似在水里。
他不紧不慢道：“是谁告诉蒙川，水族中的黑书只有一本的？”
“难道不是吗？”蒙涧惊愕地看向他爷爷。
蒙老爷子看着蒙涧，又看看蒙淼霂，深邃地一笑。
“爹，你……”蒙淼霂像是领会到了什么，气恼至极。
但他终只是说了半句，被蒙老爷子瞪了一眼，生生地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蒙淼霖则在一旁给我们解释，他说，水书也叫鬼书，分白书和黑书。
因水书先生也被称为鬼师，所以这书叫作鬼师黑书。
而泐睢就是水族的语言，水书中的文字都是泐睢文，所以这书也被叫作泐睢黑书。
所谓泐睢黑书，其实就是一本用水族的泐睢文记载的《连山易》。
《连山易》出自夏朝，同商朝的《归藏易》和周朝的《周易》并称三易。
如今《周易》市面上很常见，但是《连山易》和《归藏易》却已经失传。
蒙淼霖还走到旁边的堂屋，从那里拿来了一本书，给我们看。
他说，这本就是他爹手上的黑书，但是与蒙川手上的这本并不相同。
水书其实不论白书还是黑书，都是泐睢文版的《连山易》。只是连山易共有八万言，所以分录成了多本书。
其中婚丧嫁娶之类的普通占卜被称为了白书，而且在水族内普及甚广。
至于黑书，其实里面并没有真正记载着什么控鬼、退鬼之术。它里面记载的依然是一些卦术，只是较为特别，若真能学透，便有能力去控鬼。
然而，并不是所有得到黑书的水书先生都有本事学到这个程度。
蒙川的这本泐睢黑书与蒙老爷子手中那本的不同之处，正是它被称为水族中唯一鬼师黑书的原因，即上面有祖师爷的批注。
“这本好像也有啊。”蒙涧随手翻开了一页，用手指给蒙淼霖看。
蒙淼霖似乎也无法作答，只是看向蒙老爷子，似求解答。
蒙老爷子漫不经心地说：“有又如何，作假自然作全套。”
这蒙老爷子当真把自己当成了天王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很是不屑，于是争锋相对：“空口无凭！证据呢？”
蒙老爷子瞟了我一眼，不作声，低头吸了一口烟袋，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在堂屋里氤氲开来。
我极其不悦，从蒙涧手中一把夺过泐睢黑书，另一只手拽住小茉就要走。
此时，蒙老爷子却慢吞吞地吐出三个字：“对质吧。”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得了指令的蒙淼霖却快速地朝魏格腾的头顶用力一击。魏格腾猝不及防，应声倒地。
我和小茉都吓了一跳。小茉吓得紧了紧我的手，丢给了我一个赶紧逃跑的眼神。
蒙淼霖憨憨一笑道：“小妹妹，别怕，别怕。川子附身在魏先生身上，我刚才打了他的卤会穴，魏先生暂时失去了意志，这样川子才能出来对质。”
小茉一听蒙川要出来，一下子甩开了我的手，整个身子朝前冲了冲，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魏格腾。
“来吧，你自己交代一下，为什么要找人给我们送一本假书来？”蒙老爷子依旧不疾不徐，很是沉得住气。
但见地上的魏格腾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只手还使劲地揉着自己的头顶，嘴里还直嘀咕：“堂叔，你下手真重，疼死我了。”
蒙家人除了蒙涧以外，统统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我看向蒙老爷子，一直慢条斯理的他，突然也有点情绪上的小波动。
一旁的蒙涧不明就里，轻声问蒙淼霂为什么。
蒙淼霂叹道：“这个姓魏的有麻烦了。蒙川这小子虽然附了人家的身，但照理应该不会有痛感和触感的。看来已经融合得很深了。”
魏格腾回转头看向小茉，柔和地一笑。
那是一个魏格腾怎样都挤不出来的微笑。
虽然，我并不懂什么灵魂融合，也不知道怎么看融合得深不深。但是就这一笑，完全能让我感觉像是另外一个人。我想或许蒙淼霂所言非虚。
蒙川借着魏格腾的嘴，对蒙老爷子说：“我都这样了，何必还千里迢迢让我女朋友送一本假书回来，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说着他从蒙涧的手中拿过这本书，随手翻了几页。
蒙川大惊，“这本不是我给你的书。”他转头对小茉这样说。
小茉也是一脸惊讶，走上前去看书。我也跟着走过去，细细地看了几眼，说实话我觉得就是原来那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小茉也表示这本就是她从我手上拿到的那本。
我也认同地说：“这就是魏格腾留在我家的那本，也的确是我亲手交给小茉的。”
小茉点了点头。
我继而猜测道，“会不会是魏格腾拿了本假书来糊弄我们，打一开始就压根没想过还书？”
“不可能，我在他身上，我知道。我没见他做过假书，拿出来的就是他从我这儿叫人偷走的那本。”蒙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人质疑。
一旁的蒙淼霂拍着胸脯，幸灾乐祸道：“哦哟哟，幸好我至始至终没有碰过这本泐睢黑书一下，阿涧也是刚才当着你们的面翻了一下，要不然你们肯定得以为是我们调的包。”
魏格腾拿出来的是真书，然后给到我家。而我自己又确认了给小茉的，就是眼前这本。那么，蒙淼霂的言下之意，就是假书出自我这个环节，我调的包？
我转头对小茉说：“我拿到的是这本书，给你的也是这本书。你信我吗？”
小茉看着我，若有所思，并没有说话。
好吧，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行，你们都不信我的话，把魏格腾弄醒，我来和他对质。”气愤让我的心跳加速，嗓音变大。
蒙老爷子依旧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说：“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敢情被冤枉的不是你呀！
我对蒙老爷子越发有了一种敌意，觉得这老头未免也太过霸权了。即便被叛了死刑的犯人，总也有上诉的权利吧，他竟然连声辩都不让我声辩。
不过蒙川的话倒让我有些释然。
他说这书仿得很真，没认真看过这书的人，根本分辨不出。
因为这书里竟然连祖师爷的批注都有，而且大部分都一模一样，就连字迹也是一模一样。只是有一小部分的批注的内容与祖师爷的不同，所以除非熟记这些批注的人，不然难以分辨，叫醒魏格腾也是无用。
蒙老爷子也表示自己虽然并没有完整地读过这本批注版的泐睢黑书，但是其中有几个地方，师父当年授业的时候特地提到过祖师爷的观点，他至今记忆犹新。然而，这本泐睢黑书中，在这几处的批注里所持的观点与祖师爷的大相径庭，可见定是假的。
“那么说来，你们认定是我调了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