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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当时年幼(一)

(一)

北方的天气总是难以捉摸,昨天还是毛茸茸的雪花覆盖了脆嫩的草芽,上午又变得艳阳高照融成一地泥泞,到傍晚又开始是风云骤变漫天飞扬。

郭彩云裹紧了毛呢外套穿过教学楼的长廊,看到新来的同学正拿着拖把仔仔细细地拖着水泥地,整个教室在黄沙无法侵蚀的窗内,显得格外干净清澈。这个孩子,郭彩云印象还是很深刻的,这学期刚开学年级主任突然让她拟一张数学的考卷,要给一个转校生做模拟测试。过了一星期左右,她下课回办公室就看到一个小女孩儿站在及了胸口的办公桌旁目光专注的答题,扎了个马尾,穿着手缝的棉袄,还有手制的棉鞋,小姑娘也黝黑黝黑的,一点儿没有城里孩子的水灵。

出于老师本能的好奇,她走近仔细瞧了瞧已经完成的试卷。她教过的学生罕见这么漂亮的字,兴致使然,就又仔细审视了一遍试卷,虽然是个小学生,作文已经显见了一些文采。

郭彩云拿了个椅子放在她身后,拍拍她肩膀:“坐椅子上答,舒服一些。”

小姑娘有点胆怯抬头看了她一眼,登时脸就红成一片,语气细微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坐下了。

郭彩云出了办公室看到抽了烟回来的主任正向她走来,呼出气来都是满满的烟熏味:“清水村的校长硬推给我一个学生,没有本市户口,就想通过在咱们学校升实验初中,我又不好意思拒绝,都是老同学。”说到这里两手在便便的肚子上交叉握起来,“我让她先答一下咱们卷子,答得不好我名正言顺的给我同学退回去,或者往下年级给她找个班。你也知道,乡下的教学水平,我就是意思意思,资质太差还拉平均分。”

结果,这个乡下的孩子很出乎意料的得到了各个老师的赞赏,主任也人云亦云的开始对新生青睐有加。郭彩云后来也看了她的数学卷子,答得很好,但是一下就能看出来,很多新课程都没有学,都是用笨方法一点点算出来的。

等郭彩云思绪飞回来,小姑娘已经整理好教室,准备把桌子上摊着的数学课本装进书包背上肩膀。于是郭彩云就推开了教室门,背着外面漫天的狂风问:“一个人打扫辛苦啦,我们一起吧,今天风很大。”

“老……师,好。”轻音太小,马上就被风声掩盖了。

“走吧,我们一起。早点回家,父母该担心了。”

等出了教学楼的门,肆虐的风在昏黄的小城里四处流窜,郭彩云看这孩子单薄的都能让风给卷起来,就拉过她来护在身侧,用大衣半裹着遮挡点风,想问问她学习情况,可是被风吹得张不开嘴。两人艰难的出了校门,郭彩云就看到郑向山的车停在门口,心里寻思要不要让向山把这个学生送回家,她一向保持着一颗菩萨的热心。

“小云,这呢,怎么才出来!”郑向山摇了一截车窗叫唤着郭彩云。郭彩云刚想作答,衣角就被拉了一下:“老师,我回家了,再见!”

“等等,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看到我爸妈了!”小姑娘兴奋地喊完,伸手指了指斜前方,一男一女正推着面板车上的小孩在校门口的一侧等着,说完小姑娘弱小的身子就飘飘摇摇地向那三人奔去。

郭彩云也赶紧快步拉了车门坐进来,他大儿子郑廷扬正头也不抬的玩着新弄来的游戏机,白白净净的衣服有几处明显的擦痕,还弄出了狭长的口子,“你是不是又打架了,瞅瞅你衣服,小小年纪不学好,不抓紧学习,考不上实验中学,没人管你!”

小妹玉燕听后,胶皮糖似地拉着哥哥的袖子笑嘻嘻的学话:“考不上实验中学,没人管你,考不上实验……”

“别烦我,你刚学会说话呀!”

