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上车而去，没有回头。
花坛的内侧，一个美丽的女子久久地看着小区的出口，她的泪水浸透了眼眶。
柳小婉知道她已经实现了全部的愿望，甚至比她自己预测千百回的结局更加完美。
他伤了！他感受到了无边的痛苦，他终于为他的罪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除此之外，他的财产全都归她了，甚至她预测中的公司乱象都没有发生，公司的人似乎根本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依然沿着发展的轨道在前行。
所有的目标全都实现，完美得简直是一个经典。但她的泪水为什么还要流下？
踏进1302，她一眼就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钥匙，这串钥匙就代表着他对房产的放弃，就宣告这间屋子，从此永远属于她柳小婉。
进入房间，他的衣服已经不在，进入书房，书房里一切如旧，唯独少了一幅画，那是他爷爷留给他的那幅画，她曾偎在他怀里看过。那泛黄的画纸上写着一句诗，这句诗她此刻已经不敢去想起。
等到他展开那幅画，再次看到那句诗的时候，他的心会不会撕裂？柳小婉慢慢坐到那张椅子上，她的心里刹那间翻江倒海。
林苏！你为什么不骂我？你为什么不跟我打官司？为什么不将你的聪明才智、你的坚韧不拔全都拿出来翻盘？如果你那样做，我充满斗志地跟你斗，在斗争中慢慢淡化咱们之间的事。可你就这样离开，我心里突然就空了……
靠近长江大桥，有一栋破旧的楼房，三楼是胖子租住的出租屋。
胖子拎着林苏的手提箱进了楼，进屋说了一句话：这里没有豪华的家具，没有精美的点心，没有你习惯的奢华，但这里也不会有阴谋与背叛，只有朋友与兄弟。
谢谢你，我的兄弟！林苏长长吐出口气，似乎将两天来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胖子给他倒了杯水，是昨天的凉茶。
“我还没有想好。”
“如果你没想好，我给你一个建议：回家吧！”胖子说：“虽然你从来不提你家里的情况，但在眼前这个时候，回家是你最好的选择，对于一个遍体鳞伤的游子而言，家，才是该回的港湾！”
回家？
三年前，他放弃了回到上海的家，选择留在武汉，是因为他要证明给父母亲和哥哥看，证明他不依靠任何人，一样可以活出个人样来。如果他的公司还在，如果他的爱情还在，他可以回家。但这一切都没了，他比三年之前更加落魄，这个样子回去？回去接受哥哥的耻笑吗？还是让父母亲看在血脉的份上、赏他口饭吃？
胖子悄悄叹了口气，出了出租屋，下楼买了些日用品，等他再回来时，林苏站在窗前，正在看一幅画。
这是一幅泛黄的画，画上是一株杜鹃花，杜鹃花前面是一个女子的背影，旁边有一行虬劲的字：花期有尽情无尽。
“你收的古画啊？”胖子凑了过去。
“不是，是我爷爷画的，他离开家的时候，将这画送给了我。”林苏说。
“老爷子还有这手艺？”胖子接过画细细地看：“这花画得传神，这人更画得传神，可为什么只是一个背影？”
“这我真不知道！”林苏说：“关于这幅画的来龙去脉，他从来没有提起。”
爷爷的确从来没有提起过这幅画的任何细节，但林苏一直有一个感觉，这幅画里有故事。每年杜鹃花开的时节，爷爷总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这幅画，眼神是如此的温柔。等到杜鹃花谢了，他又有好多天神情会特别落漠。
“真是太奇怪了，他什么都不告诉你，却偏偏将这画留给你。”胖子说：“什么想法？”
“可能是一个劝告吧，花期有尽人无尽，他想用这幅画劝我珍惜身边人！”林苏轻轻叹息：“可是……光我珍惜有个屁用？别人不珍惜也是枉然。”
这句话，似乎又影响到了他的情绪。
“别想了！咱们还是说点别的吧……”胖子赶快转向，他突然微微一顿：“玉凤杜鹃花？这是很珍稀的杜鹃品种啊。”
“玉凤杜鹃花？”林苏微微一震：“你知道这种杜鹃？你见过？”
关于画上的杜鹃花，林苏其实关注过，这杜鹃与一般的杜鹃不一样，满树花全是雪白的，雪白的花瓣里面是一只血红的凤凰，维妙维肖。他找过几个人看过，人家都说没这种杜鹃，于是林苏也渐渐接受大家的说法，这是画，不是照片。画是画家艺术加工的作品，以雪白花瓣为身，中间绘上血色的凤凰图案，一方面体现爱情的纯洁和神圣，另一方面兼具美感。是典型的艺术创作。
胖子说：“我前段时间偶然看过一幅照片，很有印象，我找找看。”
他打开微信，在一个群里翻了半天，群里信息太多，没找到，他略微思考了一会，打开朋友圈，翻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条信息，是前期武汉举行的一次花卉摄影大赛的网络投票。
第117号，点开，林苏眼睛一下子亮了，这是一幅清晰的照片，清晨的阳光下，杂石掩映之间，几株雪白的杜鹃花迎风招展，每一朵花里面都是一只血色的凤凰，活灵活现，美丽而又神秘，照片的名字就是“玉凤杜鹃花”。
“这图片虽然漂亮，但拍照片的人显然是个新手，根本不懂摄影艺术，照片也没有经过任何技术处理，所以网络投票得票很低。”胖子说。
“这不重要！”林苏说：“看下是谁拍的，在哪里拍的。”
点开发布者的资料，姓名：龚玉露，年龄：空白，职业：罗田县九资河镇大地坳小学。
“罗田县？九资河镇？搜索下！”
两人打开手机，同时开始搜索，鄂东北一个小县城，大别山主峰天堂寨下，天堂湖畔……
胖子目光抬起：“这没什么价值吧？你家可是上海人，老爷子不可能跨越大半个中国，来到这偏僻的小山村画一幅画吧？”
“还真有这种可能性！”林苏神秘地道：“恰恰是罗田县，才有这种可能性。”
“为什么？”
“老爷子当年知青下乡，就是到的罗田县。”
胖子很震动：“当年百万知青大下乡，那是一群精力过盛的色狼，闯入广阔农村少女心田的历史记录啊，莫非咱们风流的老爷子也在那个地方演绎了一段花边往事？”
“滚！”林苏瞪他一眼：“老爷子可是很古板的，我就没看到他跟任何女人有过接触。”
“好吧好吧，不纠结老爷子了，说说你，莫非还真想去老爷子当年战斗过的地方走一走？”
林苏的眼睛慢慢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