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伊雪头也不抬地光着身子蜷缩在门口,两只手还捂着自己烫伤的脚。
她的样子看起来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如果你要这样想,就错了。
但小刚却偏偏要这样想。
他总是认为女人天生就胆小。
更何况步伊雪现在的样子的确是怕得要命。
他相信他将手里血淋淋的菜刀,扔到步伊雪面前,她肯定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他已经走到步伊雪跟前,手里血淋淋的菜刀也被他扔到步伊雪脚下。
步伊雪没有抬头看他。
小刚只能在心里得意,他还不能表现出来。
门是开着的。
他的左脚已跨出了门外,紧接着他的右脚又迈出。
他走了。
年轻人什么时候会来?是不是听到惨叫声他就会来?
步伊雪脸上的表情虽然痛苦,可是她心里却很自信。
她相信她会来,一定会。
除非他不想要年余的命。
她本来是打算装出一声惨叫的,就连她自己也想不到会真的发出惨叫。
可是她确实已经发出了惨叫。
惨叫有时候岂非也正是一种讯号?
门敞开,屋子里冷的要命。
她虽然已被冻的瑟瑟发抖,却还是不愿穿衣服。
现在对他来说,万桥死的很是时候。
当年轻人一来就看到万桥血淋淋的躺在床上,步伊雪蜷缩在门口,手里又拿了把血淋淋的菜刀,会是个什么情景?
年轻人会不会感动?
会不会抱怨自己来的晚?
会不会对她有一种不一样的看法?
门外终于有了脚步声。
是不是年轻人来了?
步伊雪不想看。
她抖的更厉害了。
脚步声只停在门口,人没有进来。
步伊雪终于忍不住要去看了。
门口有人,男人。
不是年轻人。
年轻人的脸是冷酷的。
一个冷酷的人怎么会流口水?
门口的人在流口水。
步伊雪光着身子,她怎么会想不出门口的人为什么会流口水?
她的颤抖并没有停止。
这次她是真的害怕。
幸好她脚下还有把菜刀。
她拾起菜刀,护在胸前:“你……你……不要过来……?”
门口的人用衣袖抹了抹流在嘴边的口水,道:“是你杀了万桥?”
步伊雪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万一这人是来为万桥报仇的怎么办?
如果承认,这人就会觉得她胆小,就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
她握着菜刀,不开口。
门口的人就只好开口:“我是来杀万桥的,现在他死了更好。”
她很想问他:“是不是年轻人让你来杀万桥的,他为什么不亲自来?”
但一看到门口那张满脸的胡茬,一种很奇怪的笑,她就只有将这句话吞到肚子里。
她只希望这人能看到万桥已死,就立马离开。
但她的希望却随着她的容颜一步步变成了奢望。
她实在太诱人了。
任务失败,她就只有死。
但现在却有两个人无缘无故的破坏了整个计划。
这会不会也是“风”计划中的一部分?
“风”是无孔不入的风。
门口站着的人已朝她走了过来。
她当然要反抗。
她一直都相信年轻人会来。
她要让年轻人看到她在反抗。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手里的菜刀就已经被反手夺了过去。
“你杀不了我,将反抗的力量用来享受一定会更好。”
“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了。”
“你叫,叫的越大声越好。”
“——啊!”
她真的叫了,一种很惨的叫。
她决定赌一次,叫完这声,年轻人再不来她就打算到床上叫。
她赢了。
她已经看见了年轻人的剑,软剑。
只看到了剑尖。
剑尖在滴血。
然后她又看到刚才还站在门口,打算和她一起去享受的人突然瞪着眼,扑到在地。
她终于看到了那张冷酷的脸。
年轻人的脸。
年轻人却没有看她,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剑。
“我来晚了。”
这是年轻人说的第一句话。
步伊雪根本没来得及插嘴,他就已经说了第二句:“你猜一下我为什么会来晚?”
步伊雪不想猜,她问:“为什么?”
年轻人觉得很奇怪,道:“你不知道?”
步伊雪道:“不知道。”
年轻人道:“如果你想知道我一定告诉你。”
步伊雪道:“我现在就想知道。”
“现在不行。”年轻人道:“现在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步伊雪好奇道:“什么地方?”
年轻人没有告诉她是什么地方。
他在看她。
她没有回避,没有遮掩。
她喜欢让他看。
她之所以喜欢让他看,是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早晚都要发生,还是因为她喜欢被男人看?
有风,风是从敞开的门吹进来的。
风凉刺骨。
她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在颤抖。
年轻人突然笑了。
他即使在笑的时候眼神也是冷酷的。
她很想问他为什么要笑,但他却在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笑?”
她的回答很简单:“遇到有趣的事当然要笑。”
“我的确遇到一件很有趣的事。”
“什么事?”
“关于你的事。”
“关于我?”
“你明明已冷的发抖,却为何还不穿衣服?”
“你不知道?”
“我即使想要你,也不会在这种地方要你。”
“这里的房间并不止一间,还有很多。”
“我知道。”
“你要不要带我去其他房间?”
“要。”
“所以你一定知道我为什么不穿衣服?”
年轻人这次又笑了。
他说:“因为站在门外,不穿衣服还是很冷的。”
步伊雪不懂:“门外?”
“你最好现在就将衣服穿上,我不喜欢伺候女人。”
步伊雪就只好穿衣服。
小刚没有直接上楼去找老板娘。
他知道老板娘肯定在洗澡。
——她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
他也希望她真的是一个干净的人。
但她却偏偏不干净。
他的心在痛,却又兴奋。
喜欢吃夜宵男人一进门就看见万桥血淋淋的躺在床上,会是个什么表情?