这件不经意的小事就这样随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狂风一样毫无征兆的平息了,不过郭彩云讲课时会不自觉的会留意一下那个新来的孩子,她总是比其他人坐得端正,总是比其他人显得安静,也总是比其他人学的认真。作为老师,不自觉的会喜欢这样成绩优秀看着懂事易掌握的孩子。于是在班级总是喜欢提点她回答问题,或是不自觉的夸奖她以资鼓励,她对自己的学生不喜欢吝惜感情。而她也似乎总在这孩子看向她胆怯的眼神中看到蕴藏的感激之情。

又一次看到她最后留下来打扫教室,郭彩云就站在教师门口等着她出来,满面笑容地说:“瑾瑜啊,以后晚上或者双休日有时间就来我家,我给你补补落下的课。你是个学习的好苗子,咱得再加把劲才更有机会考到实验中学。”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她没有回答,而是愣愣的红着眼睛哭了。

“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吗?”

“不是,……谢、谢谢老师。”她只是没想到老师会对她这个外来生这么好,突然间被这种温暖烫到了眼睛。

“那这周六的上午开始吧,9点吧,我家在学校附近,出校门向左一直走到双子街,再向右拐直走有一排小洋房,第一家就是我家。”

补课的事就这么敲定了,赵瑾瑜每周五晚上和周六的上午都会准时报到郭老师。不过第一次来到郭老师的家门,赵瑾瑜还是害怕了,她没想过郭老师的家会这么大,她没想到郭老师的家会这么美,两层的小楼房,门前还有小花园。虽然她算是见过了城市的豪华美貌,却未预料郭老师家这般的精致,她害怕的不敢进去,她的鞋子有些脏,她的衣服有些土,甚至手里拎着的父母感激的心意——一袋土豆和带着露水的青菜,都和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郭彩云接过她的“礼物”说:“李婶,这些都是新鲜的菜,你中午琢磨做点什么吃。”她家甚至有仆人吗?当然不是仆人,只是她还不懂城市里保姆这个高级名词。

猝不及防的从楼上就下来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清俊少年,清清瘦瘦个子有点高。走的过急,在和她们相撞之时急住了脚,“操,什么玩意!”

瑾瑜不知道是说她还是说她手里的土豆,局促的躲闪了一下。

“文明点,这是我学生赵瑾瑜,跟你同年级,你平时……”郑廷扬根本未入耳,人就已经飞速跨上单车没了踪影。“我儿子,郑廷扬,跟你同级。”

赵瑾瑜心里一直在琢磨一件事:他刚才说的什么玩意是在说我吗?

学习期间,郭老师的女儿起床后看到她很不乐意,使劲把郭老师拖到隔壁说:“补课为什么非要到我们家,在学校不行吗?”

“学校今天放假!你家多金贵呀,别人还不能来了是吧,谁给你养的资本主义脾气!”

一墙之隔的那侧是玉燕作为女主人对自家领土的极端防卫,这侧是瑾瑜作为被排斥的外来者的羞愧和难堪。仅仅是靠砖垒砌的墙壁,却隔离出壁垒分明的两个世界。以至于她在这里有种左右难为的拘束。一个孩子自懂事起就有了敏感和易碎的自尊心。她多么希望,郭老师的家像清水村的张老师那里一样,有着清贫寡淡的趣味。

中午,郭老师极力留下她吃饭,可是她死命的拒绝了,为了一份羞耻心。自此之后,她每次来到这里前都会在进屋前,把鞋打理干净,无论多么泥泞的天。学习时也是端坐在椅子上,不会另外多挪动出这一平方米的一毫厘,即使她很想上厕所。

郭彩云也看出小孩子在这里的不适应,也就没有过分挽留。看着小姑娘在艳阳高照的天气下噔噔噔跑远了,进了屋看着盘坐在沙发上的玉燕忍不住又教训了几句:“一点礼貌都没有,平时怎么告诉你的!”

一句话又惹得小姑娘反锁了门一直不出来,“你跟你哥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赵瑾瑜并不知道自己的行程在郑家引起了小风波,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王丽芬正坐在门口从一箩筐的烂菜叶里捡新鲜的,闷声说了句:“妈,我回来了!”

“我估摸着你也快回来,菜我刚热好在锅里。”

赵瑾瑜从王丽芬旁边过去的时候又听她说:“今天学的好吗?”

