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的少年和那蓝衫的少年一前一后,走在曲曲绕绕的宫道上,那里,连绵不尽的白墙黑瓦延绵至无边无际的远涯,风吹草动,浩瀚无边。
“四弟敢用他,必然把他的文档都改的干干净净,你是怎么查出来的?”白衣的少年头束玉冠,一步步踏在石砖上。
蓝衫的少年望着天穹,笑着道:“四殿下确实都改干净了,还让他用别人的身份,但是世事总是出人意料。上元节时,我和姜禾曾救过户部林侍郎——林忠焕的女儿,而这位林大人在六年前向尚宫求情,希望保这个故人之子的前程,这事情谁都不知道,只有林大人和尚宫两人知道。”
“既是故人之子又怎么肯轻易出卖。”三殿下回头
“我猜想,林侍郎是不知何时认出了他,悄悄在背后一直保他。那天,我们到他府中时,他神情颇有些落寞说程册敢这样做必是报了赴死的决心,也确实,不管是太子被罚还是四殿下他都必死无疑。说到此处,他又一边感慨命运的神奇,是我们救了小女最后又是他来还这个人情,他说,因为程册必死,所以告诉我们也已经无妨了。”他顿了顿,道:“但也只能告诉程册的身份,因为忠义他要都全了。”伯夷答道
三殿下仰着头长声叹着气:“伤心的,难以抉择的,总是这样的人啊。”
“我可还没问殿下是怎么发现孙之淼的身份的?”伯夷岔开话题,脸上有些好奇。
三殿下盯着他,哼了哼,趁他不备,猛地朝他扔了一团从手边扯的落枝叶:“你还说!你们和他进进出出了这么久,怎么没察觉出来他身份不一般。”伯夷慌忙躲开:“殿下可别耍无赖!我们这些人哪里用过什么贵重的东西,这怎么看啊!”
三殿下拉过他:“那日问话,他说他没要官职,那就是从底层做起来的,可他的随从对他毕恭毕敬,对我他也毫无惧意,而且,他身上穿的你知道是什么吗?”三殿下回忆起这些不由笑出了声,“是五六年前的一件旧衣服,磨的不像样,款式也老旧,可偏偏这衣服是中宫娘娘特地赏给四殿下的,整个大汤就这么一件,当年我随侍,还心里暗自嫉妒过这衣服好看,怎么就给了四弟这么个不通风雅的人。你说,他身份能一般吗?”他们两人继续走着:“我思来想去,让人去查了他的身份,如此说来,我当年没穿上这衣服,也算是好事了。”
伯夷瞧着他,收拢了自己的手:“但愿太子殿下可以明白殿下的不易。”三殿下没说话,只是和他一前一后,继续走着,直到走出这连绵的白墙。
三殿下翻身下马,回到府邸,他低头理着金边的袖子,一抬眼,看见她提着衣摆,向他奔来,那裙子上,绣着一团团,一簇簇的海棠,微微在风中摇晃,就仿佛四年前的小年夜,她伸起指尖,衣衫起舞。
他张了张口,那双目望着她,不知何故,又难以说出声来:”你……慢点。“
姜禾奔到他眼前,仰着头看着他白玉似的面庞:”殿下!我们……”
“我们……赢了。”三殿下看着她没来得及梳好的发,长长,长长的垂在身后,他看着她,提着衣摆,走过他,那朵海棠从他身边走过,他侧过头,看见她微微垫了踮脚:“我们真的赢啦?!”姜禾问伯夷。
伯夷看了看三殿下,伸出手,把她拉到身后:“是的,我们真的赢了。你不要再问了。”
三殿下回过头,摘了斗篷递给侍从,他瞥了一眼身后的伯夷,往廊上去了。
“殿下要去哪里,可否要准备?”侍从有些跟不上,三殿下走的快,身后的尾摆,起伏不定。“殿下!”
三殿下回过头:“阿霖呢?”
侍从匆匆跑到跟前:“八殿下今天去翰林院了。”三殿下转过头,“去演武场。”
马上,三殿下拿着弓箭,手垂在两边:“今年我病了,也不知,春闱上热不热闹。”侍从答道:“今年头筹是六殿下拿的,没有什么意外,和往常差不多。”
三殿下举起弓,瞄准靶子:“这么说,他还是赖着不肯回营地。”
侍从噤声,互相看看,一个平日里胆大的小声道:“陛下,也未曾下旨,勒令六殿下回营。”
“嘭!”箭猛地扎进靶心,三殿下抬起手调转马头:“知道了。”
“驾!”昭佚踢动马鞍,马便得了令,加速往前。在马上,他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今天早晨与四殿下擦肩而过时的一番话——“三哥真是好生手段,眼瞧着废太子的罪瞒不住了,就拿我来出头,盖住他的罪,怎么!还当真要我去死不成!”他勒住马,马蹄声在草地上三三两两的作响。
“去宫里。”三殿下一袭白衫在灰黑的官道上,如白鹤振翅。
府邸内,伯夷侧低着头却忽地看见姜禾腰上的荷包,他指了指:”这个是你自己做的吗?我看还很新。“
姜禾把荷包往后藏了藏,变扭的道了一声:”嗯。“伯夷盯着她不安分的手笑了:“我又没说不好,你藏什么。”
姜禾一把把荷包扯下来塞到他手里:“没有藏,给你,要看看好了。”
伯夷拿起来,对着光,这上面是一个绣得很规整的荷花,但是,很规整的意思就是学徒似的针脚:“不好。”
姜禾面无表情的又拿回来:“既然不好还看什么看。”伯夷停下来,看着她涨红的脸,突然凑近弯了弯腰,他的眼凑到她的脸庞前,盯着她,笑着:“我们姜禾,谋略上是有些本事,可缝缝补补不见得比我强。”
姜禾没动,直直的梗了梗她的脖子:“哪来的你的我的,你……你乱讲些什么……”后面几个字她喃喃的憋了回去,瞥过脸。伯夷直起身:”不好归不好,你做了我收下就行。“
姜禾往后退了一步,敛着手:“我整天日理万机的,谁要做给你。”伯夷又一伸手,拿了她的荷包:“我瞧着这个也不错。”
姜禾走在他身后,恨不得往他头顶上锤一拳:“做就做,要不是赢了得空,我才不给你做。”
伯夷拿着荷包,眼梢笑着。