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
肯定会将万桥从床上拉下来,然后自己去躺到床上。
他虽然没有刻意去看被他烫伤脚的女人,可惜他终究还是个男人,见过女人的男人。
——她比他见到的任何女人都要诱人。
这诱人的女人不是他能得到的。
对于他没有把握得到的,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所以他就烫了她的脚。
脚被烫伤,人就只好乖乖躺在床上。
他要用他们躺在床上的时间做自己的事。
但他却不着急。
他希望她能洗的干净些。
他慢慢的走上了楼。
他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他快要醉了,醉在梦里。
——多么熟悉的味道?多么遥远?多么令人陶醉?
直到嗅到他身上的血腥时,才突然清醒。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房间里的隔音效果依旧是那么好。
这次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洗澡是不会有太大声音的。
门当然不会上锁。
因为顶层从来就没有人上来过。
但今天不止有人上来过,还进了老板娘的房间,以前是不是也一样?
小刚怕自己的心再次痛起,他不愿多想。
门轻轻的就被他推开了,一推开门他就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老板娘住的地方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豪华,但绝对是最舒适的。
除了一张很大的床占据了半个空间,就只剩下个浴桶。
浴桶有三人合抱粗。
所以他推开的门就撞到了浴桶上。
“——咚!”
楚清颜吓了一跳,却没有回头。
她背靠在浴桶上,如瀑的秀发裸luo lu露在外。
她的姿势是最舒适的,两条胳膊就搭在桶沿上。
胳膊上的水珠,在灯光的映射下,看起来就像是珍珠点缀在白玉上。
小刚已屏住了呼吸,没有出声。
他的呼吸已接近死亡。
楚清颜看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咯咯笑道:“就知道你猴急,这么快就得手了。”
听到这句话,小刚的心又开始痛了。
过了很久他才听见楚清颜的声音,慵懒无力,就像是阳春三月的猫:“是小刚吗?”
小刚道:“是我。”
“你不在楼底下帮客人沏茶,跑上来干什么?”
小刚没有回答,楚清颜应经在说:“我知道你不是想要上来看看我那么简答。”
她根本就不让小刚开口:“好好干,等过上个二十年我老了,小红楼就是你的。”
——是不是每一个能做老板的人,都会对手底下的员工说这句话?
小刚突然不说话了,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道:“我不要。”
楚清颜居然问道:“你要什么?”
小刚居然道:“我要你。”
楚清颜叹了口气,道:“可是我很会花钱。”
小刚道:“一晚上花不了多少钱。”
楚清颜又笑了,笑着道:“可是我知道你没有多少钱。”
小刚道:“我没有。”
楚清颜道:“我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你上来。”
小刚道:“你回头看看就知道了。”
楚清颜没有回头。
她又咯咯的笑了。
她说:“三年前你来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问你家住哪里,姓甚名谁吗?”
小刚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你的耳朵比较大,容易招风。”
小刚的心在往下沉。
楚清颜又道:“招风的意思就是,一般人听不到的,你能听到,譬如说,这里的客人要是喜欢上哪位姑娘就是漏了风,你却能招风。”
她又不让小刚开口:“我今年已经四十二了。”
小刚知道。
“女人总是要嫁人的,我也是女人,我也要嫁人。”
小刚终于说话了:“可是你做的生意却是不能让人知道你已经嫁了人,到这里来的客人也都是为了你而来的,所以你从不让人上小红楼的顶层。”
“你之所以会选择从我身旁经过,又冲着我笑,是因为你知道你的笑是最诱人的。”
“我的耳朵不仅招风,还能为你赚取更多的利益。”
他问:“我是不是说对了?”
楚清颜咯咯笑道:“你说的对极了。”
她居然说:“你的耳朵不止招风,还可以偷听。”
小刚冷哼道:“还可以偷听你和野男人上床?”
楚清颜直摇头:“你错了,他不是野男人,他是我家里的男人。”
小刚道:“哦?”
楚清颜道:“我可以在离开万桥房间时,从二楼上来,偏偏非要从二楼转到一楼”
她说:“你一定很奇怪我这种做法。”
小刚当时在一楼。
“你一定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没有冲着你笑。”
小刚现在才知道。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说:“万桥光临小红楼已有两年,这两年他每天都在打你的主意。”
“像我这比任何人都要容易招风的大耳,岂会不知道万桥在打什么注意?”
“你只是板着脸在一楼逛了一圈,就能肯定我会上来,而我无巧不合的就听到了你和野汉子的对话,你们又迟迟不肯完事,让我等不及想要冲下去。”
他又叹息道:“你真是一个大度的女人,居然可以让你家男人去捡现成的便宜。”
楚清颜道:“只有大度的女人才能留住男人的心,更何况我也不止是让他去捡便宜。”
小刚道:“你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让你家男人看看万桥到底死了没有。”
楚清颜道:“我相信你不会让万桥喘一口气的,但我更相信我家男人一定会伺候好那个女人的,一定会伺候的她下不了床。”
小刚道:“死人是下不了床的。”
楚清颜道:“你真聪明。”
小刚道:“过奖,但还是没有你聪明。”
楚清颜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她为什么还要叹息?
小刚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女人的心事,这世上又有几个男人能想明白?
她在问小刚:“我现在很不开心,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她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小刚不知道。
楚清颜道“我今年四十二了,我家男人比我大五岁。”
小刚不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为什么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