“挺好的,老师人很好。”

“你们老师一看就是面善的,咱们给人家添麻烦了,下次去再给老师家带点土豆吧,老师家有什么忙,多帮着点儿……”

“嗯。”刚进屋就看到玉珏拿一本古诗全集笔直的站在门口思过,“你干嘛呢?闯祸了?”

“姐,你别打扰我背诗。”

“来,我考考你,此夜曲中闻折柳,下一句是什么?”

“何人~不起~故园情,”玉珏摇头晃脑的背完,又着急地指到:“我现在已经背完唐诗了,爸让我背安朱的。”

“安朱是谁?”

“姐,你怎么连安朱都不认识啊。”

赵瑾瑜凑到玉珏跟前仔细看了看:“什么安朱,念晏殊。连字典都不查呀你?”

玉珏挠了挠头不吱声,又指着一个字问:“这个字念什么?”

“自己查字典呀,你闯什么祸了?”

“……”

“你不说,我就告诉爸说你不好好背诗……”

“我才没有,你撒谎!”

“那你告诉我呗。”小朋友就是喜欢争执,喜欢事事都分出个对错来。

“就是,就是王天硕拿了他爸的剃头推子,和我把李雪家的狗剃了点毛,然后,李雪就……就哭了呗,跟爸告状。”

“哦,王天硕是谁呀?”

“他现在是我兄弟了,就住在跟咱们对面。他家卖的面条可好吃了。”

“老大,你吃饭去,别搭理他,这小子越来越不听话了!”姐弟俩听见王丽芬隔着回廊教训,相视一笑各自噤声。瑾瑜从心里羡慕玉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已经有一个知心的小伙伴,而她在班里还是孤单的独来独往,每个同学好像都有了既定的圈子,全班37个同学,只有她像除商后的余数,她多希望在班上有手拉手的朋友,一起上厕所,一起放学回家。

一家人吃了晚饭,瑾瑜妈拿了凳子坐在门外和隔壁的几位婶娘闲聊最近的光景和老家的情况,瑾瑜和奶奶坐在床上听收音机里抑扬顿挫的说书声,外间就是玉珏在赵普方跟前摇头晃脑的背诗声:“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非回。”

“什么“非回”,这俩个字是这么读的吗?嗯~!”

赵普方平时训斥孩子自有一套,他很少动手教训孩子,但只要“嗯”字一出,两个孩子大气都不敢出,威严肃穆自在其中。赵普方这一生经历太多苦难,他把学习的希望寄托在两个孩子身上,他做着一切并非为着自己,他希望有朝一日,他的孩子脱离汗渍的土壤,看更广阔的祖国。而两个孩子聪慧的头脑,也让他看到愿望传承交接的可行性。

78年恢复高考,赵普方捡起丢下的课本,没日没夜的复习,最终还是与大学失之交臂。他想过再接再厉下去,可是瑾瑜的到来,使他彻底放弃了。他是个男人,也是丈夫,又成了父亲,他的野心在赵瑾瑜的啼哭声中就熄灭了。相比较大学,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养家,同时,他也应该庆幸,毕竟他有一个好妻子,甘愿和他在徒有四壁的寒舍携手一生,愿意不计得失的照顾年迈失明的母亲,不断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支撑着他,她虽没有文化,却有着真实的朴实和善良,他赵普方应该满足了。

是的,虽然很累,却很满足。看着儿子黝黑的头顶,看着初初成型的门店,看着拿了板凳进屋的孩他娘,他都满足。

“老赵,明天这儿还得加个隔板,上面还能放些东西。”

赵普方听着丽芬的安排,口头上回了声“好”,脑海中却萦绕着另外一个问题,丽芬从什么时候,不再叫他普方,而变成了老赵。他们生活的时间太久了,他不记得他们的称呼在哪个时间点上做了过度。就像不知不觉中,丽芬从扎着两条大辫子的青春洋溢的美丽姑娘,变成了层层皱纹的妻子和母亲。他给不了她城里女人的鲜丽衣服和瓶瓶罐罐的保养,但还庆幸能给她算是温暖的家。

王丽芬的心思从来都是很简单的,除了家,她很少去思索其他,她从不在乎贫穷或者苦难,她的心境总是很平淡,或者说是易满足,她的丈夫正直勤劳,她的儿女懂事听话,婆婆也温和善良,这么些年来,她觉得不顺心的事儿很少。

像如今,她觉得生活也在变好,他们从农村迁到了城里,又要有一个蔬菜店,农村的土地承包出去还会有一些收入,供儿女上学不成问题。生活的一切正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着……

(二)

另外,赵瑾瑜依旧在郭老师家继续补课,从初春补到了初夏。落下的课程早就补完了,郭老师又主动辅导她小升初的考试,辅导的成员也添加了郭老师的儿子。实验初中在近些年来越发名气高涨,收学生也严苛起来,郑廷扬如果不努力,她和郑向山出些钱是小事,走通关系得损失多少面子啊,这事儿想想就让人上火。

郭彩云的本意是用赵瑾瑜优秀的学习品质激励自己不务正业的儿子,但是每次郑廷扬都溜的无影踪。郑廷扬就是那种典型让家人头疼的不良少年,虽然长得干净挺拔,但是浑身的痞气严重,也喜欢惹事生非,赵瑾瑜就好几次看到郑廷扬和几个男孩飞驰单车,而且还聚在巷子里偷偷抽烟!

赵瑾瑜终究没有把这些告诉郭老师,首先是因为她不愿意做打小报告的学生,另外是因为她不自然地在心里害怕郑廷扬。她只要本本分分的专心学习就好,考上市实验初中,不负众望。

然而,在赵瑾瑜又一次去郭老师家的时候,郑廷扬和一帮男生叫住了她,“那……那……,叫什么来着,你站一下!”

赵瑾瑜心里害怕,腿脚突然发软,但仍是“顽强的”跑了起来,他们人太多了,她听过同学说截路约架的事儿,他们人多势众,她不想受伤,她从来不知道,保密还会挨打。

郑廷扬他们骑着可以画圆周率的自行车,当然比她两条腿的速度来的快。很快就把她团团围了个圈,郑廷扬紧急一个急转弯,一脚撑地刹住车,前轱辘就差着几厘米的距离撞到她的膝盖。

赵瑾瑜抓紧书包,心脏马上就要跳出喉咙了,脑袋里的神经也在颤抖,防备的看着郑廷扬。郑廷扬两只手放在车把上,半扭着身子说:“你是不是看见我抽烟了!”

赵瑾瑜没说话。

“女孩子不能大嘴巴,如果我知道你把这事告诉我妈,你在学校也就别想过了!”

赵瑾瑜没说话。

“听到了没?”

赵瑾瑜吓得浑身一震,仍没说话。

另外郑廷扬说完也没多纠缠,和同伴又快速的骑车整齐划一的散去。空气中仍弥散着他身上混合的烟草味和肥皂的清香。郑廷扬知道她没有打小报告,但是女生多是碎嘴的,他在她妹妹身上就深有体会,不威胁恐吓一下,女生的记性就不好。另外,他们最近清闲的很,不弄点儿事实在无聊,这个年龄段的男生的恶趣味仍脱离不了吓唬女同学。

赵瑾瑜看着他们飞车而过,听着自行车轮子与地面的摩擦抖动声,才算平静了一些。

赵瑾瑜原本害怕郑廷扬3分,现在她害怕7分。郑廷扬不仅在学校外不安生,在学校里也是跟个小霸王一样前呼后拥的出场,班中很多男生都以偷偷认识他为荣,似乎有了这层关系就有了郑廷扬的丝毫佑护,就可以继承衣钵在班级吆五喝六。全不见了赵瑾瑜期待的样子,在清水村的时候,她的班级,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本身上学就是不容易的事,学校要上山上抱枯草杆回来生火,男生永远是争在女生前面干的最多。

如果说班级男生的行径已经让赵瑾瑜不屑了,那么玉珏的做法简直让他恼火。赵瑾瑜放学会比玉珏晚半个小时,按理说等到她放学时,玉珏早就应该到家了。赵瑾瑜放学出了校门就看到玉珏和王天硕等一些孩子在郑廷扬这些高年级的自行车后面跑,鞋子跑掉了,用手拎着继续跑,太没出息了……

“赵玉珏!赵玉珏!王天硕!……”赵瑾瑜在后面喊了半天,声音被一群学生的吆喝声里马上就消了踪影。赵瑾瑜抓紧时机,把他们拽了出来。

“姐!”

“赵姐姐!”

两个孩子看到她愣了一下,又是满眼兴奋,还不忘回头继续看:“这些大哥哥好厉害!骑车还能变花样!”

这是跑的多拼命啊,汗都留了这么多!“你们可别再跟在他们后面追了,他们骑得这么凶,伤到你们怎么办?看看,衣服上全是土,回家不怕挨骂吗?”赵瑾瑜蹲在地上给他们掸干净了才起来,“现在都跟我回家,不许再跟这些人胡闹了!”

回到家,大人见到两个孩子都是土气层层的,做好饭等了这么久还不回来能不叫家人担心吗?

“他俩放学等我来着,在滑梯上玩了一会儿。”

毕竟赵瑾瑜年纪大些,大人这才放了心。王天硕被领回家时还冲赵家姐弟伸大拇指,赵玉珏竟也拍拍胸脯,一副搞定的样子。

等赵瑾瑜回屋一抬头吓了一跳,拽着弟弟有点小跑地往里面跑“爸!爸!咱家挂了牌子,咱家挂了牌子!”

赵普方蹲在地上抽着卷烟笑呵呵地点点头,“我今天挂的。”

赵玉珏更是兴奋站在门槛上仰着头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着读:“丽~芬~什么~菜~店!”

“叫,丽芬蔬菜店。爸,牌子你写的?”

“嗯!”

看!她就知道!赵普方有一手绝妙的毛笔字,每年春节,买回来红纸,邻里邻居排了好长的队让赵普方写对联。赵普方在乡里乡亲眼里就是全才,做事靠谱,还有墨水。

这个店张罗了有些日子,现在货架摆好了,招牌挂上了,日子好像一下子就明亮了。

王丽芬特意炖了半只鸡来庆祝一下。赵家人就像步入新年一样喜庆起来。

饭桌前,王丽芬高兴的说:“妈,咱们店明天就能开张了,以后我和老赵一个在家,一个在兴隆菜市场卖菜,以后咱们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张清虽然目不能视,但是耳侧还是孙子孙女的欢呼声早就穿过了她耳朵,她笑得合不拢嘴。

但是半只鸡,只能让大家解解眼馋。赵普方不会吃,王丽芬也不会吃,她把剔了骨头的肉一个劲的给婆婆,张清舍不得吃,摸索着都给了孙子孙女,赵瑾瑜也不会吃,这是他们家的传统,她又偷偷摸摸还回去。一家人就着星星点点的鸡肉无声无息的争执起来,到最后慢慢都归到了玉珏的碗里。

日子好起来,他们就会有更多的肉要吃的,一顿饭,满是赵家人的憧憬和期待。

(三)

端午来了。

扶兰市已经耐不住寂寞了。

潮水一节一节的在堤岸漫散爬升。

凌晨5点,欢庆节日的人们早就按捺不住热情,早早出动了,涌在松花江的岸边采艾草回去洗脸,沐浴着混合江水气息的晨光。勤快的生意人也都早早赶到了江边,有的摆起了香包赚起了吆喝,有的商户支起了帐篷卖起了凉面,也有的卖着采好的艾草五毛一捆的得些小钱。

赵瑾瑜跟在王丽芬身边看的眼花缭乱,走了几步就听船工说下午两点有赛龙舟,兴奋的直拽王丽芬的衣角:“妈,下午有龙舟!”赵瑾瑜平时喜欢做沉稳的孩子,但她毕竟是没长大的孩子。

“行,在郭老师家补完课,就来看。”

“嗯嗯嗯!”她还没见过赛龙舟呢。

赵瑾瑜因为这句话,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赶到郭老师家的时候,整个人都因为龙舟的事精神洋溢。郭彩云更是对瑾瑜妈给的粽子赞不绝口,赵瑾瑜听了心里也更加兴奋。王丽芬包的粽子不仅样子胜过外面叫卖的,味道更是香甜可口,玉燕本身对赵瑾瑜比较排斥,但是对这粽子倒是很钟爱,不间歇的吃了3个。

端午过去第2天,就会迎来赵瑾瑜的人生中第一个比较重大的考试,这也意味着这将是赵瑾瑜在这里的最后一次补课。郭彩云今天主要是给她打气讲一些大型考试怎么克服紧张。这一天赵瑾瑜的心里也比较复杂,她不喜欢补课这里的氛围,但她又舍不得郭老师。

走出郑家时,赵瑾瑜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看龙舟的热情也熄灭了,不知不觉蔓延了一种古怪酸涩的情绪。

赵瑾瑜心不在焉,突然被一声“喂”吓了一跳。

郑廷扬尽兴而归,看到他妈这个乖乖好学生正出来,想起来昨天张贴的考场单照里,这个赵金鱼貌似和他一个考场。叫了她一声之后,就看到她整个人吓得一抖。

赵瑾瑜回过神来,就看到郑廷扬倚在灰色砖墙的阴影处。

“周一考试,答案给我。”

赵瑾瑜没说话。

“这事别跟别人说!”

赵瑾瑜依然没有说话。

“听见了吧,你要想放学走的安生就按我说的做!听没听见!”最后一句低沉的有些瘆人。

郑廷扬说完双手一插兜就走了,留下暴露在阳光下一脸错愕和惊吓的赵瑾瑜。等到郑廷扬走远了,赵瑾瑜才呼出了一口气,把呐喊在心中深深的喊出:“作弊是可耻的!”

谁人都知道作弊是可耻的,包括郑廷扬。可是已经和哥们打赌了,说他不用走后门也能上得了实验初中,还把自已心爱的游戏机做了赌注。但是升实验初中,有他妈的上百首古诗和名人名句要记,他可没那么大的闲心去做这些无用功。他郑廷扬当然不会下不能赢的赌注,再说他们也没说他不能作弊,再说谁让他妈有一条叫金鱼的好学生呢,他这是天时地利人和。

瞧她吓得连话都不会说,郑廷扬倒是一点儿不担心她到时不给答案。

确实,赵瑾瑜在心里腹诽郑廷扬一天一夜,可是她还是懦弱的决定乖乖听话。她也想有些骨气,可是他既是坏蛋头子又是郭老师的儿子,郭老师本身就对他期望颇高。

就当报答郭老师的恩情吧,这样说,她心里还算好受一点。

终于挨到考试的那天,王丽芬起大早就为瑾瑜准备早餐了,但是赵瑾瑜却有些心不在焉。到了考场赵瑾瑜小心翼翼找到自己的座位,心虚的瞄了一下周围,发现郑廷扬正趴在她前面的桌子上睡觉呢。赵瑾瑜心里咯噔一下子,发现自己的手都不自觉的哆嗦起来。

郑廷扬睡的正香,被监考老师给拍醒了,“你这孩子也太没心没肺了,考试呢,小子!”

郑廷扬睡眼惺忪,慢慢恢复意识,扭头就看到赵金鱼端正地在后面奋笔疾书。揉了揉眼睛,不情愿的拿了笔把名字填了。

掐掐时间,她也该答完了。趁监考老师不注意向后扔了一个纸条。

赵瑾瑜小心谨慎打开,上面言简意赅的“答案”两字。赵瑾瑜偷偷摸摸写了答案,用笔点了一下郑廷扬的肩膀。又十分心虚地扔了过去,她觉得这是她最讨厌的时刻!!

郑廷扬打开一看,上面真是工工整整,连作文都写了开头,这学习好的就是呆哈……

(四)

郑廷扬意料之中地进了实验中学,又在哥们中耀武扬威了一把,还得到几包烟的作为礼物。郑向山得知此事,得意之余毫不犹豫地又赏赐了他一大把零花钱,足够抵得上赵普方一个月的血汗钱了。

郭彩云其实内心也猜到了十之八九,她的心里倒是有点复杂,有点丢脸,又很光荣。

但是,总而言之,郑廷扬的愿望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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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役偶,是可以控制的、拥有强大战力的生物以及物体的统称。能力,是超越人类理解,降临在所有智慧生物的奇异力量。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可以有役偶,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能力与能力之间的差异让这个世界有了等级制度,这也让这个世界的人类分裂成无数国家组织,这也是战火持续无数岁月的原因。
  • 宿命之敌

    宿命之敌

    天河星转,命已定盘。是劫是缘随我心,除了你万敌不侵。绝笔墨干,宿敌来犯。染指江湖结悲局,谁人逃得过宿命。一个白发少年漫漫的追寻之路,一段跌宕起伏的奇幻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